徹底把他所控製的鶴奪了過去。
麵對著眼前如同居高臨下般,手持著槍|支,把黑漆漆的槍|口對準他的亂步。
費佳的笑聲戛然而止,表情極速變化,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暗沉。
“但是,她真的‘喜歡’又或者說‘愛’你嗎?”
“你明明就推理出來了!”
“她根本……就不是人類啊?”
而是,並非根據任何人類肉|體,獨立克隆而出的人造人。
“愛意”是她模仿而出的,正如她模仿著他的笑容,能做到絲毫不差。
但她唯獨不會模仿,也不會讚同他的做法。
不過是死掉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普通人以及異能者而已,用來換取更大的利益,為什麼她不願意?這不是最快的方法嗎?
為什麼?
“明明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費佳垂著眼眸,他的聲音如同低喃般,即使知道她已經不在了,自然不會聽到他在說什麼,“削弱異能者……我也可以…”
和你一起拯救世界。
“住口!”
突然喝聲的亂步,死死地盯著那依舊妄圖在言語上染指鶴裡的俄羅斯人,他再也無法忍耐地收緊五指,用力到幾乎在手心裡掐出血痕。
他的視線移到三番兩次阻礙他殺死費佳的那位酒紅色頭發的少年身上。
隨後對著他的下屬們拋下了命令。
“抓住他們。”
僅僅是單純的殺死費佳,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宰治意識到費佳竟然認識這位亂步時,趁著那些人不善地上前時,抽空詢問。
尚且思緒掙紮著的費佳,僅僅是掃了一眼周圍的人,他語氣緩緩,卻如同平地驚雷。
“我和他來自同一個時空。”
這句話簡直是把太宰治聽愣住了,以至於在另一頭的偵探社眾人,分毫不差地同樣聽進去了。
“……平行空間?”、“所以這真的是亂步先生?!”、“到底發生什麼了?”、“為什麼亂步先生會變成這樣……”
唯有戴著黑邊眼鏡框的江戶川亂步,坐在屏幕前,視線一瞬不瞬透著搖晃的鏡頭,仔細盯著那位亂步。
他似乎能看出對方的痛苦與掙紮,但因為有著時空的隔閡,江戶川亂步無法清晰推理出更多的信息,隻是莫名感同身受的為對方而絕望。
這是一股難以言喻的,更勝深淵般的絕望。
江戶川亂步不敢再繼續看下去了,他連忙摘掉眼鏡,反複呼吸吐氣,手指緊急攥著自己的衣襟,仿佛在緩和自己心臟頻率過高的起伏。
而屏幕裡顯示的太宰治他們開始了周旋。
費佳下意識想發動異能“罪與罰”,換做未曾失憶的他來說,死在他異能手下的人類數不勝數。
但此刻,莫名遏製住這種念頭的費佳,眼底沉沉。他散去了手掌間異能的彙聚,改為與太宰治他們並肩作戰。
“小心那裡!”費佳及時的一個後手肘擊,把試圖襲擊太宰治腦後的人撂倒。
太宰治與他眼神交流後,兩人竟然都看懂了彼此的想法,默契地利用彼此的優勢,迎戰源源不斷的人。
“織田作!”太宰治轉頭看向酒紅色頭發的少年,他語氣格外誠懇,甚至還故作輕鬆的笑了笑,“幫我一個忙,把社長放出來吧?”
在一番混亂之中,亂步遙遙看向了福澤諭吉,對方試圖突破控製室裡被上了鎖的門。
門也被對方撞得作響,力道之大,以至於門兩側的門框都在搖晃。
亂步恰好與對方藏匿著複雜情緒的目光相彙時。
他像是在林間漫步般,忽略著周身狀態的嘈雜混亂,慢慢朝著福澤諭吉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著,他光潔的臉龐卻是流露著幾分自嘲,一邊轉變成無法撼動的冷淡,好似要當著福澤諭吉的麵,把他自己所有偽裝的情緒,全權摧毀,化為齏粉。
似乎是在明晃晃的說著。
——“我不是你認識的那位亂步哦。”
他徐徐開口,聲線輕飄飄的,隨時都會被背景的嘈雜湮沒。
“你救得是我,一個徹底的騙子……失望嗎,社長?”
福澤諭吉徒然睜大了眼眸,難以忍耐地力道幾乎把門把手折斷。
控製室裡的隔音效果很好,但因為他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亂步身上,以至於對方開口說得任何話語,他都能從口型中推測而出。
什麼叫做……一個徹底的騙子?
不,他能感受到,對方是亂步。
到底發生了什麼?
福澤諭吉眼睜睜看著亂步麵上的表情,如同被世界拋棄般,蜷縮在角落裡,從而演變而出的誰也不在乎的冷淡,有如拒人千裡之外,但福澤諭吉清晰的明了!
