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冷在把燙手的山芋推給楊歌之後自己回到了17號院, 17號院的主要建築都隻有一層，隻有最北側有一座新蓋的二層小樓，其中一層物美價廉的單位食堂, 二樓是咖啡廳和蛋糕房，同樣直供17號院內部消費。
他去二樓買了一袋新的泡芙，在下樓的時候，評分組組長砸來一連串刷屏式的消息, 發瘋一樣跟他喊說他撿到了金子，一定要把人留下，還直接把宿舍樓703室的監控錄像發了一份過來。
肖冷不明就裡, 直接在樓梯上坐下查看。錄像隻有楊歌進門之後的部分, 前後加起來不過幾分鐘，但看完之後，他明白了評分組組長在瘋什麼。
同一時間, 楊歌帶著葉汐進入17號院，詢問肖冷現在在什麼位置，肖冷直接回複：食堂。
過去幾分鐘的路程裡, 葉汐和楊歌進行了一些雖然冷漠但也還算友好的交流, 楊歌把裝在密封袋裡妥善保存的她的私人物品還給了她, 葉汐則對這種完全不尊重本人意願的麵試表示了不爽。
楊歌簡單解釋了一下，省略了兩位隊長之間的紛爭, 隻是說其中有一些程序上的失誤。
葉汐對此不予置評。相較於計較這些，她更想弄清楚肖冷既然沒想給她安排麵試, 那讓她來17號是為什麼。
楊歌隻表示：“我現在就帶你去見肖隊，你可以自己問她。”
葉汐看看楊歌，對這個描著精致紅唇、踩著黑色高跟靴子的乾練美女印象還算可以，於是姑且選擇相信她的話。
很快, 兩個人步入食堂大門。
通往二樓的樓梯就在正對大門的位置，葉汐看到一個人身材頎長男人坐在台階上，黑色的風衣沒係扣子，隨意地垂在兩側。
他長手長腿，怎麼坐都好看。身後樓梯轉彎處投進來的陽光照在他身上，將他冷白的皮膚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帶來一種近乎夢幻的美感。
如果不是他在一口口地吃手裡的泡芙，葉汐可能會懷疑這是單位搞了一個很精致的假人擺在這裡作為員工福利。
楊歌的腳步加快了幾步，大步邁上樓梯：“來了！這位就是顧小姐。”
“你好。”肖冷微微眯眼，視線鎖在顧潮身上，邊打量她邊起身走下台階。
“……您好。”葉汐一時不懂楊歌為什麼在這個人麵前停下，遲疑了一下，還是自己申明了一遍來意，“我是來找肖冷的，他說……”
肖冷歪了歪頭：“我就是肖冷。”
“？”葉汐心說我信你個鬼，不失委婉地委婉表示，“不好意思，我在規則之境裡見過肖冷，知道他長什麼樣。”
“哦——”肖冷拖長尾音，慢條斯理地發問，“那他長什麼樣？”
“他……”葉汐想要描述，但下一秒，她突然頭皮發麻。
因為在規則之境裡見過肖冷，她一直認為自己記得他的樣子，她也的確應該記得。可現在專門回憶他的長相，她居然抓不住絲毫印象。
她嘗試回憶一切和他直接對視的畫麵，但那些畫麵好像都被改動過，她的視角被壓低、被挪開，總之就是看不到他的臉。
突然遇到這種狀況，沒人能不害怕。葉汐的臉色發白，一股惡寒連同細汗一起從她後背沁出來。
站在麵前的肖冷將手摸進風衣的衣襟，打開錢包：“警官證、身份證、護照……辦公室裡還有學位證、駕照、社保卡，你要看嗎？”
“……”驚魂未定的葉汐被打了岔，草草掃了眼警官證上的照片和名字，搖頭說，“不用了……”
“好。”肖冷利落地將一遝證件都揣回去，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葉汐腦子裡還蒙著，下意識地追上他詢問：“明明見過，我為什麼會……”
“規則之境就這樣，沒辦法跟‘祂’講道理。”肖冷嘖聲，“不過硬要分析的話，我覺得‘祂’是為了保證公平性。”
葉汐不解：“公平性？”
“對。”肖冷耐心地解釋，“現在規則之境剛出現沒多久，除非有意為之，否則大家基本都沒在裡麵見過重複的參與者，但隨著時間推移，早晚會見過以前見過的人。那打個比方——如果厄運者認出另一個人是之前見過的好運者，會不會直接把他定位獵殺目標？這公平嗎？”
葉汐恍然大悟：“有道理。”
“但如果大家都記不住，就沒有這種問題了。熟人想相認可以有其他辦法，不熟的人隻要每次都編不同的假名，就很難被認出來。”
這也是為什麼麵試者在模擬怪談裡隻要使用和先前一樣的名字，無論真假都會扣分——因為隻要一樣，假名就假得毫無意義。
肖冷說完，沒忘了介紹一下剛才被推去擋牆的楊歌：“這位就是你在購物中心規則怪談裡見過的白鴿，真名叫楊歌，楊樹的楊，歌聲的歌。”
葉汐：“……”
她剛才完全沒認出來，這種感覺真是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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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交談的工夫，肖冷已經帶葉汐走進了辦公區，楊歌先回了自己的辦公室，肖冷嘖和曾大鵬一樣，找了一間空閒的屋子和葉汐詳談。
