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遇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風聲,聽說他在這家健身房,以前那家也不去了,死乞白賴跟著他來這一家。
宋吟將他視作空氣,隨便挑了個跑步機走上去,正要調按鍵,旁邊的那個位置突然被霸占。
宋吟抬眸,撇過視線,冷颼颼地看向林庭遇:“你是狗嗎?去哪兒都要跟著,真的很惹人煩。”
宋吟不是一點就炸的性子,但他很煩彆人糾纏。在他和對方講清楚攤明白後,對方還要纏著他,那不是賤還是什麼。
林庭遇挨了一記冷臉,有些黯然失落,不過他很快振作起來,討好地哄道:“我不吵你,我就在旁邊看著,不是,我去舉鐵,絕對不打擾你。”
他不怕被罵,宋吟那麼好看,脾氣大點也是應該的。
更何況他以前對宋吟態度那麼差,宋吟報複回來是正確的,他該受著。
宋吟不想見他,林庭遇就從宋吟身邊的跑步機上下來,去到隔了一個柱子的器械那邊,舉起一塊鐵練著胳膊肌肉。
但健身房太大了,即使林庭遇有意回避,也能看到宋吟在做什麼。
宋吟穿了件白色運動服,胳膊和兩條小腿都露了出來,白得晃眼,他調的跑步機速度不快,均勻的雙腿一前一後地交錯開。
那是個林庭遇見到過很多次的普通跑姿,沒有什麼特彆的,但眼睛就是移不開。
林庭遇跑了兩趟廁所。
他彎著上半身,掬起一捧水灑到高挺的鼻尖,清水頓時混著一絲絲血紅蜿蜒著流進水池。
從衛生間出來的健身人士瞅見這一幕血案,心下一咯噔,詫異地搭話道:“哥們兒,火氣這麼大?喝點菊花茶下下火。”
林庭遇聞聲抬起了頭,淩厲的眉,黝黑的眼,有著張當下絕對很受歡迎的臉,他撐著水池兩邊,語氣淡淡:“太熱了而已。”
“熱?”聽著林庭遇炙熱的呼吸聲,健身人士恍惚地用身體感知了下:“這健身房溫度正正好啊,肯定就是你火氣太旺了,回去多弄點降火的東西吃吧。”
健身人士走後,林庭遇望著鏡子仔細審視臉上有沒有肮臟的東西,審視完才放心走出廁所,他習慣性去找宋吟的身影,這一找,他發現跑步機旁邊多出了個人。
宋吟把跑步機調慢了幾個檔,邊小跑邊小聲應付著那人,嘴巴抿著,明顯是深受困擾的表情。
宋吟確實很困擾,如果他身邊的男人換作任何其他人,他都不會感覺煩心,可偏偏是白言,要債要到這裡,該不該說敬業?
白言穿著一身休閒服還戴了口罩,身型很高大,不是那種一身腱子肉的粗漢子,胳膊恰到好處的鼓脹肌肉將衣服撐得筆挺有型,凶猛,野性,裹雜著讓人噤若寒蟬的凶煞氣。
他嘴角上揚著一點弧度,站在跑步機旁邊幾乎和宋吟等高,帶著那股壓迫性的氣息問道:“怎麼樣,那天發你的文章看了嗎?有沒有考慮好。”
宋吟:“…………”
他彆過頭,深吸了一口氣,這些人到底是怎麼知道他在哪裡的?
宋吟又把跑步機調低了一個檔,調勻呼吸,重新擺出那副柔弱的表情,語氣卻微冷地開口:“白先生,請你自重,還不上錢我會想辦法,但不會以這種方式,也請你以後不要再提。”
“好,好,不提,”白言通身貴氣,非常順從他的意思,不再提了,但話鋒一轉:“那你準備怎麼還?你應該也知道,已經逾期兩天了。”
宋吟垂下眼睫,對於該怎麼堵上這筆漏洞,也有點沒有思緒。
晚上回去要不要問一下黎鄭恩?這錢說到底,是黎鄭恩欠下的。
白言為什麼聯係不上黎鄭恩他不清楚,但他也不可能把人供出去,隻能先問問,看黎鄭恩怎麼打算。
宋吟低著腦袋在猶豫怎麼回答,白言耐心地等,沒有催促。
這時,林庭遇從遠處走過來,掃了白言一眼,便看向宋吟,殷勤道:“吟吟,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休息一會再跑,鍛煉身體是循序漸進的,不要勉強自己,免得明天肌肉酸痛。”
宋吟沒接他的礦泉水:“不渴。”
林庭遇也不氣餒,拿著毛巾:“那擦擦汗。”
宋吟擋開了那條毛巾,礙於有彆人在場,他說得很小聲,但足夠讓人聽清楚:“林庭遇,不要再煩我了,你這樣隻會讓我會更討厭,更生氣。”
白言站得不遠,聽得一清二楚,先嗬了一聲。
沒見過這麼丟臉的。
林庭遇聽到他的嗬聲,冷眼掃過來,不過沒說什麼,宋吟在,他不能做出讓宋吟討厭的事。
白言帶了口罩,林庭遇沒認出他是餐飲店的那個,但他卻認出了林庭遇,想殺了林庭遇的心都有。但當看到宋吟對林庭遇和對他一樣愛答不理後,他心裡奇異地感到了些許慰藉。
他看向宋吟,“你慢慢想,我也在這裡辦了卡,可以邊鍛煉邊等你。”
宋吟:“……”這家健身房是什麼金子店嗎?
