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苑苑心亂如麻,還未深想,眼前已天旋地轉,陷入了無儘的黑暗裡。
……
楚玉從黑暗中睜開眼睛。
壞消息:她方才中了妖物的幻術,此時正身處在一座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內。
這次的幻境要更真實些,甚至能看到樹葉上滾動著的露珠。
好消息:師尊還在她
身旁。
縱使隻看了一眼,楚玉便能迅速判斷出:這是真正的師尊。
這個好消息,仿佛勝過千萬種不祥之兆。
哪怕前方是龍潭虎穴,隻要有殷晚辭在身邊,那麼,一切都沒有問題。
……
她一直是這樣確信著的。
少女稍稍放下心來,卻發現師尊麵色不虞,瞳孔中閃爍著若有似無的戒備。
“發生了什麼?”
她順著殷晚辭的視線望去。
前方亭台上,七八位衣著華貴的半大少年聚在一起。
其中那個被眾星捧月般夾在正中央的男子,好像有些麵熟。
定睛一看——原來是小了一號的宋承瑾。
但這明顯是幻境中的假人,因為他絲毫沒有察覺到楚玉和殷晚辭的存在,還在意氣風發地與身旁之人談天說地。
“堂兄年紀輕輕已然築基,真是我們的表率呀。”
“那是,堂弟從小就天賦異稟,要我說,比那金家公子、李家小姐,都要強上幾分哩。”
“這次大伯父和大伯母一定很欣慰吧,我們宋家後繼有人了!”
……
楚玉起初還屏住呼吸,沒有輕舉妄動。
可很快地,她便發現這裡的人就像看不到自己一樣。他們高談闊論地從她和師尊身旁經過,沒有任何人對憑空多出的兩位陌生人表示驚訝。
與渝城中的幻境不同,像是在看一場VR全息電影。
楚玉再次鬆了口氣,毫不客氣地吐槽道:“十幾歲築基也算天賦異稟嗎?倚瀾宗裡不是一抓一大把。”
“嗯。”殷晚辭移開視線:“昭昭在這個年紀,已經要結丹了。”
嘿嘿,不愧是我。
少女不好意思地垂下頭,習慣性地想挽住師尊繼續向前走。
指尖剛碰到對方的衣袍,涼涼的感覺讓她猛地縮回手。
“……”
可惡,在慫什麼。
之前不是經常如此嘛。
她平複好心緒,剛想再次伸手時,耳旁傳來尖銳的嘲笑聲。
“賊眉鼠眼跟在少爺小姐們身後,也不知道想乾什麼。”
宋家的少年少女已經走遠,說話的是幾個仆從。
“這年頭,不知足的人可越來越多了。”
“你還彆說,有些人呀,看起來就一肚子歪腦筋。”
“要我說,夫人就不該好心收留他們……”
若說是在竊竊私語就罷了,偏偏他們的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落入旁人的耳裡,引起陣陣哂笑。
“我們隻是路過。”
白樊忍無可忍和雜役們理論:“你說清楚,怎麼就‘一肚子歪腦筋’?”
“原來是表少爺。”
雜役們像是才發現對方在場,互相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將“表少爺”的“表”字咬得格外重。
“表少爺誤會了,小的們怎敢議論主子呢
。”
“表小姐也在?”一名年紀小些的下人眼珠一轉:“您是剛從家主那裡出來嗎?”
彼時的白苑苑同樣年紀不大,敏感有餘而處事經驗不足。
聽到有人問話,她蹙眉回道:“是又如何?”
“家主今日不在對吧?”
那名侍女得意地笑出聲:“不止是今日,明天後天和大後天,他都不在呢。”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哄笑,白苑苑的臉漲得通紅。
她聽懂了他們的弦外之音。
方才確實去求了自己的表舅。
……對方也的確不願見她。
小白花能看出宋家人眼底的輕視和敷衍,若不是小樊大病初愈靈力虧空,需要藥草調理,她根本不會出現在眾人麵前。
宋氏家大業大,按理說並不缺這點東西。
隻是宋家人極其鄙夷南疆修士,視與之通婚的旁係女子為恥辱,自然更不會給姐弟倆什麼好臉——連帶著仆從們也是如此。
即使礙於麵子收留兩人,宋家家主也秉持著“眼不見為淨”的準則。
雖不至於虐待,但下人們克扣靈石靈藥陽奉陰違時,他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就像現在這樣。
若是表侄女找上門,他便尋找各種理由避而不見。
小白花心中本就有了答案,此時被雜役們毫不留情地點破,更是羞憤難加。
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拉著弟弟逃也似得回到自己的小院中。
“……”
楚玉與仙君對視一眼,緊隨其後跟上。
“姐,我們離開這裡吧。”
冷汗從白樊額前滴下,他身體虛弱,強撐著勸身旁的少女:“姐姐會製藥,會煉丹,去哪裡都能活下去的。”
小白花咬著嘴唇不說話。
她所有的本領都是在南疆學的,與其說會煉丹,更不如說是製毒。
在江陵,她的技藝根本無法施展——就算找到此地的黑市,目前自己實力不濟,難保不被黑吃黑。
南疆萬萬不能回,若是被大妖繼續盯上……
思來想去,天下之大,能得以容身的地方,卻僅僅隻剩下宋家了。
“我會想辦法的。”
小白花替弟弟擦掉頭上的汗珠:“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有朝一日,我要讓他們畢恭畢敬地磕頭謝罪。”
不想再被欺負。
也不想再被任何人看不起。
起初隻是想活下去,可現在,她有了新的願望。
十四歲的白苑苑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總有一天,我也要當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