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給裴長律發消息:【寒商去德國了?】
這麼晚了, 裴長律還沒睡,回得很快,【是啊, 這人瘋了, 莫名其妙的,說走就走,也嚇了我一跳, 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許知意:【他把我拉黑了。】
裴長律仿佛有點尷尬, 發了個摸摸頭的表情包過來。
【他說他要刪檔重來,把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拉黑了。不生氣啊, 以後我讓他把你加回來。】
許知意盯著手機屏幕發怔。
原來她在他心裡,甚至還不如裴長律,隻不過是那些可以隨手拉黑的“所有人”中的一個。
寒商走後,杳無音信。
手機打不通,許知意試過幾次,給他發消息。
【寒商?】
【寒商,你在哪?】
一直都是被拉黑的狀態, 他再也沒有把她從黑名單裡放出來。
暑假很快就來了,許知意沒有回家, 在出租房裡專心畫畫。
有時候會走神,三兩筆就勾出一個男生,黑色的短發,牛仔褲膝蓋上有幾個破洞, 手抄在褲子口袋裡。
她給他起了個名字, 叫西秋。
西秋漸漸地有了他的故事。
他是一隻鬼,附身在女主夏彩左邊肩膀的紋身上,所以永遠不會走, 每天都跟在夏彩身邊,沒事的時候就隱在她肩窩的紋身裡睡覺。
夏彩開了一家專門承接奇怪事務委托的工作室,叫無底線事務所。
無底線事務所的漫畫開始在網上連載。
許知意隨手有一搭沒一搭畫出來的漫畫,竟然比她兢兢業業畫的人設圖還受歡迎。
那個夏天,許知意的粉絲瘋漲。
要接稿,又要更新漫畫,許知意更忙了。
她的皮繩手鏈始終保持著隻編了一半,停工的狀態,反正已經沒有人可以送了。
裝材料的小塑料盒在桌麵上擺了很久,無人問津,盒蓋上開始積灰。
許知意每次畫畫前都會看它一眼,有一天,終於下定決心,打算把它扔進垃圾桶。
她忍不住掀開盒蓋,忽然想起那顆畫好的心。
她從盒子裡揀出一顆黑色啞光的金屬圓扣,扭開,裡麵竟然是空的。
許知意仔細想了想,嚇了一跳,火速換上衣服,抓起鑰匙就走。
上學期期末的時候,有一次裴長律來出租房這邊,看見桌上的小塑料盒和裡麵的皮繩,非要她編點東西送給他。
許知意沒辦法,答應給他編一個簡單的包掛,裴長律卻一眼看中了盒子裡的金屬圓扣。
圓扣就隻有一個,那是寒商的,許知意並不想給他。
許知意跟他商量,“我明天再下單買點配件,編好了給你?”
裴長律並沒有意見。
結果下單的時候,許知意忽然發現,那家手工材料店又進了不少新配件。
其中就有小圓扣的升級版。
形狀更小巧圓潤,做工更加精致,許知意立刻看上了,馬上下單。
第二天,新的配件和皮繩就送到了,許知意打算把升級版的圓扣給寒商,原來的圓扣反正沒用了,她簡單地用它編了個包掛,送給裴長律。
然後用那顆新扣子,繼續編寒商那條工藝複雜的手鏈。
問題是,扣子裡的心居然不翼而飛。
許知意明明記得,當時要把舊扣子裡的小紙片挖出來,裝進寒商的新扣子裡。
可是是真的拿出來了麼?
她仔細回憶了一遍,突然想起來,那時候剛好甲方發來消息,說畫稿有個地方不過關,要改。
她好像扔下扣子,趕緊回複消息。
所以到底是拿出來了,還是沒有?
要是真的沒拿出來,被裴長律發現裡麵藏著的那顆心,要尷尬到瘋。
許知意風馳電掣般騎車回到明大,直接去寢室找裴長律。
裴長律暑假也沒回家,在忙著申請學校的事,看見許知意來了,笑道:“你來得正好,我發現一家新開的韓式烤肉店特彆好吃,中午我們一起出去吃飯。”
他的雙肩包就掛在桌子旁邊,許知意一邊跟他閒聊,一邊趁他不注意,伸手悄悄扭開圓扣。
許知意怔了怔,扣子裡竟然也是空的。
她愣神時,裴長律已經看見了,笑道:“原來你知道這個能打開啊?”
這句話的信息量很大。
第一,說明他已經知道這東西有機關。第二,他仿佛認為她並不知道這東西有機關,如果他沒說謊,就說明他並沒有在扣子裡麵發現東西。
許知意試探,假裝隨意:“你看見裡麵的小紙片了嗎?”
裴長律不懂,“紙片?什麼紙片?”
許知意很熟悉裴長律,他的表情不似作偽,他是真沒看見。
許知意:“我本來打算畫一個豬頭塞進去,後來忘了塞了沒有。”
裴長律默了默,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你才豬頭。走,小豬,吃飯去了。”
許知意放心了。
那張畫了心的小紙片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看來是收到甲方爸爸的消息,手忙腳亂的時候,不小心掉在哪裡了,沒有注意。
和裴長律一起往外走,許知意忍不住問:“寒商最近怎麼樣?”
