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疑問在葉汐腦海中一劃而過，但下一瞬她就自己算明白了。
哪怕初始的120人已經犧牲了70多個，存活率也遠高於超話裡總結出來的數字。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家本身會對規則之境的玩法越來越上手，再加上團隊作戰的群策群力，存活率應該還能更可觀。
肖冷直視著沉吟不語的葉汐，開誠布公地告訴她：“這一切都不容易做到，所以葉小姐要明白，如果你同意加入我們，隨時都會死。可能是下一次規則之境，也可能是再下一次。”
過於坦誠的表述，聽起來就好像不是在招新，而是在勸退。
葉汐薄唇輕輕抿了一下：“我可以拒絕嗎？”
“我們是正規部門，不是傳.銷團夥，你當然可以拒絕。”肖冷嘴角掛著和善的淺笑，“隻不過要簽一份保密協議，關於17號院的一切，包括你剛剛經曆過的模擬怪談，都不能說出去。”
葉汐點點頭：“那我拒絕。”
肖冷凝神：“連待遇都不問就拒絕？介意告訴我原因嗎？”
“我不喜歡你們做事的方式。”葉汐直言不諱，“你們莫名其妙地把我弄進模擬怪談關了三天，沒有詢問我的意願，更沒有在意這會不會攪亂我的正常計劃。”見肖冷開口要做解釋，葉汐提高聲音繼續說，“肖隊長不用解釋這是‘失誤’，楊副隊長剛才已經跟我說過了。但我想說的是——就算是失誤，這樣做也依舊很過分。我可以理解這種失誤的存在，但我不接受。”
肖冷點點頭，突然站起身，朝葉汐頷了下首：“稍等。”說完他大步出門，葉汐以為他有什麼急事要出門，不以為意，但門外很快嘈雜起來。
“肖冷！你他媽！”樓道裡震起男人的怒罵，“你瘋了是不是！鬆開老子！”
葉汐正詫異地轉頭張望，房門“啪”地一聲被撞開，一個三十出頭糙漢模樣的男人背朝後被推進門。
“你他媽——”韓遠站穩腳就要走，抬眼之間，一記猛拳迎麵打向麵門。
“操……”眼冒金星的韓遠向後跌退，索性幾步外就有沙發，他剛好倒進沙發裡。
兩管鼻血猶如兩道紅線一般快速延長，韓遠抹了把血，盯著肖冷，怒不可遏。
肖冷平靜地整理衣袖：“為什麼挨揍你心裡清楚，有本事就去上頭告狀，上麵給處分我背，你因為個人恩怨拖無辜群眾下水的事上麵肯定也很愛聽。等離開17號，咱倆就都無所顧忌了，找個地方單練唄？”
韓遠咬牙：“你……”
“豁不出去就彆亂來。”肖冷抬起眼皮，“你折騰我，我不跟你計較。再動不相乾的人……”他嘴角上挑了一下，“你信不信我把罪名坐實，真當個帶惡人？”
他最後一句話的措辭帶著無聊的網絡梗，聽起來很沒正形。
但韓遠打了個寒噤。
因為他清楚地看到肖冷眼底劃過一抹凶狠畢露的森然，這種眼神韓遠並不陌生，上一次見到的時候他和弟弟韓遲還有肖冷都在Y省邊境，肖冷將這份森然投給了藏身於密林中的窮凶極惡的毒.販。
韓遠咬牙，麵子上還想支撐，但心裡已經敗下陣：“好……”他嗓音沙啞，肖冷報以一聲輕笑：“滾。”
韓遠緩了口氣，從沙發上撐起身往外走。
兩個人擦肩而過，肖冷沒再有任何動作，直到聽到房門關上，他重新看向葉汐。
葉汐依舊坐在那張單人沙發上，纖瘦的身形繃得筆直，直勾勾地盯著韓遠剛才所在的位置。
很明顯，她被嚇傻了。
肖冷抱歉地笑了下，走過去坐回剛才的位置，並不提及剛才的驚人舉動，更沒有邀功的意味。
隻是很誠懇地表示：“對不起，其實我們平常的工作流程並葉小姐見到的那樣。因為規則怪談的特殊性，受試者的確不會知道麵試究竟何時開始，但都明確確認過自己加入的意願。葉小姐的事情，是我們沒處理好個人恩怨。”
姿態從容而文雅，就仿佛剛才的事情是葉汐的幻覺。
“……行。”葉汐覺得自己呼吸有點卡殼。意識到肖冷在跟她說話，她竭力地梳理了一下思路。
——思路並不難理解，如果她的理解沒錯，就是肖冷和剛才那個人有個人恩怨，是那個人為了給肖冷添堵造成的“麵試失誤”，坑到了她。
所以，肖冷剛才的舉動是為了做給她看……嗎？
專門把人拎到這屋理論，看起來是的。
可是那一拳打得太實在了吧！
葉汐回憶韓遠的兩管鼻血，心裡爽到想要拍大腿笑。
她不能說這種處理方法是對的，但真的刺激。
她深呼吸了一下，控製住想拍大腿的衝動：“……這是你們日常處理矛盾的方式？”
