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許知意乾脆點開手機,“你大概需要多少錢?我現在就轉過去。”
“不用轉。”寒商說,“你直接請我吃飯不就行了?”
“好,”許知意答應,“你還沒吃午飯?”
寒商安然答:“也沒吃過早飯。所以裴長律的好朋友,你打算請好朋友的好朋友吃什麼?”
他這話說得陰陽怪氣的。
不過許知意心中還是軟著,但凡他脾氣不那麼剛,不那麼彆扭,能服軟變通一點,也不至於把自己弄到這種地步。
許知意問:“你想吃什麼?我幫你點份外賣?”
寒商想了想,“我們去食堂吧。我還沒怎麼吃過食堂呢。”
許知意:都大二了還沒怎麼吃過食堂,你強。
許知意把學校的食堂一間不落地仔細想了一遍,最後決定帶他去吃她自己最喜歡的燒臘飯。
寒商完全沒有意見,隻跟著她。
許知意忍不住問他:“你和你爸為什麼吵架了?”
這回寒商沒再說她八卦,回答:“這是早晚的事。他讓寒翎他們母子搬進我媽住的房子,最近又得寸進尺,想讓我給那女人打電話,管她叫媽。”
他的臉色輕鬆隨意。
“他是在一步一步試探我的底線,就是想看我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受不了,跟他翻臉。隻要一鬨翻,馬上斷了我的經濟來源。”
許知意完全沒懂。
如果寒啟陽不想在寒商身上花錢,以前完全不必供養他那種奢侈的生活,直接不給錢,隻當沒他這個兒子不就完了?
再說就算寒商再怎麼亂花,對他爸的資產而言,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這是鬨的哪一出。
寒商微笑了一下,“他隻不過是想操控我而已。”
“你以為他給我錢,隻是想對我好麼?不是。錢就是他手裡的繩子。我早就知道,他先讓我舒服日子過習慣了,然後突然找借口,把給我的所有東西都拿走,要是我受不了,自然會爬著回去找他。”
“很多大公司不也是這麼乾的?”寒商說,“給員工他們自己負擔不起的享受,商務艙,五星級酒店,把他們牢牢控製在手裡。”
他淡定地補充:“就像訓狗一樣。”
許知意聽懂了,背後一陣發冷。
在她的世界裡,也有親戚家父子吵架,直著脖子對吼,嚇人的甚至動起了拳頭,但是打過罵過還是親父子,從來沒見過這樣彼此防備,互相算計的父子關係。
許知意想了想,“你明明知道他這樣,為什麼不趁著有錢的時候,偷偷想辦法藏起來一點……”
也不至於這樣山窮水儘。
寒商輕輕嗤了一聲。
“不用他的錢,我也照樣能活得很好。”
許知意忍不住抬頭看他一眼:是,活得很好,早飯喝西北風,午飯灌東南風,好得不得了。
寒商優哉遊哉地晃著往前走,偏頭看她,“你看我乾什麼?同情我?”
他笑了一下,“許知意,先同情你自己吧。你和我的處境一樣,隻不過牽著你的繩子,不是錢而已。”
正是飯點,食堂裡人擠人,大灶熱炒的煙火氣混雜著人味。
兩人好不容易才排隊打好燒臘套餐,找到空位一起坐下。
這裡許知意常來,這回卻像忽然在額頭上新開了一雙天眼,看到了以往完全沒有注意到的東西。
這間食堂比較小,地方狹窄,牆上地上到處是陳舊的痕跡,人多到透不過氣,座位之間距離近,胳膊快碰著胳膊,擦過的桌子上還殘留著一道道油漬。
她抬眼看寒商。
寒商倒像是什麼都沒注意到,專心吃飯,大概是西北風和東南風都不管飽,真的餓了。
許知意問:“寒商,你要不要去找輔導員問問,看看能不能申請助學金?”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找過了,”寒商說,“她吃驚到不行,讓我還是先跟我爸道歉,看看能不能恢複關係。”
許知意直言不諱:“那你要不要先去打個工?”
寒商回答:“我找到了一個穿著人偶服在店門口拉客的工作。不過要再過幾天才能拿到工資。”
拉客。這人用詞夠狂野。
再說這是哪個店這麼不開眼,讓他穿著人偶服拉客。
要是把他這張臉露出來,站在店門口,能拉到的客人肯定更多。
寒商繼續說:“我還去校內超市和沙龍問過,他們暫時都不招人。”
許知意建議:“要不去做家教?”
學校裡就有家教中心,明大的學生做家教,在外麵很受歡迎。
“我不太知道該怎麼教小孩,尤其是蠢的那種。以前給親戚家的小孩講過題,我是真的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懂。”
寒商用筷子戳了戳叉燒。
“明明推到隻剩下在一加一和二之間劃個等號,AB後麵跟著的就是C,他還在問我為什麼,為什麼。什麼為什麼?有什麼可為什麼的?”
他繼續說:“同一種題型,做了兩遍,第四遍還是不會,我給狗用同一個姿勢扔回叉燒,第四回它也應該知道跳起來接住了吧?”
他說得很認真,許知意死命繃住臉,儘量不笑。
寒商說:“我這周又投了另外兩個工作,還沒有回音,希望可以拿到。”
反正在他能完全養活自己之前,許知意先幫他解決他的生活問題。
她瞄一眼他的盤子。
寒商一邊說話,一邊把略肥的叉燒和不太整齊的鴨腿肉塊挑到旁邊,不過最後還是全部乖乖地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