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我沈瑤敢作敢當,咱們和……(1 / 2)

世婚 希昀 18844 字 9個月前

亂紅飛舞, 湖風夾雜著水腥與鬆香傳來。謝欽抱緊沈瑤,步伐飛快避開人群,行至花叢小徑, 碧雲與杏兒在後頭跟的吃力。

姹紫嫣紅的花團被暈黃的燈芒照得如同霞蔚, 沈瑤喘著氣軟若無骨掛在他懷裡,雪白細盈的手臂圈住他脖頸,在他懷裡揚起臉,他眉目極冷, 冷汵汵如寒月,就連罩在他眉睫那一抹光暈也似覆著的寒霜。

沒由來的委屈湧上心頭,她開始在他懷裡亂蹭,

“放我下來, 你要帶我去哪裡...”帶著防備和不安。

那張冷峻的臉頃刻幻化成記憶中那冰冷的,嫌棄的, 還有無數不耐煩的麵容,

謝欽步履如風, 隻當一個醉鬼胡言亂語, 沒搭理她,沿著石徑沒入一片竹林,身後喧囂漸漸遠去, 步子方慢了下來。

沈瑤迷迷糊糊地往他肩口攀了攀,這回明顯帶著嬌嗔,

“劉二哥, 你這是背我去哪?”

謝欽臉色凝住, 這已經是他第二回聽到那個名字,暗鴉的眸色沉了又沉,似有諸多複雜的情緒翻騰, 一瞬又了無痕跡。

見那偉岸的男人對她置之不理,一張俊臉跟閻羅似的,沈瑤生了懼色,怯怯地問,“你不是劉二哥?”

仿佛為了試探,她熏紅的眸子睜得雪亮,甚至還很努力地在他懷裡攀爬,雙手圈得更緊了些,身上的柔軟幾乎貼住他胸口,少女甜軟夾雜著酒氣的呼吸來到他耳畔,繾綣低吟,

“那你是誰?”

謝欽沉鬱的眼一寸一寸掃視著她,這回忍無可忍,帶著嘲諷,聲線冰冷而沙啞,

“你夫君。”

沈瑤對夫君的字眼十分陌生,她眼珠子茫然不動,在他肩頭靠了一會兒,負氣將眼角的淚痕一拭全部揩在謝欽的衣襟,似乎還不滿意,她伸出舌尖舔了舔,一抹冰涼瞬間落在謝欽脖頸,他高大的身影霍然僵住,臉色更是陰沉如水,頓了一下,大步越過角門,踏上故吟堂的後廊,將人抱入內室。

黎嬤嬤正在替沈瑤鋪床,聽得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連忙迎了出來,看到謝欽麵色鐵青抱著醉醺醺的沈瑤回來,唬了一大跳,碧雲跟了進來,她用眼神詢問碧雲,碧雲苦笑著搖頭。

二人顧不上多說,連忙跟進內室。

帷帳拂動,謝欽俯身在床榻,隻露出半道身影,沈瑤的模樣被簾帳掩住,隻聽得她似在囈語,黎嬤嬤瞧見情形不對,連忙將探頭探腦的碧雲給扯了出來,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彆吭聲。

內室,沈瑤迷迷糊糊圈住謝欽的脖頸,就是不肯放。

“你不是我的夫君嗎,為什麼要扔下我?我不要一個人....”

謝欽沉默地看著她,沒有絲毫表情,像是一個明明洞悉一切,卻又冷漠地置身事外的看客,看著沈瑤無理取鬨。

喝醉了酒糊塗至此,酒品可真差。

謝欽抬手將那摟住後頸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沈瑤嘴唇高高翹起,十分不滿,繼續來抓他,謝欽乾脆將那不安分的雙手給同時握緊,按在她頭頂上方,清冷的嗓音帶著幾分克製,

“沈瑤....”他第一次喚她的名,“你清醒些。”

沈瑤醉眼迷蒙無聲地與他對峙,就在謝欽以為她安分了打算鬆手的片刻,她狡黠地勾著脖子往他手臂咬了一口,咬完把臉一側躲入被褥裡咯咯直笑,謝欽完全沒料到她的舉動,當場呆滯。

床榻上傳來捶胸頓足的悶笑。

謝欽足足愣了很長一會兒,給氣笑了,床上的人兒將自己半個身子拱入被褥,唯獨露出翹圓的身段來,謝欽不自在彆開眼,折身出了拔步床,稍稍整理已起皺的直裰,寒聲吩咐,“進來伺候。”

扔下這話,謝欽大步離開了故吟堂。

月華當空,蟬鳴愈靜,東南角的書房內一絲燈火也無。

謝欽清峻的身影隱在暗處,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冰淩淩的目光落在潑進來的那一地銀霜,隻消閉上眼,便是她方才嫵媚的模樣。

