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舊事(1 / 2)

自從被陳寄北擺了一道,陳父這些年很消停,人沒再來,信也沒再寫過。

陳家另外幾口就更不可能來了,畢竟陳寄北對他這個親爹都沒手下留情。

一晃十三年過去,突然再收到陳父的消息,沒想到就是病危。夏芍有瞬間懷疑過和當初夏萬光那次一樣,是狼來了,想想陳父今年也七十了,又不太敢確定。

而且這次發電報的還是陳慶寶,陳寄北同父異母的那個弟弟。

上次那麼慘,陳家人應該知道就算把陳寄北誆回去,也未必能要到錢。

夏芍把電報拿回去,男人果然很冷淡,掃了眼,就把電報紙丟進了鍋底。

看到火苗舔上紙張,夏芍默了下,“你不回去?萬一是真的呢?”

“是真的,他也有孝子賢孫幫他摔盆、哭靈,用不著我回去打擾。”

陳寄北並不想多談這件事,轉了話題,“我去看看他倆寫沒寫完作業,陪著練會兒L口語。”

孩子越大,就越能看出不同來。

承冬性子沉穩,做事專注,從上學起數學就沒扣過分,高中後順理成章讀了理科。半夏性子活潑,反而無師自通有點經商這方麵的頭腦,。夏芍準備讓她讀商學。

兩個孩子明年就要高考了,學習抓得嚴,外語方麵全是陳寄北在負責。

很多人不理解,覺得她和陳寄北都有工作,將來一個接班進土產,一個進食品廠不就得了。反正不論讀大學還是當兵,回來也就是個全民工,接班同樣是全民工。

隻要是全民工,就比招工招來的大集體小集體強,就好找對象。

夏芍也沒法說將來全民工大集體一樣下崗,隻笑道:“多學點東西,對他們總沒壞處。”

不理解的人照樣不理解,最終隻得出一個結論——他們家有錢。

沒錢誰放著班不接,非要讀什麼大學,一耽誤就是好幾年,還姑娘兒L子一起讀。

和夏芍走得近的卻很相信她和陳寄北的眼光,孫清已經決定讓兒L子高中畢業後去當兵了,何二立家孩子還小,倒是何雲英的大女兒L和承冬半夏一屆,準備學個護士。

沒想到僅僅過了兩天,夏芍就再次收到了陳寄北老家的電報。

這回的電報更短,隻有四個字——“舊事遺物”。

誰的舊事?誰的遺物?

夏芍都開始不確定陳父是不是真病危了,提到舊事和遺物,目的性太強。

但她有一種預感,陳寄北會回去。

那樣冷漠的童年,那樣窒息的家,有些事他雖然從來都不提,卻不代表他不想弄個清楚。

果然男人拿著電報沉默半晌,神色難辨,最終還是沒把這張也丟進鍋底,“我回去一趟。”

說著又輕輕一哂,“回去看看他們這麼大費周章,是想唱哪一出。”

“我陪你回去。”夏芍說。

“你就彆去了,他們這麼釣我回去,肯定沒好事。”

“我陪你回去。”夏芍輕聲卻篤定地,又重複了一遍,“我們是夫妻,公公病危,我這個做兒L媳的理應回去。結婚這麼多年,我也該去給婆婆上個墳。”

或許是那篤定的眼神,或許是那句“我們是夫妻”,陳寄北再次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兒L他才道:“那就回去。”

隨手把那張電報紙折了起來,“最好明天,省的去晚了,他真死了。”

這話有些嘲諷,但誰也沒資格說他嘲諷得有錯。

兩人收拾東西,請了假,將兩個孩子交給夏母,第二天就坐上了回陳寄北老家的火車。

回去的時候老家正在埋電纜,架電線。東北城市化比較早也比較高,七幾年江城附近的農村就通上電了,老家這邊晚一些,改革開放以後才陸續開始通電。

一彆近二十年,陳寄北還清晰記得回老家的路,老家的人卻顯然不怎麼記得他了。

也是,他走的時候還是個少年,又瘦得厲害,如今卻是個三十多歲的成熟男人了。眉眼雖還淡淡的,氣質裡卻滿是沉穩與從容,再沒有了當初的冷漠和尖銳。

兩口子進了村,一路的人或打量或疑惑,都有些好奇哪來相貌、氣質都這麼好的一對夫妻。

陳寄北卻沒急著回家,腳步一轉,敲了敲另一戶人家的門,“陳慶揚在家嗎?”

出來的是個五十左右的婦女,疑惑地打量兩人,“他去看著村裡通電了,你們找他有事?”

陳寄北點點頭,和對方問了具體的位置。

一直到問完離開,對方轉身回院裡,才忍不住嘀咕:“這誰啊?怎麼瞅著有點眼熟?”