白言轉身去挑選器械,他很巧合地和林庭遇一樣挑了舉重。
兩人彼此間磁場不合,都看對方不太順眼,但又硬生生忍下這份厭惡,裝模作樣地鍛著煉。
時間慢慢流逝,兩男人脖頸都慢慢浮出了汗,可還能堅持很久,跑步機上的宋吟卻慢下了腳步,按停機械,扶著兩邊的把手,呼吸微急地喘著氣。
他走下來,看到還在舉鐵的兩人,有些意想不到。
他以為兩人都是來找他麻煩的。
沒想到真的有在認真鍛煉,體力還很好。
宋吟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有點自慚形穢,強烈的對比和差距讓他猶豫要不要再跑一會兒。然而他剛朝跑步機那邊走了一步,腳踝忽然鑽心地疼了起來。
這痛感來得突然,他往後踉蹌了下,身形都不穩了。
“宋吟!”
“吟吟!”
舉著鐵、暗中較勁的兩人心思都留了一份在彆處,宋吟的變動他們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馬上扔下手中東西,跑過去扶住宋吟。
林庭遇焦急地低頭,他扶著宋吟的胳膊,感覺過於輕了,看宋吟臉色也不好,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是扭到了嗎?很疼?先坐下……”
想坐凳子還得再走兩步,白言想直接省事地抱起宋吟走過去,卻被林庭遇一把打開那隻伸過去的手:“你乾什麼?”
白言眸光暗了暗,撩起眼看向林庭遇。
從來都是他打彆人,沒有彆人打他的份,宋吟打他無所謂,可對方是比他小半輪的家夥。
他的自尊、地位都不允許,扶著宋吟,冷冷道:“你就是這樣和長輩說話的?誰教你的目中無人。”
林庭遇也有點火,他最煩彆人拿年齡說事,更何況他討厭出現在宋吟身邊的任何一個人,當即反唇相譏:“你也知道你是長輩!都這麼大了,還去泡比你小那麼多的人,要不要臉?”
白言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說他在泡人。
雖然稀奇,但沒有說錯,是在泡。
白言有條不紊道:“首先,我沒有伴侶,私生活非常乾淨,完全具備一個追求人的基本條件,再者沒有年齡大就不能追求年齡小的這樣的說法。”
“再說你,目無長輩,也沒有丁點禮貌,你不適合宋吟。”
“難道你就適合?”林庭遇譏誚地冷笑,他可以在宋吟麵前卑躬屈膝,但這人是個什麼東西,“這麼大都沒有伴侶,說明你本身也不怎麼樣。再說,宋吟會喜歡你這麼老的嗎?”
白言被戳中了痛腳,年輕確實是他沒有的資本,他沒那麼青春,沒那麼有活力,追不上時代的潮流和熱點。
但沒關係。
宋吟喜歡年輕的,那無聊的時候可以找幾個來消遣,但玩完之後,最終一定會選擇像他這樣,可以給予人脈和金錢,能讓自己變成枝頭金鳳凰的人。
成年人沒幾個不看重這個。
“男人三十如虎,我不認為這是不好的,倒是你,見誰都咬,幼稚過頭。”
“彆搞笑了,再過幾年你腎功能都衰退了吧,怎麼如虎?”
如果說宋吟腳踝扭傷前,兩人是暗裡藏刀的針對,那麼宋吟扭傷後,兩人就是徹底撕破了臉,互相踩著痛處攻擊。
一時之間,健身房的這一處角落雞飛狗跳,宋吟抿著唇,是真的嫌丟人了。
他的腳踝沒大礙,就隻是疼了一小陣,完全不用做其他處理,他實在不想在這裡聽兩人的爭吵,匆匆換好衣服走出健身房。
兩人想送他的,他誰也沒讓送。
宋吟跑了半小時步,生理上的缺水,沒有著急回酒店,先去便利店買了一瓶礦泉水,潤了潤喉嚨,之後才走進酒店搭乘電梯。
這個點沒什麼人,和他一起進電梯的還有一個清潔員工,穿著酒店標配的衣服,默默無聲地按了三樓。
宋吟正好住的就是三樓,他省下功夫不用再按了。
酒店建立時間不久,所有設施都是新的,連同電梯運行都極快,宋吟感覺自己隻是剛進去就差不多到了。
他走出電梯,往住的房間走,拿出房卡放到感應器上麵時,宋吟用餘光看到清潔員工往相反方向走,似乎是要去清理房間。
他收回視線,打開房門,一眼就看到挨近窗戶的那張床上躺了人,平躺著,呼吸均勻。宋吟心中驚訝,黎鄭恩今晚回來這麼早?
擔心把好不容易睡著的上班族吵醒,宋吟十分小心翼翼,走路輕輕的,他走進去,剛要轉身關上門,突然聞到股陌生的味道。
還沒反應過來,一隻蒼白過頭的手猛地扒住了門板,手的主人極其強硬地,彎腰擠進來——
宋吟來不及叫,聲音就全被捂了回去,他背靠著男人的胸膛,瀲灩的眸中浮出一點顯而易見的驚恐。
誰!?那個清潔員工?
為什麼闖他房間?
宋吟心臟狂亂彈跳,動了兩下發現完全掙脫不了後,臉色白白地望向窗戶那邊的床,期冀黎鄭恩能趕緊聽到異樣醒過來。
可床上的人毫無反應,似乎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妻子正處於危險中。
身後,男人捂著宋吟的嘴巴,用略微嘶啞的聲音開了口,“噓,安靜,安靜,聽話。”
“要是把你丈夫吵醒,他可就沒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