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顧不上寒商,衝上樓。
樂燃的房間門大開著,許知意衝到門口,突然想起合租條例,猛地刹住車。
房間裡現在雞飛狗跳。
畫架倒了,顏料扔了一地,書桌上擺著的巨大的透明亞克力盒子全翻了,各種顏色的馬克筆滾得到處都是,樂燃正在奮勇搏鬥。
跟後院那種大白鸚鵡。
好幾隻鸚鵡在滿房間亂飛,有隻轟炸機一樣,對準下麵的樂燃一個俯衝,想啄他的腦袋。
還有起碼十幾隻不想進房間的,整整齊齊地在窗台上站成一排,好奇地歪著頭往裡打量。
這鳥學名葵花鳳頭鸚鵡,體型比鴿子大得多,快趕上雞了,一身純白色羽毛,頭頂上頂著一撮彎彎的黃毛鳳冠,諢名哈士葵,實屬澳洲一霸。
樂燃手裡揮舞著一件衣服,吆喝:“呦——吼——”
好像在套馬一樣。
許知意默了默,“你喂它們了?”
這種鳥不能喂。
喂了之後,它們就會把這房子當成免費食堂,要是哪天食堂沒開夥,就完蛋了,直接拉幫結夥上門燒殺搶掠。
樂燃理直氣壯:“喂啦!我這幾天順手喂了點麵包,結果今天忘了,我哪知道它們這麼瘋?”
許知意:好吧。
寒商也跟著上來了,往房間裡看了一眼,挑了挑眉。
許知意:“小心一點,往外趕就行了,彆真打到鳥。”
打死大白鸚鵡,能罰到兩萬刀,還可能坐牢。
樂燃:“我知道。”
身後的寒商悠然開口,“許知意,你光替彆人操心,自己房間的窗戶關了沒有?”
許知意猛然警醒。
她火速衝下樓梯,狂奔到自己房間,撲向窗前桌上那台貴到吐血的筆記本電腦。
然而已經晚了。
天氣那麼好,她的窗戶也大開著,好幾隻白鸚鵡已經溜達到書桌上,正在幫忙修理電腦。
它們啄幾下鍵盤,歪歪腦袋,小黑眼睛骨碌碌地轉轉,再啄幾下鍵盤。
筆記本的鍵帽被拆得七零八落,散了一桌子。
許知意哀嚎了一聲,衝過去趕鳥。
鳥們慢悠悠地戰術性撤退,把這隻往外趕幾步,那隻又見縫插針地鑽進來了。
許知意手忙腳亂時,旁邊伸過來一隻手,看準她把鳥轟出去的空檔,乾脆利落地關好窗。
是寒商。
幾隻鸚鵡被轟到了外麵窗台上,隔著玻璃,還在意猶未儘地歪頭看看屋裡的他倆,其中一隻忽然舉起爪子,熟練地攥住窗扇的框框,努力想把關上的窗戶重新拉開。
這玩意成精了。
許知意嚇得馬上把窗子的插銷全部銷死。
剛搞定,客廳那邊就傳來樂燃的叫喚聲:“許知意!”
許知意出來一看,廚房裡也進鸚鵡了。
大鸚鵡們很熱情,有的在啄一袋麵包,有的在翻垃圾桶,桶倒了,裡麵的垃圾撒了一地。
許知意拎著麵包,把袋子連同站在上麵一點都不知道害怕的大白鸚鵡一起扔到後院,寒商跟著也把垃圾桶扔出去了。
剩下的鸚鵡張開翅膀滿屋子上下撲騰,並不太把他們幾個放在眼裡。
完全沒有鳥德。
樂燃感慨:“這鳥挺拽啊?”
許知意:“那是。人家平均壽命五十,最多活到一百二,論年齡,說不準咱們還得管它們叫叔叔阿姨。”
搏鬥了半天,總算把鳥祖宗們都請出去了,三個人筋疲力儘,排排坐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寒商坐在許知意身邊。
他看了她一眼,慢吞吞地往旁邊挪了挪,和她保持著邊界清晰的距離。
許知意顧不上理他,正盯著廚房外麵窗台上站著的鸚鵡。
窗框那邊一陣響。啄木鳥一樣。篤篤篤,篤篤篤。
許知意:“他們在乾嗎?”
樂燃:“好像在拆窗戶。”
老舊的木頭窗框被啄開了,鳥嘴正往下撕扯木條,拽下來一條,扔一條。
許知意:“在撕紗窗了。”
樂燃:“反正有玻璃。”
許知意:“可它們在啄封玻璃的膩子。”
樂燃琢磨:“沒膩子,玻璃會掉下去嗎?”
許知意:“也許……不會吧?”
寒商出聲:“嗬。”
許知意轉頭看他,無話可說。
還“嗬”,你是在表演三句半的那個“半”麼?
皇帝不急太監急,鳥祖宗們在拆房子,房東自己都不在乎,她操個什麼心。
篤篤篤,篤篤篤。
許知意忽然想起自己慘遭肢解的筆記本電腦,從沙發上彈起來,回到房間。
桌上躺著筆記本的殘骸,不止鍵帽到處都是,裡麵的小支架和膠帽也被啄得一天一地。
許知意桌上桌下爬著,一點點地撿起來。
撿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身後好像有人。
是寒商,雙臂抱在胸前,倚著門,表情莫測,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悠悠開口:“你也可以不搬。”
許知意:嗯?
隨即反應過來,他是在說她要不要搬家的事。
和哈士葵們大戰三百回合後,他的腦子竟然還停留在前一個話題上。
寒商接著說:“不過合租條例要嚴格執行。”
這當然不成問題,許知意立刻重重地點了下頭。
寒商談判完,仿佛滿意了,不動聲色地轉身要走。
許知意叫住他:“寒商啊——”
寒商回過頭,淡淡問:“你還有什麼事?”
許知意:“二十刀。”
寒商眉峰微挑。
許知意客觀地說:“你剛剛進了一次我的房間,現在又進了一次我的房間,二十刀。”
合租條例第三條補充條例,進入其他室友的房間,罰款十刀。
條例要嚴格執行。
這都是他自己說的。
寒商低頭,默默瞥了眼站在許知意房間門裡的那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