此刻的亂步一直在等著有人拉他一把,把他從角落裡帶出來。
“亂步!看著我!”
銀發的武士,感同身受般的心臟在抽縮,像是被螞蟻啃食,密密麻麻的疼痛著。
情緒激蕩的福澤諭吉,渴望著對方能明白,他永遠都是那位包容著對方的長輩。
然而他的聲音根本無法透過厚重的隔音門,傳遞到亂步的耳旁。
亂步對著控製室內的福澤諭吉說完後,便走進後方的單獨房間裡,關上了門開始擺弄著一旁提前布置好的錄像裝備。
房間不大,有著熟悉的紅色背景布,以及一個造型可愛的毛絨兔子頭套,正迎著錄製攝像頭,一動不動地被擺放在桌麵上。
“快了,鶴裡…”
他低聲喃喃著,準備就在今天結束一切,以“紅兔子”的身份,徹底救贖世間的眾人,阻止世界末日。
與此同時,悄無聲息間,看著眼前激蕩場麵的鶴裡,慶幸自己提早抽到了隨機身份模擬器。
不然她根本無法這麼淡然的像是處於旁觀的視角,任由事態演變。
她期間利用“天衣無縫”這個預知未來幾秒的異能,救了費佳幾次,而從費佳的狀態來看,他應該是已經恢複記憶了。
說明他意識到紅兔子就是亂步了。
按照鶴裡的遊戲流程,那就是亂步成功在福澤諭吉以及太宰治的異能幫助下,透過信號基站,把這異能散布於世界各地。
從而終止世界末日。
但眼前的場景似乎有些收不住,鶴裡無法確定能不能成功,甚至她看了一眼走進單獨房間的亂步,從這真實的第一人稱視角來看她的馬甲,對方的狀態很不對勁。
等到太宰治說出希望她救出福澤諭吉的請求後,鶴裡點頭應允,依靠著身份賜予的能力,在無人察覺的步調中,緩緩靠近了控製室,然後迎著福澤諭吉的目光,把門迅速打開了。
福澤諭吉破門而出,對著鶴裡道了謝後,第一反應是以極其迅猛的姿態,協助太宰治他們。
不愧為遇到暗殺者埋伏都勢不可擋的銀狼閣下,背負武士之名的福澤諭吉即使身上沒有武士刀,依舊能勢如破竹般一一擊潰攻擊者,他甚至因為情緒過於起伏,扭斷了試圖朝他開|槍之人的手腕。
“糟糕……”
目前事態有些不對勁,似乎呈現出另一邊倒,但沒有亂步的命令,他們不能隨意殺害這些人,這就顯得他們格外束手束腳。
杉重春果斷發送信號,讓待命的葵與岸本雅人他們趕來。
而他無形間,五指變化出幾枚“N”字形狀的木塊,杉重春混跡於作戰人群中,試圖把木塊一枚枚熟練地投擲於這些人身上。
他的異能是隻要讓這些人觸碰到木塊長達十分鐘就好,隻要在他們尚未察覺的過程中,持續放置了十分鐘,那就是他扭轉局勢的時刻。
誰曾想到太宰治波洛領結上的攝像頭對麵,卻是仿佛作弊了一般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呢。
“太宰!讓其他人小心那位杉重春!”
從耳麥裡接收到信息的太宰治毫不猶豫地把視野轉向隱蔽與四周的杉重春,他扯出了一段不著調的笑容,“杉重小姐……哦不,先生,下次可要把隨身物品放好啊。”
他精準無誤地手指間夾了一枚“N”字木塊。
而目睹這一切的杉重春咬牙切齒般的捏緊了拳頭。
杉重春轉身就往亂步所在的房間而去,他敲了敲門,緊急說著:“亂步大人,請允許我們殺掉礙事的人。”
擺放好錄像設備的亂步,他拎著玩偶兔頭,緩緩打開門,除了迎著杉重春焦急忍耐的神情外,看到的就是已然從控製室裡出來的福澤諭吉。
亂步並不意外。
他就這麼在眾人矚目下,像是計算好了這一切會發生的事情,在恰到好處的時間裡,打開門,讓他們看見房間裡熟悉的紅色幕布,以及他手上那可愛到有些滑稽,又或者說是可怕的毛絨兔子頭套。
兔子的眼睛甚至紅的如同那幕布般,在暗處都仿若溢著光。
儘管早有準備,但親眼目睹的太宰治還是倒吸了一口氣。
讓目前日本政府以及橫濱眾位官員警方混亂的,甚至讓所有群眾都在熱議的那位紅兔子!
而在不久之前,他們偵探社正是在追蹤著紅兔子的行跡。
又有誰會想到……紅兔子會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亂步呢?
