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姝坐在冰冷威嚴的龍椅之上,一瞬間,通體生寒。
本來還有些混沌、仿佛在看戲一般的大腦神經在片刻的停止運轉之後,迎來一股有些暈眩的不真實感。
麵對戰爭,除了少部分的狂熱好戰分子,沒有人能不感到恐懼與敬畏。
戰爭,對於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華國的普通公民來說,實在太過遙遠。
哪怕曆史書上真真切切地記載著,華國結束戰爭不過七十餘年。
哪怕在古往五千年的曆史中,有著數不勝數的知名戰役、馬革裹屍的出色將領。
哪怕,在二十一世紀,華國公民也隻是幸運地生長在了一個和平的國家,而非和平的世界。
……
但這對於一個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來說,幾乎從未想過也並不想親眼見證。
那是新聞媒體上冰冷殘酷的人命數字,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曆史規律。
可,現在,慕姝已經不知道自己保持著意識清醒在這個滿眼陌生的世界多久。
她腦子重複運轉的第一個想法,竟然是——
這種事情,怎麼會輪到她頭上?輪到她這麼一個自認為發生戰爭大概率隻會拖後腿的普通人身上。
讓她成為了一個能夠主宰國家命運的女帝。
當然,這是想不通的,也無法改變的。
顯然,紫宸殿上,滿朝文武,也被這個驚天大雷震得全部“清醒”了過來。
沒有太多人關心新上任的女帝對此事件能夠提出多麼具有建設性的意見。
幾乎在兵部侍郎李暉話音落地的當下,吏部尚書趙潛接過了話茬:“陛下,臣也收到了消息。周國近日確實異動頻頻,聽說十萬大軍已經在邊境開始演武,作戰計劃、地形演練全是針對我大慕國土來的。
起因還是三月之前周國邊境的牧羊人進入我國邊境公然挑釁,燒殺搶掠,被邊境兵民齊力擊退,那夥牧羊人回到周國就和邊境將領告狀,周國此舉名義上是要為牧羊人討回公道。”
定遠將軍袁尚青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握拳:“放他奶奶的狗屁!周國人自己想要當強盜,沒偷成功搶成功占到便宜就倒打一耙,還好意思說是要討回公道?”
後列的禦史大夫皺了皺眉:“這可是在朝堂之上,定遠將軍怎可如此無禮?出口成臟,和市井粗民何異?”
袁尚青瞳孔瞪大:“你個白斬雞整天啥事不乾就知道抓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瞎操心。敵軍都要兵臨城下了,你還在這兒罵老子粗魯?怎麼,要不你掛帥出征,去把周國打得屁滾尿流?”
隻是一會兒的功夫,朝堂之上就已經吵成一團。
慕姝被吵得頭疼,一時之間卻也沒有打斷,隻麵無表情地觀察著目前毫無營養的爭吵。
方才那個吏部尚書將可能發生的戰爭起因說得清清楚楚。
要為自己國家的牧羊人討回公道。
嗬,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想要侵犯彆的國度,真是難為這個周國這麼精心、冠冕堂皇的找了這麼“理直氣壯”的理由來敷衍他們呢。
十萬大軍在邊境演武,若是在現代,就是常規的震懾手段,一般都用於彰顯自身實力,大部分國家也不會傻乎乎地在這種場合顯露自己國家的真實底蘊。
可,聽起來這周國完全是照著她現在身處的大慕來演練作戰計劃的。
聽起來就像是恐嚇,誰家敵軍這麼好心,還要把我怎麼打你先告訴你?
問題是,為什麼周國會詳細知道大慕詳細完整的國土信息、防禦手段?
慕姝不動聲色地繼續聽著,因為,顯然,朝堂之中真正的大佬也看不下去這般無序的爭吵。
站在最前麵的那個大官麵色冷沉,隻是冷哼了一聲,朝堂瞬間,安靜如雞。
哦豁,迎來第二個驚喜。
這個大臣,比她在影視劇中看見的攝政王,還威風。
威風的大臣聲音也挺威嚴:“朝堂之上吵吵鬨鬨成何體統?”