手臂的牙齒印清晰可見,那一股酥麻縈繞著久久揮之不去。

五年前那個雨天的午後,他負傷倒在草垛上,眼看著賊人一步步靠近,朝他露出勢在必得的獠牙,是她用彈弓射瞎了對方的眼,又快速將他扶上馬,送他離開。

他始終記得那一回眸,少女風華絕代,一襲白衫如山間仙子靈動而清絕。

這麼多年,她的模樣一直記在心裡,談不上男歡女愛,卻一直記著這麼個人,下定決心娶她時,也確實動了一些真心實意,得知她不願嫁他,他也沒有遲疑,情愛於他而已,終究是淡的不能再淡的事,他並不打算束縛一個向往自由的女孩。

雜念揮去,謝欽起身燃起銀釭繼續處理公務。

*

翌日清晨,沈瑤在斑駁的晨曦中睜開了眼,宿醉後額頭如被箍緊,疼得厲害,她撐起半個身子茫然地看向四周,昨夜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她在嶽州被人追殺,謝欽背著她在林子裡亂竄,試圖躲開追兵。

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沈瑤晃了晃神,這時,碧雲聽到動靜,斟了一杯蜂蜜水進來,心情地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連忙喂了她喝。沈瑤喝完,腹部得到熨帖,人也舒坦不少,她又往引枕上一靠,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何止喝多了?”碧雲挨著拔步床的錦杌坐了下來,看著她滿心無奈。

沈瑤見她神色不對,心下一慌,“怎麼了?我可沒說什麼胡話吧?”

碧雲半嗔半笑,“胡話事小,大家都曉得您醉了,無論您說什麼都不會放在心上,就是您醉酒後,老太太將侯爺喚了去,您昨晚被侯爺當眾從荷風軒抱回來的。”

這話如晴天霹靂砸在沈瑤腦門。

“什麼?”她失聲,眼眶慢慢漫上一些酸楚,交織著懊惱與愧疚,小拳拽得緊緊的,仿佛試圖改變什麼,“你彆嚇我?真是侯爺將我抱回來的?”

這下還怎麼見人?

也沒法見他。

在外人麵前拉拉手已是極限,再過界便是有失君子之約,沈瑤無地自容。

碧雲笑吟吟捉弄她,“哎呀,抱了便罷了,還咬了人家侯爺一口。”

沈瑤:“.......”

這一日在惶惶中渡過,沈瑤借口身子不舒服也沒往老太太那邊去。

老太太得知了事情經過,抿嘴輕笑,“定是害躁不好意思來,得了,是我這老婆子對不住她,”吩咐心腹嬤嬤,“去庫房取一老參送去六房給瑤瑤補身子。”

沈瑤恨老太太作祟,害她出糗,成婚才兩月不到,便折騰出這麼多事,接下來兩年怕是水深火熱,沈瑤心裡生了退意,太子該也忘了她吧,是不是可以提前與謝欽商量著“金蟬脫殼”?

這個念頭一起,沈瑤便坐不住了,吩咐黎嬤嬤去前院留個信兒,若謝欽回了府便遣人來告訴她。

碧雲笑話她,“都這樣了,您去尋侯爺作甚?不是送上去挨罵?”

“那不成!”沈瑤信誓旦旦,拍著胸脯,“我沈瑤敢作敢當,既然冒犯了他,必要坦坦蕩蕩給他認錯。”

“大不了和離。”

這一夜謝欽至亥時刻方回府,沈瑤等得哈欠連連,卻還是強撐著困意來到書房尋他。

深夜風微涼,沈瑤一身白裙亭亭立在博掛架一側,看著謝欽換了一件杭稠直裰出來,麵頰仍火辣辣的。

謝欽恍若沒發覺她的窘色,在書案後坐了下來,淡聲問道,“有事?”

沈瑤坦然與他告罪,朝他施了一禮,

“昨日是我失禮了,我愧疚難當,不好意思再給您添麻煩,要不我還是離開吧。”事情有些脫離掌控,沈瑤想及時收住。

院子裡新開的芍藥香隨風潛入,盈滿一室,謝欽清雋的眸落在她身上,麵前失落婀娜的少女與記憶裡蔥蘢山木間風姿颯爽的女孩慢慢重疊....又出現偏差。

這一絲偏差忽然針一樣紮了一下謝欽的心。

她沒有把這裡當家,她並不自在。

她不喜歡這裡。

他幾乎不用問就知道沈瑤心裡在琢磨什麼,“兩個月不足以讓太子釋疑。”

“啊?”這話猶如冷水潑了沈瑤一臉,她跌坐在圈椅裡,麵露失望。

“譬如我病了呢?或者走失了?”

謝欽雙手交握擱在書案,尾指輕輕叩著,他凝睇著少女糾結的眼,

“先前我沒有告訴你,是怕你擔心,太子自遇見了你,不曾去過後宮,無論你病逝或走失,他會一查到底。”

沈瑤麵頰血色一瞬間褪儘,極致的驚悚籠罩全身,她輕輕在顫。

“當初就該毀了這張臉,”她咬著牙,眼底帶著決絕。

謝欽幽幽看著她,“有勇氣毀了這張臉,沒勇氣在謝家待兩年嗎?”

沈瑤呆了呆,竟是無言以對,默了半晌,喃喃問,“那兩年後呢,他願意放過我嗎?”

