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難怪,畢竟狩獵隊比預計的時間,要早回來好多天。
祁白看著犀晝帶人將沒有用上的車板搬走,轉頭向身邊的狼澤問道:“是狩獵不順利嗎?”
“按照牛朔的說法,狩獵地的獵物沒有往常年多,但是供養我們一個部落,還是非常足夠的。”
隻不過往常年的春天升溫沒有這麼快,狩獵隊在狩獵地可以待上更長的時間,但今年的天氣變化太突然,看到迅速融化的冰雪,狼澤就知道他們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狼澤揉了揉祁白的發頂:“我也擔心部落中會有什麼變故,就提前帶著狩獵隊回來了。”
說完狼澤便輕輕笑了一聲,這一點應該是他擔心得有些多餘,在他離開的這些日子裡,祁白將部落照顧得很好。
祁白點頭:“這些食物足夠我們支撐一段日子,你們提前回來也好。”
狩獵隊一共帶走了五十輛板車,現在其中的三十八輛都裝滿了食物,即便狩獵隊接下來的日子不狩獵,部落也能支撐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
而顯而易見的,開春之後,狩獵隊就不會再停止狩獵,就算部落周圍沒有狩獵地的獵物多,但總歸不會像冬天那樣難以尋找到獵物。
更不用說,開春之後,采集隊也能給部落帶回來許多食物。
這時,羊羅狀似漫不經心地走了過來。
狼澤沒有跟他墨跡,開門見山道:“狩獵隊離開的這些日子,你做得不錯。”
隻不過是這麼一會兒工夫,狼澤已經看到了族人們晾曬在樹蔭下的奶豆腐,雖然他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隻看族人們的狀態,也能知道大家在這段時間內並沒有挨餓。
羊羅抑製不住地笑了笑,能從狼澤的嘴中聽到誇獎的話,真是讓他渾身舒坦。
“不過,這些隻能讓你的懲罰變輕,不能改變你差點讓部落陷入危險的事實。”
羊羅吞了一口口水,有些緊張地看向狼澤。
“你有兩個選擇,要麼,如猴岩說的,從今天開始,你成為部落中的一個普通獸人,既然你成為了普通族人,部落的食物就不用你來掌管,你之前的錯誤,也就不用再追究了。”
羊羅幾乎是在狼澤說完的一瞬間,就開始用力地搖頭。
讓他不做祭司,還不如直接將他放逐出部落。
祁白也在心中默默點頭,羊羅爺爺可是一個小官迷,哪裡能接受成為普通獸人。
“要麼,你能夠從部落分得的所有食物都減少一半......”
“我願意,我接受這個懲罰。”
祁白趕緊提醒道:“祭司爺爺,狼澤還沒有說減少你食物的時間呢。”
羊羅心中一喜,哎呀,原來這個懲罰竟然還是有時間限製的啊,他還以為是以後一直這樣呢:“那要懲罰多久?”
狼澤:“暫時就從春日祭典到求偶季吧。”
羊羅連忙點頭,雖然是足足大半年的時間,但是這也比他預想的要少很多啊。
羊羅試探性地問道:“那這件事情,還需要告訴族人們嗎?”
狼澤看了羊羅一眼:“隻要你能做好祭司的職責,我就不會再提起你的過錯。”
“好,好。”羊羅用熊骨杖捶捶地麵,“我之後一定會好好計算部落中的每一種食物。”
看著羊羅受了懲罰,反而興高采烈地離開,狼澤歪頭說道:“這樣的懲罰,是不是太輕了?”
祁白笑了笑,在祁白心中,不論是祭司、族長還是狩獵隊隊長,都是一份工作,工作失誤了當然要受到處罰。
但是羊羅和狼澤兩人剛剛的表現,真的很像皇帝對臣子說罰俸半年,臣子不僅服氣反而感恩戴德的樣子。
祁白笑道:“祭司爺爺看重的是臉麵,是在族人們中的威嚴,你保全了他在族人麵前的威信,他當然能接受這樣的懲罰。”
雖然是減少了羊羅一半的食物,但是他作為祭司,本來得到的食物就要比普通獸人多一些,而且春日祭典之後,就是可以在山林中采集到充足食物的季節,羊羅或是加入采集隊,或是單獨采集食物,總歸隻要他勤快一些就不會被餓到,狼澤提出這樣的懲罰,祁白覺得是很合理的。
兩人清點完所有板車,狼澤就將部落中的所有族人都召集了過來。
部落之前正在做的所有活計都必須暫停,沒有一件事是比醃製食物更重要的了。
狩獵隊帶回來的獵物,大部分都是七八天之前狩獵到的,最早的可能都有十幾天了,好在之前天氣寒冷,狩獵隊將狩獵到的獵物存放在積雪之中,大部分都被凍住了。
而天氣開始變暖之後,狼澤更是第一時間讓大家回程,並且在返回的過程中,將路邊的積雪覆蓋在乾草之上用來保溫。
這也是為什麼狩獵隊帶回來的板車上,都蒙著乾草的原因。
不過即便這樣,板車上的獵物此時也都已經化開,不趕緊處理,這些珍貴的食物很可能就會壞掉。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剛剛才回到部落的狩獵隊和尋鹽隊甚至都沒有休息的時間,就立刻加入了醃製食物的行列中。
亞獸人們齊齊仰頭望著祁白,狩獵隊的角獸人們見狀還有些奇怪,這時候不是應該聽祭司和族長的安排嗎?看祁白有什麼用?
