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叫季的年輕獸人與狼澤年歲相當,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我們不能相信他們。”
狼澤說道:“這是我們以後的部落,我們要相信自己的族人。”
狼季不敢置信地說道:“你忘記了銀月。”
狼澤搖頭:“我永遠都不會忘記銀月,隻要我們的族人還活在獸人大陸上,我就永遠都不會停止尋找他們。”
狼季似乎有話要說,警惕地看了一眼祁白,最終沉默了下去。
狼澤看著狼季:“不要拒絕族人的治療,也不要拒絕他們的食物,活下去,活下去銀月才有希望。”
狼季閉上眼睛,他知道狼澤說得是對的,從小到大,狼澤說得一直都是對的,他的一切反抗,都隻是因為他不相信他們真的再一次遇到了狼澤。
祁白掀開帳篷,讓貂蘭進入帳篷。
這一次,有了狼澤在場,一切都順利了起來,貂蘭示意祁白摸一下身側的一個小女孩,祁白伸出手隻覺得掌心一片滾燙。
貂蘭:“有好幾個人都在發熱,這樣的病,我治不好。”
祁白想了想,對貂蘭說道:“咱們帶來的草藥不用留著,能用上的都拿出來用,我和狼澤到巨鹿部落去看看。”
祁白記得昨天晚上看到巨鹿部落的攤位上擺著不少植物,像他們這樣的大部落,能拿出來擺放的應該不是沒有用的野草。
當然,即便不是草藥也沒有關係,畢竟他們是北荒的部落,說不定知道到哪裡去找到可以治病的獸人。
然而祁白當小跑著來到巨鹿部落的攤位前,收到的卻是鹿茗的一個大大的白眼。
祁白問道:“這是怎麼了?”
鹿茗摘著桌子上的草葉,根本沒有搭理祁白的意思,倒是一旁過來串門的熊暖開了口,隻是語氣也是淡淡的,完全沒有了昨天的熱情:“我們剛剛看到荒木部落給你們送來了許多兩腳羊。”
祁白急忙點頭:“沒錯,我正是為了這件事來拜托你們的。”
鹿茗將草葉扔掉:“這裡不歡迎你。”
祁白說道:“我知道你們與荒木部落之間有矛盾,但是我們需要奴隸,我們也沒有彆的辦法。”
鹿茗氣憤道:“言說了,不讓我們和吃兩腳羊的部落玩,你快走吧。”
祁白愣了一下,搖頭道:“我買下這些獸人,不是要將他們當成兩腳羊,而是想要救他們,他們需要草藥和醫生,我想問一下哪裡才能獲得這些。”
熊暖重複了一句:“醫生?”
祁白回道:“他們生病了,我們需要能將他們治好的人。”
鹿茗狐疑地看著祁白:“真的?”
祁白點頭:“當然是真的,不論用多少鹽,隻要能將他們治好就行。”
這一下輪到鹿茗和熊暖感到吃驚了,雖然他們不是吃兩腳羊的野蠻人,但是對於奴隸也絕對做不到祁白說得這樣。
鹿茗想了想說道:“你等著,我去喊我哥哥來。”
熊暖臉上有了笑容:“茗的哥哥藤是祭司的學生,有他在你就不用擔心了。”
鹿藤將草藥碾成糊糊,讓貂蘭掰開病人的下巴,再用水將藥強行灌了進去。
這與羊羅幾乎沒什麼差彆的豪邁治療手段,祁白不論看上幾次,都會產生深深的懷疑。
見鹿藤已經開始收拾東西,祁白攔住他問道:“這些傷口不處理嗎?”
這裡好幾個發燒的人身上,都有大塊的腐爛的傷口,這明顯就是因為炎症引起的高燒,這些腐肉不處理,說不定還會繼續惡化。
然而鹿藤不僅沒有處理這些傷口,給這些人用的藥也是最少的。
鹿藤長相斯文,說話也不疾不徐:“這樣發臭的傷口,敷上草藥也沒有用。”
這意思幾乎就是在說,已經沒救了,不值當浪費草藥。
祁白不可能不管他們,這些都是狼澤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族人,任何一個他都不想失去。
“如果將這些腐肉挖掉,露出新鮮的血肉,草藥是不是就有用了?”
鹿藤收拾東西的手頓住。
巨鹿是北荒上最精通醫術的部落,不僅僅是祭司與祭司的學生,部落中的每個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草藥的使用。
然而祁白說的這種方法,卻從來沒有人想過。
鹿藤仔細琢磨著祁白的話,越是細想越是覺得心中澎湃,他認真地對祁白說道:“可以試試。”
“唔唔。”
狼澤看著掙紮的族人,眼中充滿了怒意與悲憤。
被獸皮堵住嘴的獸人,渾身被汗水浸濕,脖頸上的青筋凸起,需要四五個人才能將他的身體壓住。
鹿藤拿著在火上消過毒的骨刀,目光沉著地將腐肉削去。
即便這是鹿藤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外科手術,但是他的雙手沉穩,骨刀遵從他的意誌,每劃下去一次都不會多出半分。
鹿藤低聲道:“藥糊。”
一旁的鹿茗立刻將草藥敷在向外滲血的創麵上,貂蘭則眼疾手快地用獸皮將傷口包紮好。
把獸皮用開水煮沸再在火上烤乾,這一套流程貂蘭在部落的時候就已經熟練地掌握了,此時更是早早地準備好了這些材料。
鹿藤又翻找出幾種草藥,讓這些做過手術的病人吞下。
看著這些病人仍舊通紅的臉,鹿藤問道:“我還能再來看他們嗎?”
祁白鬆了一口氣,他擦擦額頭的汗水:“當然了,不僅可以來,而且你每一次過來,我們都會支付相應的報酬。”
鹿藤獲得這樣新的治療方法,早就沒有了收取報酬的心思:“隻需要算清用的草藥就行,我一個人過來,不需要報酬。”
祁白卻不是這麼想的,他取來一個獸皮袋,在帳篷中當著銀月部落族人的麵,將鹽交給了鹿藤:“你救了我們的族人,這些報酬都是應該的。”
一行人再次離開帳篷的時候,落霞映滿天際,壯麗而絢爛。
馬菱已經帶人搭起了兩個帳篷,其中一個帳篷中生起火堆,肉湯已經煮好,牛溪和犬南拿著大竹筒來回穿梭,儘量讓每個人都能吃上一口飽飯。
鹿茗問道:“我們還要去采木花嗎?”
祁白笑道:“當然要去了,正好能放鬆放鬆。不過我們在去之前,先吃一點東西吧,後麵的帳篷中有肉湯,叫上暖,一起來喝一些吧。”
鹿茗像是不知道疲倦一般,立刻來了精神:“那我去叫他。”
剛剛走出帳篷的狼澤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祁白搖頭:“你留下營地照顧族人,我叫上熊風,我們很快就能回來。”
“哦,對了。”祁白朝前跑了幾步,抓住狼澤的手,將他的手心露了出來,果然就看到其中一片血跡。
祁白將從鹿藤那裡特意要來的藥糊糊敷在狼澤的掌心,笑著說道:“大家都會好起來的,你更要好好的才行。”
狼澤望著祁白向上翹起的一撮頭發,低低地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