“我自有法子。”謝欽沒有明說,甚至神色也異常平靜,語氣卻含著磅礴的殺意。

沈瑤望著他,他端坐在書案後,臉色極淡,好像無論什麼艱難險阻到了他手裡都算不得事,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總能給人無與倫比的安全感,有那麼一瞬,沈瑤竟也羨慕他未來的妻子,有這樣一顆擎天巨木撐著,日子也算無憂無慮。

老實巴交的男人在家裡聽她調派,在外頭卻護不住她。

沈瑤心裡一時湧上諸多難以名狀的情緒。

她泄了氣似的,“好吧。”她來這一趟又是無功而返,忍不住往他手臂瞄了一眼,她昨晚到底咬了哪兒。

謝欽察覺她的眼神,表情紋絲不動。

沈瑤心虛,結結巴巴道,

“那就繼續麻煩您了。”

謝欽看著懊惱的少女,眼神凝著她,

“沈瑤,無論你做了什麼在我這都不算麻煩,如果一定要論麻煩,你在這裡不自在是我最大的麻煩。”

沈瑤暈乎乎的回了故吟堂,臥在床榻上腦海裡回蕩著這句話,

自在?讓她怎麼自在嘛?

都應付到摟摟抱抱了....罷了罷了,謝欽都不在意,她又在這裡矯情什麼。

沈瑤並未意識到,假夫妻之間的界限在一步一步被打破。

沈瑤回來便把這句話告訴了碧雲,碧雲伺候著她睡下,吹了燈來到拔步床前的腳踏,倚著床沿與她說話。

“姑娘,您沒發覺謝大人其實挺好的嗎?”

沈瑤閉著眼,臉往引枕蹭了蹭,“是挺好的。”

碧雲趴在床邊,細數道,“謝大人可靠,有能耐,生得又好,對您還格外包容體貼,您嫁進來這段時日,可見謝大人要求過您什麼,即便是假夫妻,也會有些不能逾矩之處,謝大人卻什麼都沒說,無論您做什麼他照單全收。”

沈瑤仔細回憶了一下,“還真是這樣。”

碧雲笑吟吟的,輕聲問,“您就真的一點都不心動?”

沈瑤一愣,旋即俏臉繃得通紅通紅,撲過去一把拽住碧雲的麵頰,狠狠揪了幾下,

“你個小蹄子,敢捉弄我。”

廊外光影斑駁,將沈瑤的臉晃得有些明亮,她教訓過碧雲後,又靜下心來與她說道,

“謝大人好歸好,與我卻不是一個天地的人,你來了這麼久,還沒看明白這高門世家的作派?咱們與這裡格格不入,何苦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再說了,我有什麼值得當朝首輔折腰的?你以後萬不可再提。”

碧雲隻能打消念頭,“都怪奴婢多嘴,您快些睡吧,以後奴婢再也不說了。”

*

風和日麗,沈瑤昨日躲在院子裡沒出門,今日無論如何不能再躲懶,上午給老太太請安,侄媳們紛紛來給她道歉,

二奶奶周氏道,“我們不知嬸嬸不勝酒力,多勸了兩杯,嬸嬸勿怪。”

四奶奶許氏笑了笑,“哪裡,我看嬸嬸以後還是要多喝,咱們謝家的媳婦沒有不喝酒的。”

沈瑤不解,“這是什麼緣故?”

五奶奶崔氏在一旁接話,她說話的時候唇角總要翹得老高,帶著驕矜,“老太爺在世時,有一年中秋佳節興致頗高,便行起了酒令,後來恰恰落在嬸頭上,嬸不會喝酒,老太爺有些掃興,便道姑娘家的吃個酒沒什麼打緊,後來謝家挑媳婦便多了一條規矩。”

大家笑了起來。

沈瑤沒當回事,她不是謝家媳婦,犯不著學喝酒。

喝酒誤事。

崔氏看著坦然的沈瑤,忽然想起一樁事,

“不過,聽說六叔也不勝酒力?”

沈瑤一愣,這事她還當真不曉得,她深深看了一眼崔氏沒接話。

女人的感覺有的時候很是靈敏,她總覺得崔氏有些怪怪的,莫非她喜歡謝欽?

回想數次闔家擺宴,崔氏與丈夫謝五爺感情甚篤,不像是心裡有旁人的樣子。

回到故吟堂,她招來黎嬤嬤一問,便知了緣故。

“謝家與崔家是世交,早些年便定了要聯姻,崔家適齡的隻有五奶奶,然而謝家未婚的爺卻不少,崔家最開始看上的是咱們侯爺,侯爺二話不說給拒了,後來才定了五爺,要說五奶奶惦記著咱們侯爺怕是沒有,就是....”

黎嬤嬤後麵的話沈瑤明白了,崔氏是不服氣,不服沈瑤家世門楣學識樣樣不如她,卻嫁給了謝欽。

沈瑤失笑,“由著她去吧。”

晚邊沈瑤遣前人去問謝欽回不回來用膳,平陵告訴她,謝欽要出京一趟,沈瑤一愣,

“去哪,要多久?”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