角獸人們哪裡知道,自從狩獵隊離開之後,部落中的族人們漲了太多見識,現在早就已經習慣了凡事聽祁白安排。
而令角獸人們更加不解的是,羊羅和猴岩還真的沒有動。
祁白覺得在現在這個時候,不需要考慮那麼多,隻論統籌工作這一項,擁有現代記憶的祁白,自然比羊羅和猴岩要強上一些,因此他沒有任何負擔地向前了一步。
祁白先是將部落中的所有人,以十個人為一組分成不同的小組,考慮到大家合作的默契,就比如說亞獸人們平時習慣了一起采集,角獸人們則可能與一起狩獵的同伴配合更默契。
這一次分組祁白就儘量把原本就是一個狩獵小隊和采集小隊的成員分到了一起。
當然,祁白這個時候可並不知道,他這樣圖省事的分組方式,反而讓大家的工作效率提升了一大截。
此時,祁白又給每個小隊單獨分了一輛板車,這一輛車上的食物,就是他們需要在一天內完成的工作量。
每個隊伍中,祁白都額外安排了一個宰殺獵物經驗老到的老獸人,畢竟獵物身上,除了獸肉可以當成食物之外,獸皮也是十分重要的物資,除此之外,這些老獸人們還要儘可能地將獵物身上的筋收集起來,這些可都是製作弓/弩的重要材料。
而狐火則帶領著一小隊幼崽,將族人們之前準備好的竹架子和木架子材料全部搬出來,他們要在黑山前麵那一大塊原本用來做訓練場地的空地上,以最快的速度搭出用來晾曬醃肉的架子。
就在所有一切都安排妥當,眾人齊聲回應沒有疑問之後,剛剛才回到部落的豚泉就有些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隻見祁白一聲令下,原本站在他身邊的隊伍,除了一個人向祁白的方向跑去,其他人都緊緊跟在小隊長鹿果的身後,迅速跑到他們分到的板車旁邊。
不需要角獸人變成獸形幫忙,幾個亞獸人一擁而上,前麵兩個拉著車把手,後麵幾個一起推車,能將路麵壓出一道深深車轍的板車,就這樣硬是被亞獸人們用人形推動了。
鹿果指揮著眾人前進,在找到一個寬闊的空地之後,就讓所有人停下,大家便齊心協力從板車上搬下一頭獵物。
這時,原本離開隊伍的亞獸人扛著一個獸皮袋和幾個空木桶跑了回來,豚泉仔細瞅了瞅,應該就是之前祁白他們那兩輛車上的獸皮袋,裡麵裝著的應該是才從海邊煮好的鹽。
也就是這片刻時間,豚泉所在的角獸人隊伍都還愣在原地呢,亞獸人那邊已經一幫人往木桶中放獸血,一幫人拔出骨刀開始剝獸皮了。
鼠容用屁股把站在道路中間的豚泉頂開,回頭有些嫌棄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愣著乾什麼呢?”
豚泉還想問呢:你們怎麼這麼熟練啊?
亞獸人們當然熟練了,他們這些日子可都是這麼過來的呢,不然部落裡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奶豆腐和酥油。
犀晝摩拳擦掌:“我們可不能輸給亞獸人。”
豚泉眼中也充滿了鬥誌:“沒錯,我們一定能乾得比他們快。”
犀晝補充道:“還要好。”
幾個角獸人小子齊齊點頭,他們也不變成獸形拉板車了,而是學著亞獸人們的樣子用人形拖板車,還特意拉著板車路過正在忙碌的亞獸人麵前。
快看呐,我們力氣大著呢,隻需要兩三個人就能拉動一輛板車。
羊靈一臉迷惑地看著拉著板車的獾平:他的伴侶這一趟外出狩獵,是不是腦袋受傷了,怎麼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夜幕降臨,黑山部落卻亮如白晝。
明亮的火把架在房屋邊上,像是一長溜高高的燈籠,在黑山部落中形成一條條蜿蜒的長龍。
狼澤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抬頭看向旁邊的火把。
祁白把在砧板上切好的獸肉遞給狼澤,順便在他懷裡蹭了蹭:“這些火把是豬藤做出來的。”
狼澤沒有說話,但是眼中卻寫著:然後呢。
祁白指了指火把頭:“咱們現在用的火把頭,是在樹油中浸泡了幾天的木頭和鬆果。”
“哎,豬藤找到的那種油樹可有意思了,就是那種長的不高,但是樹乾特彆粗的樹,甘薯山上就有,你記得嗎?”
