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車轎駛出宮門不過與二皇子的車轎前後一刻之差。
守門的侍衛好奇是不是宮外有重要之事,為何二位殿下竟能同日出宮,實在少見。
同僚悄聲相問,“可曾聽見二皇子轎上有女娘的聲音。”
“你瘋了?膽敢胡議二殿下!”
“我可是聽得真切,確有女子聲音。”
侍衛長嗬斥道,“即便有又如何?二殿下弱冠之年,有女子又有何奇?倒是你們不要腦袋了。”
“屬下不敢!”
昨日宮宴,飲了酒,男人難免會尋興子。有人揣測,許是二皇子看上了哪個貌美的宮女。
二皇子身邊有女人是不足為奇,他們不過好奇的是今日車轎裡的是哪個女子。
皇室士族的公子到了年歲,家中會挑選姿容卓佳的侍女去貼身伺候。
二皇子七歲送出上京前去塞外軍營,本意是磨練性子,誰知這麼多年來,還是這般恣意乖戾,皇帝於此不曾怪罪。二皇子十五歲時已是戰績赫赫,彼時意氣風發,那年回京,皇帝龍顏大悅,犒賞三軍,還選了兩個萬裡挑一的美人給二皇子。
楚式微沒有拒絕,當日帶回了王府,隻是派去的兩位教導床笫之事的嬤嬤被趕了回去。
本以為楚式微是個不懂疼人的主,未料到五載已過,那兩位美人依舊伴在身側。上京公子暗中議論此事,笑楚式微還是個專情的主。
“你們不知他打人有多疼,沒想到那兩位小美人還能好好活著。”與楚式微有過毆鬥的公子道。
“可不是?我前段時日瞧見那兩位小美人穿戴都是上品,生得也確實動人,怪不得二皇子後院隻有二人,我若是得二位美人,亦心滿意足了。”另一公子道。
在侍女這件事上,皇帝不算偏心,他也為楚子揭選好了,隻是被兒子以國事為重推脫了。
本以為長子清高,對兒女之事羞恥,可這麼多年來,太子確實清心寡欲,從未多看過哪家女娘。與太子說過最多話的女娘,怕是隻有淮樂公主。
皇帝眼中,皇後是個心機深沉的女子,可說來奇怪,皇後養出的孩子,都那般高潔脫俗。皇帝不知這是不是好事,若是這樣,越讓他心中生愧。
淮樂是他沒有壞心思的養女,純良到任何一個人都能騙她,她竟然舍棄了公主身份,要回去那個平庸的家裡。
公主當初是皇後挑選的。
齊朝與蠻族有聯姻,皇帝膝下無女,司徒出謀挑選一位適齡的女孩培育,日後送去蠻族聯姻。
皇帝登基幾年,朝中動蕩不穩,手中沒有多少實權,更彆說與外族抗衡。
起初皇後與薑夫人同時有孕,太醫說兩位娘娘懷的都是公主,誰知誕下的都是皇子。
即便是公主,皇帝也沒有想過要送他的女兒去和親。
淮樂亦然,公主和親,失的是齊朝皇室的顏麵。
前幾任皇帝主和善寬仁,當今皇帝不同,這麼多年來朝中仍有頗有微詞。而太子不像皇帝,太子與先祖一般寬容。
太子這個位置下,多少雙眼睛盯著。
二十年來,眾臣看在眼中。太子,會是仁君。
近日皇後腿疾複發,太子日暮陪伴,更是親自煎煮藥湯,確有仁孝之心......
上午,程家來信,要宮中照顧姑母的程娘子回府,皇後讓太子相送。
“兒臣答應了淮樂。”楚子揭放下藥碗,宮人端著餘有藥渣的碗退下,殿內一時隻有母子二人。
“語嫣也是你的妹妹。”皇後道。
楚子揭看著母後,皇後的那雙眼眸平淡,看不出情緒。
“你與淮樂,似乎走得太近了。”楚子揭神色淺淡,皇後覺得自己愈發不能看出兒子的心思了。
“母後是何意?”楚子揭問。
“你應當多關心身邊的其他人,你已及冠,我與你父皇,商榷過你的婚事。”皇後道。
“兒臣無心此事。”
“你不在意,你父皇在意。他若為你指婚,不要再逆他心意。”皇後蹙眉,在婚事上,對皇帝事事順從的兒子,竟然屢屢掃皇帝的興意。“你知道,你父皇及冠時,你已經出生。”
皇室血脈單薄,皇族乃至前朝都在關心皇嗣一事。
“母後有沒有想過,興許兒臣生的孩子和兒臣一樣,也不會得到父皇的喜愛。父皇若在乎子嗣,該是關心式微。”
皇後看著兒子,不再言語。
皇帝不喜歡太子,大抵是因為她這個皇後。
皇後有意將侄女引入東宮,不少人對此心知肚明。
隻是太子沒有這個意思,皇帝也不喜皇後將娘家人往宮裡帶。
後宮中,有太多程氏的人,隻是在二位皇子後,宮中再沒有哪位夫人有過身孕。
程語嫣要做太子妃的事早有傳聞,卻遲遲沒有下落。上京貴女,有看笑話的,也有準備取代的。
今日太子的馬車停在了程府,程語嫣還與太子一同下轎,此事再起風波,覺得程語嫣封妃是十有八九了。
論世家,無人比得上程語嫣。
各大名門高邁,眼中看不上銅臭之氣,不談俗物,可府上無一處不顯華榮,程氏亦然如此。府上用材名貴,卻不庸俗。
扶光燁熠,東院挖造了一處荷塘,涓露匿於花瓣間,一瞬便溜走不見了。
這處荷塘是程懷煦命人修造的,淮樂起初還羨過程蘿憶有個好兄長。
如今再次調侃此事,程蘿憶笑道,“你也不是有個好兄長?太子表哥待你不好嗎?”
“現下我哪裡能與太子殿下稱兄妹,你不要再打趣我了。”淮樂道。
程蘿憶止住揶揄,“好好好,那說你家那位親兄長,他待你如何?”
“兄長待我不錯。”淮樂所言如實,隻是比起長兄與幺妹之間的相處,她與兄長之間有著難以言說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