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 19 章 誤食藥粉(2 / 2)

世婚 希昀 25528 字 10個月前

他在等著她離開。

沈瑤覺得自己有些像無理取鬨的小孩,笑著朝他揮手,隨後大大方方往前跟上大夫人。

引路的宮人果然對沈瑤十分關照,一路告訴她宴席的規矩與流程。

壽宴擺在仁壽宮,從正門進了空曠的庭院,裡裡外外已候了不少人,因著時辰還早,不少女眷不急著入內,相互在寒暄。

大夫人剛要帶著沈瑤進去,迎麵便有一位夫人殷切地走了過來,熟稔地拉著大夫人說話,“許久不見,上回我家小孫兒滿月你怎麼沒得空來?”

大夫人到了外頭便是體麵的一品國公夫人,也顯出幾分雍容的氣度來,

“本是要來的,家裡女兒出了些事,便讓京丫頭代我慶賀。”

那夫人目光有意無意往沈瑤瞥,大夫人何嘗不知她的意思,無非就是想結識沈瑤,沈瑤客氣地打了招呼,“長嫂先忙,我去殿內等候。”

殿內人就更多了,遠遠地上了抄手遊廊,便聽得裡麵傳來一片嗡嗡的說話聲,笑聲接連不斷,其中有一道溫柔婉轉的嗓音格外吸引沈瑤,她嗓音跟夜鶯般好聽又流暢,能讓人聯想到慈眉善目的婦人。

沈瑤聽了片刻,方慢慢回過味來,這婦人該是她母親段氏。

還是頭一回聽到段氏在笑。

殿門洞開,迎麵一股涼爽的冰氣撲來,殿內該是鎮了冰鎮,沈瑤隨著宮人跨入,無數視線聚了過來,金碧輝煌的殿宇敞耀而明亮,目光所及之處衣香鬢影,語笑喧闐,看到她進來,殿內寂靜了一瞬。

沈瑤神色無波徑直往前走。

想起前段時日沈瑤為侄女兩肋插刀,定是個悍然的性子,大家心有顧慮誰也不敢上前攀談,隻暗道這位首輔夫人好大的派頭。

沈瑤走了幾步,聽到左前方有人朝她親昵地喚了一聲“四妹”,是三姐沈杉的聲音。

沈瑤知道躲不過去,便止步朝段氏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沈家三位姐姐簇擁在段氏身側,還有些不知名的夫人也在,想必是沈家姻親,大家都殷切且驕傲地望著她,好似在這樣的場合,唯獨她們有資格與首輔夫人搭上話。

沈瑤麵無表情來到段氏跟前,段氏臉上的笑溫柔而嫻靜,像極了一位慈母,“肆肆...”

這大概是段氏第一次喚她的乳名,這樣的畫麵她暢想過無數次,或是某個賴床的早晨,或是某個愜意的午後,又或是她犯了錯被她擰起耳郭耳提麵命,含嗔帶怒,卻絕沒想到是這樣的場合。

些許了麻木了,沈瑤未露出半點情緒,隻朝段氏稍稍屈膝,“義母。”

這一聲義母並不是段氏想聽的,她麵色僵了下,很快又露出和軟的笑容。

“肆肆,時辰還早,你隨我在這裡坐一坐吧,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沈瑤深深看著她,想起劉二哥的事,微不可見頷首。

沈家幾位姻親立即逮著機會與沈瑤見禮,其中一人打量了段氏與沈瑤幾眼,心直口快道,“我怎麼瞧著首輔夫人與沈夫人有幾分相像?”

認親宴已辦,段氏臉皮還沒厚到出爾反爾,在外頭無論如何得認沈瑤是義女,她早就預備著有人這麼說,笑得溫雅自如,“當初就是看著這孩子與我有幾分像,便認了她。”

“果真是緣分。”

與沈瑤打了招呼後,姻親們均識趣地給她們母女敘舊的機會。

沈檸,沈柳與沈杉三人陪坐,沈杉倒是熱情,主動從宮婢手中接了茶遞給沈瑤,沈瑤接過握在手裡,沒有旁人在側,她也沒興趣惺惺作態,直截了當問段氏,

“你們將劉二哥弄入京城是何目的?利用他來要挾我?”