因著油樹長得矮,樹乾又粗,它們非常容易與灌木叢融為一體,就算是獸人們想要砍樹,也不會選擇這種看起來就會非常費力氣,但是又得不到很多木料的矮樹,是以就算它們明明就生活在黑山部落的身邊,但竟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它的作用。
狼澤點了點頭,這樣的樹他也見過,但是他怎麼不知道這個樹有油呢?
祁白眼睛亮晶晶,隻恨現在手上很臟,不能使勁拍拍狼澤來展現他的震驚:“對吧,一般的樹油,要麼在樹皮上,要麼就像鬆樹一樣長在果子上,但是那油樹的油可不一樣,它是長在樹乾裡麵的。”
“豬藤用石斧在油樹的樹乾上鑿出了一個口子,那口子裡麵就是黑黝黝的樹油,這些樹油不僅比豬油更加耐燒,燒出來的火焰也更加明亮,真是太神奇了,樹乾竟然也能是空心的。”
祁白後來還在其他幾棵油樹的樹乾上敲了敲,說來也是奇怪,在發現了這樹乾是中空的之後,再去敲彆的油樹,就真的能聽出來油樹樹乾與其他樹乾不同的聲音。
狼澤側頭:“樹乾為什麼不能是空心的,竹子不就是空心的嗎?”
祁白眨眨眼,好像是哎。
按照祁白一直以來的思維,隻有年紀很大的老樹才會有空心的情況,而且那些老樹的空心也都是直接裸露在外,不像是油樹,是將樹油包裹在樹乾內的。
不過話說回來,獸人大陸上的動物都能隨心所欲地生長,比如長著四隻耳朵的四耳羊,又或是長著長獠牙的猛猿,那麼植物想要長成什麼樣,還不是看他們的心情嘛。
說到這個,狼澤還特意去洗了手,將他們在高山上摘下來的石蓮拿了過來。
祁白這下是真的服了,看吧,連水晶都能開花啦。
狼澤在外的話不多,當然和祁白在一起的時候通常話也不算多,要是換作彆人,麵對這樣沉默寡言的狼澤,或許很難將對話繼續下去。
但是祁白卻不同,兩人一個多月沒有見麵,祁白像是有說不完的話,即便後來兩人的對話已經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但隻要一轉頭,兩人的眼睛一對上,就能覺得心中滿滿的。
而且狼澤雖然話不多,但是祁白說的每一個字他都會認認真真地側耳傾聽,也會耐心地給出回應,對於狼澤來說,沒有什麼是比看著手舞足蹈說著話的祁白更開心的事情了。
獸人們雖然不常熬夜,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能熬夜。
要知道獸人們在狩獵時,可能會埋伏幾天幾夜,隻為將獵物成功捕獲。
在狩獵隊的獵物進入部落之後,獸人們幾乎是毫不停歇地忙活了二十多個小時,直到太陽再一次升到正中間時,黑山部落的族人們才將所有獸肉醃製完畢。
其實這些活計還隻不過是開了一個頭,之後要反複查看醃肉醃製得是否到位,數不清數目的獸皮還在等著鞣製。
不過這些都不用再急於一時了。
鼠林打了一個哈欠,這時豚泉垂頭喪氣地在他麵前路過,就連他打招呼的動作都沒有看到。
而像豚泉一樣反常的族人還不在少數呢。
鼠林瞅瞅一邊有些垂頭喪氣的角獸人小隊,另一邊又精神亢奮的亞獸人小隊,有些好奇地湊近問了問:“他們那是怎麼了?”
虎雪笑道:“打賭呢,看看哪個組醃製食物醃製得更快。”
看到鹿果的小隊手中才剛剛開始收工的樣子,鼠林更迷糊了:“那不應該是鹿果他們輸了嗎?怎麼反而是豚泉和犀晝幾個有些喪氣?”
虎雪指了指另一輛板車:“豚泉他們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為的,隻不過,人家鹿果小隊,早就已經做完自己那一車的獵物,最後醃製的是額外分得的。”
祁白和狼澤相視一笑,看起來大家都還是很有精神啊。
和鼠林分開,提著裝滿獸血的木桶正準備往幼崽房間走的虎雪,看著逆向前進的祁白和狼澤兩人,停下腳步說道:“怎麼忙一晚上自己的家都找不到了,這不是你們回家的方向。”
祁白笑了笑說道:“我想要在春日祭典上給大家做一些好吃的,現在正好去燉上,晚上就能吃了,不會耽誤太長時間,我們很快就回去,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