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的吻更多的是安撫, 沈瑤則是發泄, 用儘地去占有去勾纏,似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更像是浮萍毫無安全感,試圖牢牢攀附住他。
在察覺到她情緒後, 謝欽吻得更加強勢而穩健, 好像一張網密不透風包裹著她,無論風吹雨打都能將她圈在其中, 不染絲毫風霜。
沈瑤喜歡他的強勢,逆流而上,摟住他脖頸, 將自己送過去, 胸膛貼著柔軟嚴實無縫,好像還不夠, 如一隻弱小的美人魚試圖吞下那龐然大物,她雙腿踩著他的身迫得他躺下去, 謝欽看著這樣銳不可當的沈瑤, 忽然間放鬆將主動權交給她,她目光如冷冽的酌酒, 掌控力十足。
進去時, 兩個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像是一隻風雨飄搖的小舟在夜風裡蕩漾。
夤夜, 蟬眠靜謐, 湖麵波瀾不驚,涼風徐徐褪去夏的躁意, 一覺醒來,窗外落葉紛飛,秋忽至, 涼氣沁骨,沈瑤打了個寒顫,瞥向身側,枕巾猶有餘溫,謝欽離開不久,她又重新躺回他的位置,全身窩入被褥裡。
昨夜她要的格外狠,落日餘歡般痛痛快快占有了他。
代價就是她現在像是掏空靈魂的木偶,懶洋洋黏在他的地兒一動不動。
段氏從沈瑤這裡回去,便一病不起,嘴裡將她罵得不堪入耳,沈黎東一勸再勸,
“你還沒明白嗎?若再一意孤行下去,我們沈家真的是無望了。”
段氏歇斯底裡,“我兒子出事了,我才是真的無望了,他若不清清白白的,他便無法走科舉入仕,那我這輩子還指望什麼?”
沈黎東也滿臉頹喪,唯一的兒子一旦入獄,前程便毀了。
“四丫頭心裡嘔著氣自然不會幫襯,但謝欽不一樣,謝欽還不至於被一個婦道人家左右,朝中局勢艱險,謝欽即便身為首輔也得為自己尋奧援,朝中誰人不知他是我女婿,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先彆急,待明日我尋他說話。”
*
謝欽早朝過後,出午門將回吏部時,午門外一人長揖而下,帶著沙啞的哭腔朝他施禮,
“謝大人。”
謝欽腳步一頓,側眸望去,正見沈黎東一身官袍神色枯落站在牆根下,浩瀚無邊的紅像一塊巨幅幕布籠罩在他身後,將他襯得格外渺小。
僅僅是一夜功夫,沈黎東仿佛蒼老許多,就連下顎的胡渣也清晰可見。
謝欽緩步邁了過去,朝他行了個晚輩禮。
沈黎東哪裡敢受,連忙側身一避,眼底燃出一線希望,
“謝大人,事情出乎想象的複雜,我當是被人算計了,還請謝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明明是正兒八經的翁婿,沈黎東卻不敢在謝欽麵前擺嶽父譜兒。
謝欽神色冷淡,毫不客氣道,“是什麼緣由讓沈大人來我跟前求助?”
沈黎東喉間發澀,“旁的事我也不敢叨擾你,實在是此事...”
“此事生死攸關。”謝欽接過他的話,隨後涼涼一笑,“隻是沈大人,謝某很抱歉,謝某一向唯夫人馬首是瞻,夫人指東謝某不敢往西,裡裡外外一切皆是夫人說了算,大人與其求我不如去尋自己女兒。”
隨後無聲一禮,轉身告辭。
沈黎東有些傻眼。
這時,他另外兩名女婿從後麵牆垛繞出來,沈黎東不可置信指著謝欽離去的方向,
“他怎麼如此無情?那好歹也是瑤兒的嫡親弟弟呀,難道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大女婿宣平侯世子默聲不吭,二女婿柳侯府二公子則暗暗鄙夷,那沈瑤還是沈黎東嫡親的女兒呢,怎麼說丟就丟,人家謝欽肯幫忙才怪了。
沈黎東當著兩個女婿的麵也不好過多埋怨,轉身招呼二人去了僻靜處問話,
“仵作的事可安排好了?”
柳二公子就在大理寺任職,還曾得謝欽點撥過,隻是自謝欽與沈瑤成親後,就再沒拿正眼瞧他,柳二曉得問題出在妻子與沈家身上,甚是無奈,他拱手回道,
“仵作是安排好了,隻是依著規矩,廖家人不簽字畫押,京兆尹便不能開膛破屍,哪怕偷偷驗屍,也不能作為呈堂證據。”
沈黎東冷笑,“無妨,仵作不驗屍,他們也彆想定罪,京兆府不敢得罪廖家,難道就敢得罪我了?即便謝欽不肯明裡幫忙,朝中誰人不知他是我女婿。”
“定不了罪,那廖二的屍體就得爛在京兆府,我看廖家拖不拖得起!”