段氏麵露焦急,“肆肆,你怨我我無話可說,隻是你也不瞧瞧,我們敢威脅你嗎?”

沈瑤麵色冷峭問,“所以呢?”

段氏也有些難以啟齒,“你爹爹倒也沒彆的指望,就希望你逢年過節也來走動走動。”

沈瑤冷嘲熱諷道,“是,以前在嶽州我也是這麼想的,希望有人逢年過節來走動走動。”

段氏臉色一僵,不過很快她恢複如常,那麼多女眷都看著她呢,決不能讓人瞧見她們母女不和睦。

沈檸與沈柳麵麵相覷,二人與沈瑤不熟,也開不了口來勸她,獨沈杉悄悄拉了拉沈瑤的袖子,

“肆肆...”她很聰明,並不多勸,隻給了一個央求的眼神。

大庭廣眾之下,沈瑤自然也不會鬨得太難堪,無非是見不得段氏兩麵三刀而已。

段氏見她垂下眸喝茶,又想起一樁要事,問道,“你總是不回府,有些事我來不及交待你,我問你,謝侯爺屋子裡可有通房妾室?”

沈瑤聽了這話十分不耐煩,“怎麼,管起我房裡的事來?”

段氏一副教導的口吻,“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提點你,沒生嫡長子之前,萬不能讓妾室爬了床,即便真有,也必須喂避子湯。”

沈瑤氣笑,“你當初就該喝避子湯,沒準我也能投胎去個好人家。”

段氏聽了這話,險些當場斷氣,可偏生她還不能表現出零星半點,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豐富了,紅一陣白一陣,眼睫也顫著,極力忍住怒火與憋屈,甚至還不得不擠出一個僵硬的笑,

“肆肆....”段氏是一個將麵子刻在骨子裡的人,絕不願人前丟臉示弱,故而無論沈瑤說什麼,她都得受著。

有了沈瑤這句話,她是再也開不了口在人前演繹母女情深。

沈瑤看著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樣,忽覺好笑,

“皇後娘娘快到了,我便不作陪了。”

沈瑤起身離開。

入了宮諸位命婦的位置便是依照丈夫官銜而定,彆看沈瑤年紀輕輕隻十七歲,她的位置安排在官眷第一個。

身旁坐著禮部尚書家的鄭夫人,戶部尚書呂家的呂夫人,個個均是京城最受矚目的貴婦。

鄭夫人是沈瑤與謝欽的媒人,少不了相互寒暄,呂夫人是太子妃生母,端著架子沒吭聲,隻朝沈瑤頷首便是見過禮。

場麵越大,沈瑤越不懼,於她而言,她隻是京城的過客,以後與這些人毫不相乾,犯不著委屈自己去結交,她神色從容,鎮靜端方。

不多時皇後帶著一眾皇親貴胄駕臨,沈瑤倒是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謝家五姑奶奶謝曼,先前在謝府見過兩回,她是老太君的幺女,也是謝欽嫡親的姐姐,謝曼嫁入皇室為平南王妃,有限幾次相處,謝曼對她並不熱絡,沈瑤與她也是點頭之交。

皇後身側還有兩位年齡相仿,氣勢華貴的宮嬪,左邊那位神色端肅一看就不太好惹,甚至眉宇間與太子有幾分相似,當是太子生母戚貴妃,右邊那位一身湖藍色薄褙,神色沉斂清淡,想必是三皇子的生母李貴妃。

再往後跟著的是一身銀紅間明黃宮裝的太子妃,往後的鶯鶯燕燕,沈瑤便不認識了,隻感覺有一道目光幾乎是迫不及待越過人群打量過來,沈瑤摸不準她是何人,瞧著位份不太高,該不會是東宮的妃嬪?