慕姝讚同地點了點頭。
雖然,其實,觀看吵架挺有意思的。
因為,那個禦史大夫簡直文采斐然,出口成章,可偏偏定遠將軍油鹽不進、粗話連篇,兩人竟是旗鼓相當。
顯得,戰爭,都要被吵得拉低了格調。
不過,有了大佬發話,禦史大夫首先冷哼了一聲,彆過臉去,定遠將軍也緊跟著偃旗息鼓了。
接下來,才有大臣真正就此事該如何解決提出了想法。
最先提出此事的兵部侍郎李暉眉眼間都泛著鬱色:“周國如此囂張,欺人太甚!我大慕斷無繼續忍讓的道理,陛下,臣鬥膽建議朝中儘快糾集兵力,支援邊境。”
好像,有點道理。
慕姝沒有打過仗,也知道打仗,是一件準備工作、後勤補給、兵力武器、衣物口糧……各方各麵都絲毫容不得差錯的大工程,需要整個國家各個部門乃至全國人民支持配合運轉。
她一個初來乍到的現代人,連下麵站了滿殿的人臉人名職務都對不上號,怎麼調派人手?
古往今來,憑借她淺薄到可憐的曆史知識。
曆史上出名的獲勝戰役,首先,基本都有一個極為出色的將領和其下訓練有素堅韌不拔的軍隊。
如果,這個慕國,有個類似霍去病、嶽飛的大將,就,完全不是問題!
聽說皇帝隻要坐穩京師,每天笑眯眯地聽捷報就行了呢!
所以,等會兒如果有人自請出戰,怎麼“慧眼識英雄”,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慕姝腦袋麻木地苦惱著,可是接下來朝臣的討論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很快有人出來反駁李暉,急得連向她這個初次上朝的女帝“自報家門”的步驟都省去了。
“可周國隻是演武,並未真正發動戰爭,我們直接發兵邊境,反倒成了沒理的那個。”
“對啊,萬一周國更加認為我們是在挑釁怎麼辦?”
“兵部侍郎話說得輕巧,可知道如今國庫空虛,根本承擔不起戰爭的消耗?賑災的銀兩尚且沒有頭目,我們戶部這些日子,每個人都愁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分花,哪裡有錢再打仗?”
與定遠將軍站在一邊的武將不甘示弱:“戶部尚書這話說得好笑,彆人都要打進家門了,你就讓著他打?你那錢不能用在打仗上,乾脆拱手送給周國算了?”
“我們武將是沒有你們文官厲害,一個個守在京師高枕無憂,動動嘴皮子就說出花來,就算周國現在沒有開戰,可人家那十萬大軍是放那兒好看?而且我得到情報,可不止十萬大軍,周國邊境其他城池的兵馬還在往邊境趕。我們現在不做準備,真等人家打進家門了再反擊?”
……
慕姝從來沒想過,古代皇帝上朝,這些臣子的威力這麼強?
連文官都嗓門這麼大,武官要不是身邊人攔著一副就要衝上去動手的樣子。
不過,到這兒也都還算正常。
雖然有些誇張,但電視上也是這麼演的。
麵對戰爭,一個國家,總是有主戰派和主和派。
一般來說,武將血氣方剛,四肢發達都想打仗。
文官則多有反對,作為拿筆杆子負責動腦內政的,會更傾向安穩和平,隻要不是必要都不想打仗,尤其是管錢的。
在現在,周國還沒正式開戰,隻是耀武揚威的情況下,有人如臨大敵,有人抱著僥幸,其實都可以理解。
慕姝自己,其實也被說得有些搖擺。
因為她初來乍到,並不清楚情況。
要不要發動戰爭,是不是合適的時機,國內有沒有發動戰爭的必要和基礎,不是她聽了這幾句就可以判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