同樣把一切收進眼底的福澤諭吉愕然愣住,他要是此刻再不明白什麼,就妄為行跡於混亂多年的銀狼了。
可是,怎麼可能呢?
之前與他一同被關在裡麵,甚至露出虛弱痛苦模樣的亂步?
一切都是亂步自導自演的?
那亂步身上的傷口……?
似乎看出福澤諭吉執著般猶如實質的視線,迎著對方顫抖的目光,亂步緩緩扯動唇角,他的指腹摩挲著自己脖頸間那手感粗糙的新鮮繃帶,繃帶之下自然是他親手劃開的傷痕。
他就這麼朝著福澤諭吉,露出了猶如淤泥般,仿佛壞掉了的笑容。
“都說了,我是騙子哦,社長……之前也告訴你了,不要相信任何人。”
亂步徒然低笑幾聲。
此刻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同樣攝像頭精準的把亂步的模樣轉播給了偵探社眾人。
屋子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可怕的凝固。
“不行!我得趕過去!”
打破死寂的是與謝野晶子,相比其他社員的震驚,她幾乎是氣惱極了。
“不重視身體的家夥!”
而江戶川亂步控製不自己的情緒,以至於死死地揪著自己的衣襟,頓時低頭大喊:“笨蛋、笨蛋、大笨蛋!”
什麼另一個亂步,他絕對不會承認這個笨蛋!明明都痛苦的要哭出來了,還這樣一副姿態!
你明明是在求救啊!他看得出來——!
可是,到底是在向誰求救呢!為什麼看到社長,都不願意坦誠的回應呢!
到底是誰才能拯救你……!!?
而唯有穀崎潤一郎看出了不對勁,他心底有一股荒謬的猜測,試探著說出來,“大家有沒有覺得……這位亂步先生的精神狀態,不太對勁?”
與此同時,當那一頭的亂步再次把視線移到費佳的身上時,他伸出手,語氣竟然冷靜的可怕。
“把鶴裡的項鏈,還給我。”
“在你那裡吧?若不是你,她根本不會離開。”像是在說服自己,他執拗地仿佛陷入魔怔之中,循環的說著:“還給我、還給我……!”
費佳現在已然恢複記憶,而當亂步這般話語脫口而出時,他思緒間屬於自己久遠記憶的惡魔,又再次浮現。他便帶著一陣惡意,語氣輕飄飄,卻是笑著說了出來。
“是她自己選擇離開的,你應該知道,任何人都不可能從她手裡奪走項鏈吧?”費佳一字一頓的說著,甚至描述地格外詳細,“我趕到的時候,她把自己的異能輸入了項鏈裡,造成了巨大的特異點——”
“轟的一下,”他語氣徐徐,尾音彌漫,“便消失了。”
費佳緩緩從衣領裡抽出了那條精美到仿佛熠熠生輝的紅寶石項鏈。
紅寶石折射著光暈,幾乎刺得亂步眼底生疼。
聽到這一切的亂步,幾乎站不穩,他踉蹌了幾下,手中捏著的兔子頭套瞬間掉落在了地麵,頭套一路翻滾,原本潔白的毛絨沾染上了薄灰。
反應過來後,他驟然大笑了幾聲。
啊,本來準備拿到項鏈,就和大家坦誠,自己所做一切的目的……然後再如期遏止世界末日的呢。
可是,這一切還有意義嗎?
“不對勁……等等,快阻止他!”
隱隱看出亂步念頭的江戶川亂步,連忙急聲朝著麥克風,對著太宰治說。
太宰治毫不猶豫地與福澤諭吉對視了一眼,立刻就要衝上去攔截住亂步。
恰好在此刻,匆匆趕來的岸本雅人與葵便看見了這一幕,葵頓時神情變得可怖無比,她小小的身軀隱藏著不可小覷的爆發力,同時衝了上去,想要阻攔並擱倒太宰治他們。
就是在這麼幾秒的時間延誤之下。
不知何時,袖口處竟然滑落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原本是想好在一切結束後,才這麼做的亂步,但此刻的他眼底像是密布著死灰,一吹就散。
原來、原來他真的是被拋棄了啊……
“……沒關係。”
額發擋眼,幾乎無法分辨眼底光暗的他,罔知所措地帶著偏執,言語消散於他的動作之中。
“我會去找你…問清楚。”
匕首在空氣中劃過,留下一道銀色的痕跡。
便在所有人都無法來得及阻攔的速度下——
眾人眼睜睜看著,亂步動作絲毫沒有停頓地把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口,而他麵上帶著荒蕪般的空洞,周身的氣息早已淡如死寂,了無求生的意念,褐色的馬甲上霎時間鮮血蔓延,暈濕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