宣平侯世子聞言卻麵露憂色,
“嶽父,我擔心廖家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咱們可以拖著不給定罪,但是馬上要到三年一期的大選,眼看你即將升任刑部尚書,這個節骨眼出了事,於您仕途不利,我看對方目的根本不在展兒,而在您哪。”
說到這,正是沈黎東棘手之處。
這幕後之人真是高明,逼著他在兒子與官爵當中做選擇。
他氣得狠狠捶了一拳。
既然牽扯朝爭,隻要謝欽肯幫一把手,或者替他兜底,就不是難事。
沈黎東不甘地看了一眼謝欽離去的方向。
柳二卻道,“如今當務之急,得證明五弟是無辜的,隻要他無罪,嶽父升遷就不會受影響。”
事情又繞了回來,三人默立片刻,分頭行動。
到了午後,武舉出生的三女婿寧伯府三公子給沈黎東送來一個好消息,原來那廖家自出事後便把常日替府上看診的醫士給拘在府上,寧三在朝中沒多少人脈,跑腿功夫卻不錯,著人盯著廖府,順藤摸瓜尋到了那郎中家宅,將其妻子給逮著了,一問之下得知郎中平日常給廖家公子看病,那廖公子自小有心疾,大夫放話活不過二十歲,那廖二今年可不就是二十歲麼,沈黎東大喜過望,將風聲放出,逼著廖家跳腳。
消息終是傳到謝家,老太太將沈瑤喚過去,問沈瑤打算怎麼辦,沈瑤隻道朝中的事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好插手,老太太也不好說什麼,恰恰謝欽回府,老太太問了一嘴,謝欽乾脆解釋給他們婆媳聽。
“下月是三年一期的大選,刑部尚書任敏已遞上了致仕辭呈,刑部兩位侍郎自然擠破腦袋想要接任,左侍郎張文清秉綱持重,擅斷疑案,隻是沈黎東長袖善舞,在朝中人脈比他好,兼之與我沾親帶故,朝中有意讓他接任刑部尚書。”
“不過,張文清暗中卻有些來頭,他年少清苦當年入京趕考身無分文,被呂家老母給撞見,呂老太太資助他入讀國子監,他感恩在心,這麼多年張文清性子孤執,平日不與人來往,故而沒人曉得他與呂家的關係。”
“如果我猜的沒錯,這一次大約是呂尚書在背後推波助瀾,想將沈黎東給推下去,提拔張文清任刑部尚書,好成為東宮助力。”
老太太驚訝地看了一眼沈瑤,又與謝欽道,“這麼說,你也不能置身事外,可萬不能叫東宮得逞。”
謝欽雖從未明說,可是自己的兒子老太太還是明白的,謝欽必定與太子勢不兩立。
謝欽淡然一笑,“母親,這樁事還輪不到兒子出手,再說,不叫沈家吃些苦頭,也難解我心頭之恨。”說這話時,他握住了沈瑤的手。
沈瑤低垂著眉眼,一臉漠不關心。
老太太看著她神色有些複雜,
“說來,瑤兒與沈家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真是義女,不該對沈家感恩戴德嗎?
謝欽臉色一收,“瑤瑤是沈黎東與段氏的嫡親女兒,當年他們夫婦嫌棄她是個姑娘,又聽了道士的混賬之言,將她送去鄉下,不論生死,後來見她被太子看上,謊稱是義女,以挽救送女為妾的名聲。”
老太太瞠目結舌,給氣死了。
“活該,活該!”
“我的好姑娘,原來受了這麼多罪,難怪你不肯回家,呸呸呸,那哪裡是你的家,分明是狼窩。”
“無妨孩子,你現在是我們謝家的人,就是我們謝家的寶兒,誰也不敢欺負你。”老太太將她摟入懷裡,心疼地撫著她的背。
沈家與廖家這樁案子在朝中鬨得沸沸揚揚。
刑部查案行回避之策,此案主動權落在左侍郎張文清之手,張文清與沈黎東不對付,所用之人全部是自己的心腹,沈黎東雖暗中行掣肘之計,終究治標不治本,這期間沈黎東尋謝欽數次,謝欽均拒而不見。
也不知何人摻了一腳,苛責沈瑤身為沈家義女,深受沈家大恩,卻置身事外,如此寡情寡性將來不配為人母,這個時候,皇後倒是當機立斷下了一封手詔,詔書裡言明首輔謝欽剛正不阿,不徇私枉法,乃人臣之典範,其夫人沈氏大公無私,忍辱負重如何如何之類。
皇後親自替謝欽夫婦正名,朝中無人敢議,而謝欽又乘勢遣人去了茶樓說書,將沈瑤與沈家的故事大白於天下,這下沈家反而被推去風尖浪口,沈瑤博得不少同情。
正在沈黎東最絕望之時,一神秘人尋到他,引著他去了郊外一樁彆墅敘話。
三皇子指著老梅下的憑幾,“沈大人,你所坐之處便是謝大人曾坐過的位置。”
沈黎東一驚,一時老淚縱橫,這數日他度日如年,整個人也瘦了幾圈,形銷骨立,頗為淒慘。
三皇子等得就是這個時機,延請他入座,寬慰一番,“沈大人,這次幕後算計你的正是東宮一黨,那東宮隻當你是謝大人的嶽父,絕不可能看著你坐上尚書之位,而本王呢,不忍沈大人一介中正之臣蒙冤,故而有意施以援手。”
沈黎東自然知道今日入這個門意味著什麼,眼下到了存亡之秋,還談什麼持身中立,
“沈某一切聽憑殿下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