來不及細想,皇後已當先發現了她,細長的鳳眼緩緩眯起,好一陣打量,

“這便是咱們謝首輔的夫人嗎,本宮可算見到你了。”

大家先跪下行禮磕頭,皇後又吩咐身旁的女官親自將幾位重臣女眷攙起,除了兩位貴妃坐在皇後身側,皇親坐在皇後左下,官眷坐皇後右下,右下首第一個位置便是沈瑤。

皇後因沒見過沈瑤,拉著她說了好一通話,皇後無子,性子和善看得開,她眉目溫柔,就連眼尾那幾道皺紋看著都親切,沈瑤對她生了幾分好感,心想不愧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氣度胸襟無人能及。

各府掌中饋的夫人依次上前獻禮,這個空檔,沈瑤再次感受到太子妃身後那名粉裙女子對她投來的深深敵意,想是旁邊的鄭夫人也察覺到了,悄悄與她道,

“那位是太子的戚側妃,戚貴妃娘娘的侄女,與太子青梅竹馬一道長大,平日十分受太子寵幸。”

原來如此,定是將她當做眼中釘了。

沈瑤搖搖頭,不做理會。

沈瑤在打量對方時,那戚側妃也正與身側的寧側妃議論沈瑤。

寧側妃盯了沈瑤許久,“瞧著也不怎麼樣,殿下是如何看上她的?”

戚側妃就更不滿了,眼中的嫌棄不加掩飾,“就是,那張臉乾巴巴的,塗了那麼厚一層脂粉,就為了這麼一個鄉下女子,殿下竟然拋下整個後宮。”

“輸給這麼一個女人,我心中不服。”

眼見戚側妃有些按捺不住,前方的太子妃扭頭嚴厲地看了她一眼,

“今日是什麼場合,側妃要給殿下丟臉嗎?”

戚側妃輕哼一聲,忍氣吞聲閉上了嘴。

太子妃又看了一眼寧側妃,寧側妃立即垂下眸,這兩位側妃平日就愛掐尖吃醋,比起她倆,太子妃倒是巴不得沈瑤能入宮,一個沈家義女一旦入宮必須捏在她手裡,而她也可以利用沈瑤來對付兩位側妃。

至少絕不會出現戚側妃一家獨大的局麵。

太子妃轉過身後,戚側妃對著她背影瞪了幾眼,這時,上方的戚貴妃朝她望來,戚側妃敢對太子妃無理,就是因為婆婆戚貴妃給她撐腰,麵對戚貴妃戚側妃就老實多了,連忙端正坐著不動。

她今日也是有備而來,太子三月多不曾臨幸後宮,此事已招來戚貴妃十分不滿,昨夜戚貴妃便將她喚了去,言下之意讓她想法子,戚側妃絞儘腦汁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藥粉,正打算今日借戚貴妃的手讓太子喝下。

東宮後宅裡,就屬她姿色最為出眾,隻要太子回後宮,一定會臨幸她。

戚側妃勸自己沉住氣,靜待太子來拜壽。

女眷獻禮結束,皇後吩咐開宴,鐘鼓司歌舞助興。

各人麵前擺著一張小幾,陸陸續續上了十多道菜,沈瑤記著老太君的吩咐,裝模作樣吃了一些,實則滴水不沾,身旁的鄭夫人瞧見了,猜到她有顧慮,悄悄將自己吃過的一疊豆沙糕,夾了幾塊給她,

“墊墊肚子。”

沈瑤感恩戴德,“多謝您了。”

兩塊豆沙糕下肚,沈瑤咕嚕嚕的肚皮果然舒服多了。

宴席過半,外頭響起內侍尖細的嗓音,

“太子殿下駕到...”

