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是問話,但語氣卻是肯定的。
從小一起長大,佘褚自然了解岐覆舟有多聰明,她從沒想過能瞞他,更何況,以他們三人之間的感情算,佘褚也覺得沒必要瞞他。
她坐了下來,直接悶了侍女端給岐覆舟的茶,緩了口氣,才苦惱道:“烏陵行看上了晏清。”
岐覆舟原本在為她添茶,聽到這句話,他添茶的動作微頓,纖長的濃羽微眨,像極了雁過清池,隻是未留下任何痕跡。他執壺的手平穩將茶水繼續倒入杯中,不緊不慢道:“我以為是什麼大事,原來是這個。”
佘褚聞言急了,她低聲抱怨道:“這難道不是大事?”
岐覆舟神情自在,氣度沉穩,他悠然說:“總好過他看上天帝吧?”
佘褚原本再喝第二杯水,聽到這話,差點要被嗆死。她連咳數聲,才憋紅了臉道:“你在開什麼玩笑呢!”
岐覆舟自然道:“我沒開玩笑。烏陵行看上了穹蒼天帝,那才叫對天界的侮辱,是會即刻引發戰爭的大事。如今他隻是看上了晏清——仙域喜歡晏清的多了去了,他的喜歡不算什麼,自然也不是大事。”
佘褚原本還要辨白兩句,說一說烏陵行的行動力,以及當年大戰的誘因——她瞥見了岐覆舟的表情。
岐覆舟實在是太冷靜了——雖然他大多時候,都是這幅冷靜到仿佛冷血的態度,但是佘褚知道,他對她和烏陵行是不一樣的。他們三個人都因戰爭失去了親人,在混亂中相扶長大,互為彼此的依靠,時至今日,雖各有職責心誌,可心底仍是一處的。
就像佘褚能忍下烏陵行的任性,為他當這七殺尊一樣,岐覆舟也不會拿她與烏陵行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如今他神色如此放鬆,明顯就是他
已經想好了對策,知道該如何解決這場危機。
佘褚即刻便冷靜下來了。
她瞅著岐覆舟,見他悠閒到甚至開始挑揀茶點了,終於還是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開口道:“有辦法就快說。從小就煩你這揣著明白裝糊塗。”
岐覆舟掃了佘褚一眼,也不生氣她的說辭。
他收回雙手,慢聲道:“當年開戰的結症,是漣嫣公主與現如今的學府主應祭酒有婚約。上代魔主做的事,是搶親、是橫刀奪愛、是生隙於穹蒼與仙域。作為天界之首,穹蒼天帝當然需要拿出態度來,不惜開戰也要同思幽討說法。同樣的,思幽為地界之首,自然也不能輕易向天界低頭,當天帝以開戰為威脅,漣嫣公主是去是留便不再是關鍵,先魔主必須應戰,才能表明地界無需向天界低頭,思幽不朝穹蒼。”
佘褚揮了揮手:“這些我知道,說點有用的。”
岐覆舟看著她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方才又說:“漣嫣公主一事是不得不打,可晏清又沒與誰有婚約,既然天界與地界已握手言和,仙域又與穹蒼另換了他人聯姻,烏陵行又為何不能喜歡晏清?若是晏清自願歸於思幽,便是天帝也無甚可說。天地兩界,就算做不成親家,也無理由為小子間的情仇開戰。”
佘褚恍然大悟:“你是說,如果晏清也喜歡上烏陵行,她自願嫁來地界的話,便是天帝也說不了什麼閒話。運氣好,天界與地界就此有姻親之親了,即便是運氣不好,至多也就是晏清失了瑤君身份,穹蒼也沒借口為此發兵。”
岐覆舟和善地笑道:“你確實要比烏陵行聰明一點。”
佘褚:“……”
佘褚從不在這種事上與岐覆舟論長短,岐覆舟確實給她提供了一條新的思路。
確實,上一輩的事情裡夾雜了太多姻親之外的東西,這些東西在烏陵行和晏清之間卻不存在。
佘褚想明白的很快,她甚至開始隱隱做夢——或許能借此與天界就此也結為姻親,以便鞏固和盟。
好在她理智尚存,對岐覆舟的認知令她謹慎道:“聽說,晏清是天帝內侄,姿容、品性、天賦樣樣出眾,庚子學府的應祭酒更是親為其師——這樣的人,即便不至於到為此開戰的地步,天帝又真的能允可嗎?該不會最後上演一場天地永訣,讓烏陵行空歡喜、悲百年吧?”
考慮到烏陵行的性格,佘褚還有一句沒說——如果天帝真的為此囚禁晏清,以烏陵行的性格,即便她壓住軍隊不發,他也是會獨自一人打上天界的。
考慮到他的實力,佘褚認為,打進穹蒼、殺至力竭是很有可能的結局。屆時烏陵行一死,地界必會群情激奮,這樣一來,便是天帝不發兵,也得是他們地界發兵了。
岐覆舟見她猶疑,忍不住地搖頭歎息。
他擱下茶杯,瞧著佘褚連點了三下桌麵,歎道:“小褚啊小褚,三百年過去,你倒是把烏陵行當成真傻瓜了。”
佘褚正欲反駁,岐覆舟淡聲道:“隻要晏清點頭,烏陵行不會遣使者求親嗎?走正途,地界又有你幫他,隻需舍出些代價,你怎知天帝不會允可?那又不是他的孩子,即便天資過人,也隻是內侄。這樣一個聲名斐然的同族子弟留在穹蒼,也未必是他想要的。”
“烏陵行雖蠻乾,卻也知輕重。他曉你重責在身,便是胡鬨,也會收著些底線。”岐覆舟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否則他選的對象也不會是地界一知半解的晏清,而是穹蒼真正的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