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樊望向遠方煙霏露結的山林,眉頭緊鎖:“倘若那裡麵的東西要傷害他人……”
“夠了。”
小白花打斷他:“你倒是不想傷害他人,可他人何曾善待過我們?”
“你的腿疼過之後就忘了嗎?挨打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彆人為什麼要這麼對你?”
“姐……彆生氣了。”
白樊低眉順眼地哄她,卻不肯退讓半分。
“若是被邪魔所迫不得不如此,那就讓我來承受代價吧。”他小聲說:“我這條命,不想建立在任何人的犧牲上……尤其是你,姐。”
“剛剛想了想,姐姐會這麼做,很大可能也是為了我。”
白樊歉疚道:“我剛剛的態度太差了,對不起……但我真的不想看到,善良的姐姐因為要保護我,而讓妖物汙染自己的心啊。”
白苑苑冷哼一聲。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
所以她才討厭笨蛋啊。
就白樊這種傻子,要不是她親弟弟,她早就撒手不管了。
小白花自認和善良沒多大關係,但看到對方小狗一樣乖巧的眼神,她決定隨口哄對方兩句。
“你想多了,邪物並沒有讓我去殺人放火。”
白苑苑輕描淡寫道:“它讓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完了,去宋家隻是我自己想而已。”
“真的?”
“對啊。”她打定主意不想讓白樊摻和這件事:“你不知道吧,宋家可是江陵的名門望族。”
白樊搖搖頭,他從未聽兩人的爹娘說過。
實際上連白苑苑也是才知曉,可她儘力表現得像早有耳聞。
“去仙門世家至少吃穿不愁,不比在這裡吃了上頓沒下頓好。”
小白花如是道。
憑心而論,弟弟說得也不是一點道理也沒有。
她也隱隱猜到邪魔定是要對宋家做什麼……若是宋家人對她不錯的話,她不是不可以冒著風險,稍稍透露一些消息。
【差一點,你就成為叛徒了呢。】
畫外音再次響起,它威脅道:【如果你真的背叛了我們的主人——】
它的話戛然而止,因為掉進鏡湖的女子已然清醒過來。
湖麵猶如破碎的玻璃般四分五裂,小白花乘著陶俑坐騎,從中一躍而起。
碎片飛濺,在碧色月光下熠熠生輝。
“鏡嵐,快點滾出來!”
縱使在那個討厭的劍修丫頭麵前,白苑苑也沒有過這般憤怒。
巨大的陶俑砸向湖中,似乎要把每一片碎鏡都碾成齏粉。
“哎呀呀,這麼生氣。”
名為鏡嵐的妖物嘻嘻笑著,從湖底幽幽現身。
“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
鏡妖有著半透明的白色身體,懸浮在小白花頭頂,像一隻沒有聲音的幽靈。
它眼帶挑釁:“沒想到你真的會中招……嘖,身為主人的左護法,還以為你能躲得開我的幻術呢。”
哦,對了,她現在是那隻邪魔的左護法。
小白花冷靜下來,或許人都是好的不學、壞的學得倒是蠻快,她很顯然繼承了楚玉那種微笑著氣死人的風格:“好可惜哦,羨慕是沒用的。”
鏡妖臉上的笑差點掛不住:“我是跟隨主人最早的妖物,也是主人的右護法,你說我羨慕你?羨慕一個人類?”
“大人如今傳召我比傳召你的次數多多了,是人類又如何。”
小白花吹了聲口哨,遠處奔來一道人影。
是個與她有幾分像的青年,胸口破了一個大洞,隱約可見赤色的火蓮盛開在原本屬於心臟的位置。
“給我把這麵鏡子砸了。”
白苑苑眯起眼睛指使那人。
或許也不能叫作人。
雖然長相與人類無二,可從身上濃鬱的邪氣來看,應當是隻剛被轉化沒多久的妖物。
“好的,姐姐。”
白樊一拳砸向地麵,大地瞬時裂出條條溝壑,原本四分五裂的鏡湖再次變得更加狼狽不堪。
“你……”
鏡妖氣急,卻又無法阻止,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窩被砸了個稀巴爛。
“我也是開個玩笑。”
白苑苑快意地譏嘲道。
鏡妖怒火中燒。
可惡,要不是有這隻活死人在,它也不至於如此忌憚這個人類。
不過……沒關係。
她的過去,它可全都知道了喔。
“你旁邊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好像和記憶裡不太一樣呢。”
鏡妖切換了一種聲線,語調悲傷:“苑苑姐姐,你把我變成這樣,我真的會開心嗎?”
“……”仿佛被戳中心事般,小白花再次沉下臉。
“你再說一個字試試。”她冷冷道:“彆以為我不敢殺你。”
“哈哈,你當然敢,你有什麼不敢的。”鏡妖繼續挑釁:“你連親弟弟的記憶都敢不裝回去,怎麼了,是怕他清醒過來,看到你這個姐姐淪為邪魔的爪牙失望嗎?”
它躲過陶俑的攻擊:“對了,雖然你沒有背叛我們的主人,可你也是人族的叛徒啊。”
似乎發現什麼好笑的事,鏡妖更加猖狂:“你的人類朋友若是知道你的本性,又會怎麼看你呢?”
“而且,他們剛好往這邊來了噢。”
“他們……?”小白花下意識反問道。
“對。他們。”鏡妖貌似好心地告訴她:“有兩撥人,一個是宋家遺孤,另外一撥似乎是一男一女兩個人類。”
“……”
白苑苑陷入沉默。
前塵往事一幕幕重演,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月光下與仙門少女的推心置腹,還有朦朧煙雨中的告白。
隻是所有所有的回憶,都儘數湮沒在最後那個落荒而逃的血色黃昏。
她停下手中的攻勢。
“彆人愛怎麼看我就怎麼看我。”小白花吸了吸鼻子:“從今以後,我隻會做自己想做的事。”
鏡妖:“哦?比如呢?”
“我去把宋承瑾捉來做成陶俑。”
她沒有一絲表情。
至於剩下的人……
“去把他們處理掉。”
小白花冷漠地指使白樊:“……最好是能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