“他啊,”裴長律說,“他德語沒有英文那麼好,最近正在瘋狂補語言,說和英文太像,在腦子裡混得亂七八糟。”
寒商已經繼續往前走,開始他的新生活了,許知意也要過好自己的。
喜歡也罷,愛也罷,是人生的贈品,不是人生的支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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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轉眼到了。
悉市的溫度快馬加鞭,隻在春天稍微意思了幾天,就朝著夏天狂奔而去。太陽底下熱得走一圈就是一身汗,隻能穿短袖。
周六清早,許知意還沒起床,就聽見外麵有輕微的動靜,有人在隔壁進進出出地搬東西,寒商已經起來了。
他應該是在準備出發。許知意爬起來,穿好衣服,打開門。
寒商正從車庫那邊過來,看見許知意出來,怔了怔。
“我們要走了嗎?”許知意問。
估計他又要開車去很遠的地方。
“沒那麼著急。”寒商說,“難得周末,你多睡一會兒,十點起床就來得及。”
許知意放心了,回去調了個鬨鐘,倒回床上一口氣睡到十點,才爬起來洗漱。
有人過來送外賣,寒商拎進來,放在餐桌上,“許知意,過來吃早飯。”
許知意懂了,和他一起出去的時候,就像出差一樣,食宿全部由他報銷。
外賣是她喜歡的壽司,各式各樣,裝了滿滿一盒。
以前的那些事,他都還記得。
“時間有點早,有些好一點的壽司店不開門,”寒商說,“這家的壽司可能比較一般。”
許知意嘗了嘗,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寒商自己沒吃壽司,他點的是一份飯,許知意探頭往他的盒子裡張望了一下。
寒商側了一下盒身給她看,“是鰻魚丼。”
隔了幾秒,又補充:“不是和牛丼。”
兩個人腦中都是往事,忍不住對視著,一起彎了彎嘴角。
寒商吃完一塊鰻魚,才慢悠悠地說:“這次路比較遠,要跑好幾個地方,今晚未必能趕得回來,估計我們要在外麵過夜,我明天早晨一定把你送回來,可以麼?”
許知意拿壽司的手停在空中。
寒商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我說的‘過夜’的意思,和你理解的‘過夜’的意思,可能有區彆。”
許知意磨了磨牙,“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就知道我是怎麼理解的了?”
寒商:“不管你是怎麼理解,放心,就隻是普通的過夜而已。”
既然要過夜,許知意就收拾了一大包東西,牙刷牙膏護膚品等等,想了想,又放了洗發水護發素和沐浴露,再想想,又把箱子打開,到處翻找睡衣。
白色的棉布長裙太學生氣了,許知意翻出一條絲質吊帶,又扔回去。
不行。太露了,顯得居心不良。
最舒服的是平時穿的寬鬆T恤加運動短褲,上麵印著小貓,可是已經洗得褪色,貓尾巴都淡得看不出來了,而且也不夠漂亮。
萬一被寒商看見她穿睡衣的樣子呢?還是穿漂亮點比較好。
等許知意糾結完,帶著一個無比沉重的大包上車時,才發現車後座放平了,滿滿地塞著不少大袋子小袋子,看來寒商今早進進出出的,就是在忙著運這個。
許知意自己帶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沒想到他帶得更多。
許知意納悶:“寒商,你這陣仗,是要搬家嗎?”
寒商答:“不是搬家,是露營。”
他這次在導航上設定的目的地,不再是旅館,而是一個幾小時車程以外的露營地。
寒商解釋:“我在找一個人,以前有傳言,說他在附近的小鎮開旅館,不過最近我又收到新的消息,說他買了個露營地的生意。”
他不說為什麼要找那個人,按照約定,許知意就也不多問。
這次是離開悉市向北。
天空極藍,樹林更密,河流在陽光下波光閃耀,寒商外放著搖滾,許知意把車窗開到最大,溫暖的風吹得頭發跳舞一樣亂飛。
這麼好的天氣,喜歡的人就在身邊,所有的糾結煩惱,都可以暫時放下,以後再說。
露營點終於到了。
草地寬闊,停著不少車,一座座帳篷像地裡新長出來的蘑菇,小孩子們和小狗一起撒著歡地跑來跑去。
這露營點通水通電,有浴室和洗手間,除了可以搭帳篷的地方,還有能直接住的小木屋。
許知意和寒商停好車,先去找管理員。
兩個人在營地裡外兜了一大圈,才找到管理員老大爺。
大爺看著總有六七十歲了,頭發全白,身上套著有營地標誌的亮黃色的馬甲,手裡拎著個袋子,皺著眉頭,急匆匆要去哪,好像很忙的樣子。
“來露營?你們可以先去搭帳篷,我一會兒就回來。”老大爺說。
寒商這回直接問:“我們不是來露營,是來找人。請問這裡有沒有一個大概四十多歲的中國男人?”
“很抱歉這裡沒有。”老大爺答得很快,拎著袋子就準備走,“我現在有事……”
許知意忽然出聲:“你的袋子裡,裝的是蛇嗎?”
老大爺的腳步頓住了,回過頭。
“沒錯,是蛇。”
果然,許知意看著袋子活潑妖嬈的扭動姿態,就猜裡麵裝著一條蛇。
老大爺忽然問她:“你想看看嗎?”
許知意往前一步,“好啊。”
這輩子除了在動物園爬行館的玻璃櫥窗裡,許知意還沒見過活的蛇。
大爺鬆開袋口,隻見袋子底,一條一兩尺長的淡褐色的蛇正在瘋狂扭動,忽然揚起小腦袋,直勾勾地盯著許知意。
許知意想了想,“褐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