這是一間小型的會議室，裡麵沒有站地方的大會議桌，而是圍繞四周放著單人位的沙發，每兩個一組，中間設有圓形小茶幾。
肖冷請葉汐落座，自己坐到另一側，很大方地把手裡的泡芙袋子放在小茶幾上：“隨便吃點。”而後公事公辦地詢問，“顧潮是真名嗎？”
“哦……不是。”考慮到對方之前表明身份的態度很實在，葉汐也摸出自己的身份直接遞了過去，肖冷因為這個舉動笑了下，點點頭：“好的，葉小姐。”
頓了頓，他又問：“我有一個問題，葉小姐如果不想回答，可以拒絕。”
葉汐點點頭：“問吧。”
肖冷的身體向葉汐這邊略微傾斜了兩寸，探究的意味不言而喻：“剛才你和楊歌的交談錄像我看過了，我的疑問是——引起你懷疑的全部原因，真的隻有那些？”
葉汐後背不自覺地繃直。
剛才她的確刻意隱瞞了最重要的因素，但沒想到會被看出破綻。
她反問：“那些還不夠？”
“不夠。”肖冷就事論事的笑意人畜無害，“葉小姐每一點都分析得很對，但那些疑點，每一點都沒有那麼明顯。所以我想，應該有一個更大的疑竇在最初的時候引起了葉小姐的關注，之後才會注意那些細節。”
他不疾不徐的解釋讓葉汐的心跳亂了好幾回，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覺得他不止看出了破綻，而且已經猜到了實情。
畢竟他也是在規則之境裡擁有道具的特殊身份。
肖冷見她不說話，繼續說：“我們是正規部門，葉小姐在這裡說話不需要有顧慮。”
葉汐深呼吸：“我是好運者。”
“進入規則之境一直沒有讓我選擇道具，我就感覺不對了。”
肖冷的神情完全沒有波動，葉汐看著他的臉色想：他果然是早就猜到了。
葉汐抿唇：“那肖先生呢？是好運者，還是厄運者？”
肖冷笑了聲，靠向靠背：“都不是。”
“？”葉汐費解露出費解。
明顯有道具，但又不是好運者和厄運者，那他總不能是土著人吧？！
肖冷收斂笑意：“我是混沌者。”
葉汐：“啊？”瞠目結舌地盯了他三秒，“混沌者又是什麼？”
肖冷聲線平和：“在沙暴的那72小時裡，有過賭博行為的是好運者，接觸過屍體的是厄運者。有些人因為機緣巧合，兩件事都碰上了。”
葉汐恍悟：“既有過賭博行為、又接觸過屍體，所以是混沌者？”
肖冷點頭：“混沌者具備好運者和厄運者雙方的屬性，既可以通過過關獲取道具，也可以通過擊殺好運者和厄運者搶奪道具、通過擊殺平凡者獲取積分。”
“那如果混沌者被殺呢？”葉汐詢問。
肖冷：“時間尚短，案例有限，目前還不清楚。”
“哦。”葉汐點頭表示理解，又問，“那土著人呢？”
肖冷：“土著人是規則怪談世界本身的居民，他們的任務是蠱惑參與者，讓更多人死、或者困在規則之境裡。無論平凡者、好運者、厄運者還是混沌者，如果擊殺土著人，都會遭到反噬，自己成為土著人。”
“解決土著人的唯一正確方式是識破他們的身份，識破之後，土著人會立刻暴斃，在場的所有參與者獲得積分。”
規則越來越複雜了，葉汐陷入沉吟。
目前在超話裡，大家隻知道好運者、厄運者和平凡者，都已經有人大呼“祂”給規則怪談增加難度和不確定性，可事實上，還有混沌者和土著人兩個身份在裡麵攪局。
前者是好運者和厄運者的合成體，看起來擁有超強外掛；後者雖然沒有外掛，但一方麵本身對參與者惡意滿滿，另一方麵如果被誤判為好運者和厄運者成為目標，還會讓參與者被反噬。
原本就危機四伏的規則怪談會因為這些特殊身份增加更多不確定性。
想到特殊身份還擁有“更容易進入規則怪談”的debuff，葉·好運者·汐不寒而栗。
肖冷看她陷入沉默，很貼心地給了她一些消化信息量的時間。葉汐反應過來的時候發覺旁邊已經安靜了很久，愣了一下，拋出最重要的問題：“肖先生為什麼喊我來17號？”
所有這些信息，如果他願意告訴她，都可以在購物中心裡直接說。
肖冷開門見山：“我認為葉小姐很有實力，想問問葉小姐，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
“當然，我要先說明風險。”他嘴角勾起一點笑，從容而優雅，“之所以要從外麵招人，是因為這項工作非常危險——規則怪談模式在9月1日突然降臨，至今隻有20天。這個部門是在9月3日緊急成立的，幾乎沒有任何籌備時間，雖然從第一天開始所有人就都在全力以赴，但依舊是在從0摸索規則怪談，失誤和混亂都難以避免。”
“創立之初，我們的成員是從全國挑選的120位優秀刑警和特警，每20人一組，分為6組。現在，這初始的120人還剩不到40個。”
“……其他人都死了？”葉汐不寒而栗。
肖冷垂眸，毫不委婉地印證了她的殘酷設想：“是的。”
“葉小姐如果看過規則之境超話，應該知道，即便是新人副本，平均存活率也隻有20%，後續的存活率隻低不高。17號院的任務，一方麵是在副本裡保護普通民眾、提高存活率，另一方麵是嘗試弄清這一切到底從何而來，爭取早日讓生活恢複正常。”
——自己都死了那麼多人，還想保護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