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你若真有喜歡的,本宮定不會叫他虧待了你。”皇後道。
用完冰酥酪,見皇後與程語嫣還有話說,程語嫣則是瞧著她欲言又止。淮樂識趣,尋了個說辭先退下。
臨走前,她不動聲色地看了楚子揭一眼。
楚子揭也看向她。
太子向來持重端方,心緒不顯於色。
這讓淮樂一直看不清他對她的心思。
一年前,皇後誕辰,淮樂入宮赴宴。
不慎中了藥,與自幼一同長大的前皇兄有了一夜之錯。
藥醒後,淮樂驚慌失措,想要悄然逃離,卻被醒來的楚子揭從身後環住腰身。
宴會上,楚子揭飲了酒,淮樂以為他是醉了,才同她一起錯了。
夜深燈滅,淮樂心中祈望,皇兄是沒有認出她。
淮樂被他抱著,身子僵住,不敢妄動,楚子揭的胸膛貼著淮樂的肩,在她耳邊輕喚,“淮樂,彆走。”
那一刻,淮樂心跳一滯,不敢動彈,楚子揭側首細吻她的臉頰,他閉著眼,一下又一下,淮樂半推半就。
她在世上,最親近、景仰的,便是皇兄。
宮中規矩繁多,是她吃過多少苦頭、受了禮教嬤嬤多少戒尺,才養成今日這般明理知分寸。
在整個皇宮裡,唯有在皇兄身邊,淮樂才得一絲喘歇。每次受罰都是楚子揭在為她說話,還有女師布置的作業,也是楚子揭在幫她抄寫。
記憶中,皇兄在仿著她的字跡寫課業,淮樂趴在他身邊睡覺休息。
一直以來,淮樂隻當楚子揭是兄長,沒有逾越的心思。這夜後知後覺,皇兄看她的眼神,似乎並不單純。
黑夜中的鳳眸,沉寂多年的深潭,暗湧著她看不懂的漩渦。如旁人說的,大抵是因為她生得好看,男人們才會那樣看她。
太子,也是男人了。
次日在皇後跟前請安,淮樂不敢看楚子揭一眼,她想不明白,皇兄怎麼還是那般淡然如平常與她寒暄。
宮中皆道,皇後出自士族,教出的子女自然懂事知分寸,太子與公主都沉著聰慧。皇後怕是想都不敢想,自己培育出的孩子,竟會在眼皮子底下做出了違背宗禮之事。
自幼耳濡目染皇家之儀,淮樂心中覺著對不住皇後的教誨,終是有一夜推開了楚子揭。
“皇兄,”淮樂垂下眼簾,睫羽濕濡,“不合規矩......”
楚子揭抿唇不語,良久,起身輕輕道,“淮樂,皇兄會負責的。”
他說的這句話,淮樂沒有放在心上,她知道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難。
友人告訴過淮樂,男人說的話裡,極不可信的其一便是“負責”。
那夜是他們一起將錯就錯,她對楚子揭沒有抗拒,對他亦沒有怪罪。
她六藝出眾,最重要的東西不是貞潔。
哪怕終身不嫁,即便不是公主了,皇族也會庇護她一輩子,一生會安然度過。
她唯一對不住的,就是賦予自己一切榮華的皇後,在皇宮的日子很累,可如果沒有皇後,淮樂乃至族人都沒有現在的榮光。同樣是要去和親,皇後心善,彌補了她許多。
族人將所幸歸於淮樂,淮樂將所幸歸於皇後。她不能毀了皇家士族聲名,不能毀了皇後畢生心血培育的太子。
淮樂握住楚子揭的手,又鬆開,柔聲勸誡,“以後都不能再錯了。”
是告訴她自己,也是告訴楚子揭。
楚子揭沉默許久,應了。
淮樂當此是一場錯的幻夢,埋在心底,各自遺忘。
此後再相見,二人儀禮有度,無綻可察,甚至比之前還要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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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椒房殿。
淮樂輕歎一聲,她食言了,日後要避著太子才行。
蘭溪在淮樂耳邊小聲道,“娘子,今日出宮吧?昨夜的事,可要用避子湯才行。時間越長,藥效越微。”
“好,”淮樂點了點頭,“程家娘子入宮陪伴娘娘,想來娘娘不會覺得乏味。我在這,總會掃了她們的興致。”
今日淮樂也看到了,皇後娘娘與程家娘子姑侄二人有說有笑,她在那,像個外人。
士族雖嚴教於子,但也難比皇宮之嚴厲,程語嫣性子討喜,要比淮樂有趣些。
回殿後,玲瓏又去了椒房殿說明離宮一事,皇後準允了,蘭溪與玲瓏便開始一番收拾。
玲瓏繪聲繪色地說著她在椒房殿的來龍去脈,仿照著程語嫣的模樣如何假惺惺,“程家娘子說‘妹妹來了宮裡也不與姑姑多伴幾日,就想家了?我還本想與妹妹多說幾句體幾話呢,若是得空,叫她來程家玩上一玩吧。’”
正在飲茶的淮樂見玲瓏說得有模有樣,那副神態與程語嫣相差無二,不禁一笑,而後道,“這裡是皇宮,莫要再說了,小心叫人聽了去。”
蘭溪無奈搖搖頭,戳了戳玲瓏的額角,“她是在宮外待慣了,越發不像話了。今日在二殿下那吃的苦頭全給忘了,是嗎?”
玲瓏則是笑著對蘭溪做了個閉上嘴的動作,以示自己不會再說話了。
皇後待淮樂確實不差,要出宮了,還令大宮女琳琅送些香珠禮物來。
琳琅與淮樂說了幾句關懷的話。
淮樂也讓琳琅姑姑帶些要皇後娘娘關心身體的話。
“太子殿下今日正巧要出宮去司徒府拿些史籍,皇後娘娘說不妨讓太子殿下與娘子一道出宮。”琳琅道。
淮樂一愣,“會不會太麻煩太子殿下了?要不還是作罷吧。”
“怎會?太子殿下可一直拿娘子當妹妹的。娘子不在宮中不知,皇後娘娘與陛下聊起過娘子的婚事,太子殿下也關切上了幾句。”
她的婚事嗎?
淮樂目光落在玉瓶上的芍藥花上。
“那多謝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