陳慶揚倒是對陳寄北還有印象,畢竟去東北接過陳父。

見到陳寄北和夏芍兩口子,他有些意外,又不是特彆意外,“你們回來了。”

這讓夏芍不動聲色挑了挑眉,看這架勢,搞不好陳父還真是病了。

果然陳寄北一問,陳慶揚點頭,“安二叔是病了,躺在炕上有一個星期了。”還歎了口氣。

隻是這口氣歎得頗為複雜,不知為什麼,對方還看了陳寄北一眼。

這一看就是還有事,都不用對視,夏芍已經開口問:“我記得爸他身體挺硬實的,怎麼突然就病了?”

陳慶揚聞言微滯,“身體再硬實,也是七十歲的人了。”

這更肯定了夏芍心中的猜測,她乾脆讓陳寄北拿出那封電報,“不是我們多心,主要家裡還給我們發了這樣一份電報。我們實在摸不著頭腦,想著揚哥你是實在人,先來找你打聽打聽。是我們想多了最好,不是,我們也能有個準備。”

村裡人對陳寄北有偏見,對夏芍卻沒有。

當初去接人,陳慶揚跟夏芍也是打過照麵的,對她印象還不錯,接過電報一看,立即嘀咕了句:“這八成是安二嬸讓發的,慶寶才多大,能知道這些事?”

見陳寄北和夏芍都看著自己,他又歎了口氣,“你們都回來了,這事我不說

,早晚也得知道。”

找了彆人先幫自己看著,自己帶著兩人去了村支部辦公室,“這事說起來,還是因為慶豐。”

“陳慶豐?”夏芍有些意外。

轉頭去看男人,陳寄北眼底卻有些晦澀,熟悉默契如她,一時都難以辨清裡麵的情緒。

提起陳慶豐,陳慶揚再次看了眼陳寄北,神色愈發複雜,“你們也看到了,咱們這今年開始通電了。隔壁汪家村有采石廠,比咱們村有錢,一聽說要通電了,村裡立馬出錢買了台電視,準備放在村支部大家看。你們城裡回來的,電視肯定認識,就那種彩色電視機,花了好幾千。”

這話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夏芍卻忍不住再次去看陳寄北的神色。

男人表情未變,眼底卻飛快閃過一絲嘲諷,和一絲果然如此。

“就上個星期,汪家村那台電視突然丟了。全村都找遍了,也沒找到。”

陳慶揚顯然有些尷尬,頓了下,聲音也變低了,“後來查出來,慶豐他姥姥沒了,他跟著他媽回了趟娘家。還有人看到他扛著個紙殼箱去縣裡,說是去賣雞蛋。”

“陳慶豐他媽姓汪,隔壁汪家村的。”陳寄北淡聲給夏芍解釋了句。

夏芍懂了,估計東西是陳慶豐偷的,事情鬨出來,把陳父給氣著了。

她沒有追問那些細節,“所以爸病了?”

自己村的人偷了彆人村的東西,還是自己家親戚,陳慶揚哪能不尷尬。聽夏芍沒有追問,他鬆了口氣,“人當時就厥了過去,醒了之後這半邊就不能動了。”

看來是中風。

陳父年齡大了,突然生了這麼場大氣,激動之下的確有可能中風。

“那台電視呢?”陳寄北突然問。

陳慶揚一窒,“賣了,說是賣了六百塊錢。”

六百?

夏芍也不知該說陳慶豐太大方,還是太無知。

那可是好幾千塊的彩電,全新的,他竟然六百塊就給賣了。

不過這麼一說,陳慶寶連發兩封電報就可以理解了。

陳慶豐六百塊錢賣了,想追回來可就難了,這事估計沒辦法收場了,他們這才打起了陳寄北的主意。

陳慶揚估計也猜出來了,望著陳寄北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

兩口子從村支部出來,麵色都有些沉。尤其是陳寄北,唇角始終掛著輕嘲。

“他以前就這樣嗎?”夏芍輕聲問男人。

她突然想起那次陳慶豐去江城,陳寄北一聽到聲音,立即把家裡的小座鐘放進了箱子。

當時還以為他是怕陳慶豐看到他們過得好,回去跟家裡說,家裡來打秋風。現在看來,恐怕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果然陳寄北“嗯”了聲,嘲色更濃。

“那……”

你爸以前不知道嗎?怎麼會被氣病了?

夏芍正想問,一個驚喜的聲音突然傳來,“慶年?慶年你可算回來了!”打斷了她的話

是個穿棗色衣裳的女人,看著五十來歲,個子不算高,長得卻很漂亮。尤其是一雙眼睛,褶堆著褶,這是年紀大了眼皮鬆弛了,年輕的時候絕對水汪汪的。

隻不過大概是沒休息好,她麵上浮腫,眼下也有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