沈瑤纖手一抖,悄悄將筷子擱下,隨同其他命婦一道起身給太子行禮。

餘光中,那道明黃的身影大步跨入,他個子也極高,與謝欽幾乎不相上下,麵容仿佛被刀削過似的,棱角格外尖銳,就連那目光也如刀斧般壓來。

沈瑤明顯察覺到太子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不由自主繃緊了神經,將麵額壓得更低。

他步伐越近,來到皇後跟前,離著她隻有三步遠的位置,

“兒臣恭祝母後千秋無極,洪福齊天。”

太子在跪下的同時,悄悄朝沈瑤投來一眼,因著沒了身高差距,二人這一眼對了個正著,太子眼神極深,跟鷹隼一般令人心悸,沈瑤心猛地一跳,趕忙垂得更深。

太子唇角往上揚了揚。

皇後沒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溫和地笑道,

“難為你有孝心,快些起來吧。”

戚貴妃在一旁淡聲道,“這是應該的,來人,上酒,”

一位宮人端著錦紅漆盤一步步往前來,等著太子給皇後祝酒。

戚側妃看著盤中那一杯酒,心咚咚直跳。

太子率先接了過來,擒在手中,他並未第一時間給皇後敬酒,反倒是目光朝沈瑤投來,他見過沈瑤一麵,那張春花秋月般的臉令他念念不忘,沈瑤刻意塗上厚厚的脂粉,反倒讓太子覺得她可愛。

她越逃,他越在意。

首輔之妻怎麼了,待將來他禦極,便是他的人。

太子罕見浮現一臉溫和的笑,看著沈瑤,

“母後,先前兒臣對謝夫人多有得罪,今日想借此與她賠個不是。”

皇後一愣,大家紛紛朝沈瑤看來。

沈瑤摸不準太子是什麼心思,狐疑地看著他。

皇後清楚個中緣故,頭疼地看了一眼戚貴妃,戚貴妃眉心皺起,“太子何意?”

太子將酒杯往沈瑤跟前一遞,“隻要謝夫人喝了這杯酒,今後便是化乾戈為玉帛。”

當朝太子將姿態擺到這個地步,沈瑤若不答應,就是冒犯儲君之威。

她無措地看了一眼鄭夫人,鄭夫人神色未動,沒有阻止其實就是默許。

她又看向皇後,皇後想了想,朝她頷首。

沈瑤咬了咬唇,這是宮人給太子備的酒,太子轉遞給沈瑤,想必不會下毒。

況且,太子若當真給她下毒,能這麼明目張膽?

皇帝還在呢,太子不可能猖狂到這個地步。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鄭夫人放心讓她喝。

沈瑤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在腹前朝太子屈膝,

“殿下誤會了,臣婦與殿下素不相識,何來得罪之說,殿下與夫君也隻是政見不合,此事朝野皆知,殿下如此慎重,倒是叫臣婦與夫君惶恐,隻是殿下之心意,臣婦不敢推拒,飲此酒,以示臣婦與夫君對殿下之敬意。”

太子眯眼一笑,“夫人雅量,孤佩服。”

沈瑤定了定心神,接過那杯酒,看著清澈的酒盞,她咬牙一口飲下。

那頭戚側妃麵色發脹。

戚貴妃警告地看了侄女一眼,暗示她不要輕舉妄動,若露出馬腳,少不得擔個給太子下藥的罪名,陰差陽錯給沈瑤喝了,也便罷。

太子滿意了,隨後又重新斟了一杯酒給皇後敬酒,離去時,目光在沈瑤身上落了落,半個眼神也沒分給東宮的嬪妃,戚側妃等人麵若死灰。

沈瑤喝了酒,心裡反而踏實了,看樣子太子是不打算再為難她。

熬到壽宴結束,皇後留諸位女眷聽戲,沈瑤借口不勝酒力要出宮歇著。

皇後吩咐謝家大夫人與段氏送她出宮。

大約是謝欽聽到了消息,午時剛過,他一身緋紅官袍出現在仁壽宮殿外,看到沈瑤被謝京等人攙著小臉紅撲撲的出來,他臉色微沉,上前牽著她往宮外走。

謝欽既然親自來接,謝家媳婦們便如釋重負,好不容易出門一趟,繼續逗留在宮中玩。

出了仁壽宮的角門,來到通往東華門的宮道,沈瑤心裡徹底踏實了。

謝欽卻不放心,側眸問她,

“可有不舒服?”

沈瑤搖搖頭,“我隻飲了一小口,並無大礙,就是肚子有點餓。”

那模樣有些委屈,想是餓壞了。

謝欽臉色轉緩,“出了宮便給你買吃的。”

“我想吃蔥油餅。”

嗓音帶著幾分天真,像個討好大人的孩子。

謝欽忽然生出一種養女兒的錯覺,仰眸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天光,“給你買。”

已經避開了人群,謝欽下意識便要鬆開她,誰知手一抽,沈瑤反而抓了下,這一下仿佛在他古井無波的心撓了撓,謝欽意外地看了一眼沈瑤,沈瑤全然不覺,雙目無神,一副困頓的模樣,依賴著他往外走。

定是又餓又困。

謝欽也就沒撒手。

天熱,手心不一會出了汗,沈瑤還沒有鬆開的跡象,謝欽也是納罕,隻得繼續牽著。

沈瑤走了一段渾身黏糊糊的,最後抓著謝欽的袖子,幾乎是由他半拖著出了宮,來到東華門甬道下,謝欽一招手,平陵立即架起馬車迎了過來。

謝欽將沈瑤扶著上了馬車,吩咐侍衛去買蔥油餅,

又與沈瑤道,“我回衙門,你回去好好歇著。”

裡麵的沈瑤已趴在馬車的軟塌,聽了這話有些失望,愣生生地掀開車簾,一雙昏懵的眼迷糊望著他,

“你好久沒檢查我課業了,我已將文鳴的字帖臨摹好,你給我瞧?”不知是不是在宮裡受了驚嚇的緣故,現在看到謝欽格外依賴。

碎發黏在她額前,清晨塗得那層脂粉已被暈開,露出粉桃般的麵頰。

謝欽喉結微滾,眼神深深,“好,夜裡我早些回來。”

“就這麼說定了,謝大人可不要食言。”沈瑤笑眼彎彎,媚而不知,就往軟塌倒了去。

謝欽不放心,再三叮囑平陵,“回去備好醒酒湯,若有不對,立即告訴我。”

平陵應是。

謝欽離開不久,侍衛便買來三個蔥油餅,沈瑤實在餓壞了,塞了一個給碧雲,自個兒吃了兩個,吃完人果然精神了,回了府,黎嬤嬤這廂也沏好了醒酒的蜂蜜水,沈瑤喝了一口,入內沐浴換了一身乾爽的衣裙,舒舒服服睡去了。

期間黎嬤嬤瞧過她幾回,呼吸均勻,麵無不適,便遞話給平陵,告訴他沈瑤無礙。

下午申時,天突然轉了陰,到了傍晚,灰蒙蒙的天際炸開兩道雷。

謝欽結束一日的公務坐在書案張望長空。

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大雨的前兆。

門扉忽然被推開,露出鄭閣老笑吟吟的老臉,他手搭在門栓,懷裡還揣著些公文,“清執,今日也是呂尚書的壽日,白日在皇宮喝了皇後娘娘的酒,今夜該去呂家吃席,中午我不是聽你答應了麼,怎麼這會兒坐著不動?”

“再晚,外頭該要下雨了。”

謝欽目色如淵,今夜著實有應酬,隻是偏生答應了沈瑤,這樣的小事本不值得權衡,即便他不回去,沈瑤也不會生氣,卻不知為何,他枯坐在這案後,猶豫了許久。

他早已不是青蔥無知的少年,連日來心裡的躁意,與此時此刻的猶豫,意味著什麼,謝欽心知肚明。

抬手將冠帽擱下,起身往前,

“走。”

鄭閣老隻道他與自個兒一路,嘴裡喋喋不休,“這一月有半日在下雨,淮安水勢必定又漲....”

“呂尚書也真是的,明知你與太子不合,還非要拖著你去赴宴,他今夜可是搭了一台戲,等著唱給你聽呢.....”

“陛下老寒腿毛病又犯了,每到陰雨天氣便疼得厲害。”

“哎,多事之夏呀。”

半空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鄭閣老沿著長廊走了一段發現謝欽徒手遮雨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哎哎哎,你去哪兒?”

遠遠的,那道巍然的身影消失在雨幕裡,隔著雨簾扔來二字,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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