“不是。”肖冷輕鬆坦然地承認，“是我個人的方式，但也隻對觸犯底線的人。”
嘖，他這樣還挺帥的。
比起一板一眼的正派人，她一直更喜歡這種正直裡帶點邪性的人。
不過要讓當做上級還是算了，讓她給這樣的人打工，得加錢。
——葉汐心裡腹誹，臉上一派平靜地朝肖冷頷了頷首，矜持表示：“感謝肖隊長幫我出氣，沒什麼其他事情的話，我該準備回去了。”
肖冷不緊不慢：“待遇問題，葉小姐還是聽一下吧。”
葉汐婉拒道：“不了，我剛找到工……”
肖冷：“底薪20，000，五險一金依照最高標準全額繳納，每次通關規則之境根據難度和完成情況不同另發50，000至100，000補助，如果不幸犧牲，家屬享受3，000，000撫恤金。”
葉汐：“……？”
“？？？”
她想的“加錢”並沒有這麼離譜！
肖冷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動，微笑變得更加人畜無害，慢吞吞補充：“我強調一下，這樣的巨額薪資，本質還是因為死亡率過於高了——請綜合考慮所有因素，我絕對沒有拿錢誘惑葉小姐賣命的意思。”
所謂的十大高危行業每年的死亡率大約在0.12至5%，其中給一部分的犧牲者，至少還有遺體可以供親屬哀悼、懷念。
而探索規則之境要把這個最高數字翻十倍不止，同時“死在規則之境裡”還意味著百分之百的屍骨無存。
簡單粗暴地說，加入17號就是實實在在地在拿命換錢。
.
在小會議室談話的時間裡，“這次模擬怪談麵試出現了一位逆天的高分選手”的消息在17號院內不脛而走。
截至楊歌帶葉汐離開模擬怪談，葉汐累加的分數是138分。17號的每一個人聽說這個分數都大為震驚，“肖隊打了韓隊”的事情成了這件事的催化劑，原本隻是在議論這個分數的人因而得知肖冷正和葉汐在小會議室詳談，隻要手頭沒有緊急事務就都湊了過來，一個個擠在屋門外扒著門縫偷聽。
在聽到葉汐說自己是好運者之後，一隊隊長張昭一邊克製地壓著聲音一邊驚歎：“草！特殊身份還有50分的額外加持，所以她其實是188選手！”
在滿分100的考試裡考出188，“祂”看到了都要直呼離譜。
五隊隊長曹怡把注意力放在了肖冷開出的條件上，心底掙紮了一下，小聲問旁邊的副隊長：“你說我如果把市區的房賣了，自掏腰包把賣房的錢作為入職獎金，入職滿一年立刻打款，能把她拉來五隊嗎？”
副隊長：“……”
隊長，你清醒一點！那可是你家孩子要用的學區房！！！
身為三隊副隊長的楊歌已經緊張得快瘋了，她覺得自己已經承受不了聽到葉汐拒絕加入的打擊，於是在聽到身邊嘁嘁喳喳的驚歎和算計之後，她很暴躁地糊了他們一人一巴掌，同時貼在門縫上的耳朵一點都沒離開：“都彆吵！我聽不見了！”
其他人很配合地安靜下來，大家懷著滿滿的好奇心，一起繼續聽壁腳。
然後就聽到葉汐問：“請問有編製嗎？”
眾人：“？”
草，你他娘的是個人才。
肖冷也明顯地愣了一下，繼而如實告知：“沒有。依照國家規定，想要編製，你得自己考。”
“哦……所以如果答應17號，我其實算是外包？”葉汐很冷靜地分析自己的工作屬性。
肖冷的神情因為“外包”這個詞稍稍扭曲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如常。
他點點頭：“算是吧。”
“那很遺憾，我應該是不行了，我有自己的本職工作。”葉汐歎了口氣，滿臉惋惜。
門外的大家：“？”
等一下，我們捋捋。
這種高危到完全不接地氣但是直接能接地府的職業，拉人入夥被拒絕不足為其。
但這位女士的拒絕原因怎麼聽起來完全沒擔心危險，隻是覺得工作無法兼顧？？？
工作不是為了賺錢嗎？？？他們給的錢應該還行吧？？？
葉汐則在思考很現實的問題。
她在想，規則怪談模式降臨得毫無征兆，會如何結束也不清楚。
那麼，如果十年、二十年後結束倒還好。如果她一直在17號賣命，並且真有運氣活到那時候，勢必已經通關過無數次規則之境，賬上積攢了一筆巨款。
可要是一兩年後就結束了呢？
那樣一方麵來說，她攢的錢未必能夠多到讓她在B市這個在全世界都排得上號的大城市衣食無憂地過完餘生，另一方麵她也完全沒有了在新聞行業的工作經驗。
到時候找工作得多難啊？
葉汐覺得這是個理所當然要想到的問題，半天沒等到回應，她才注意到肖冷那張完美無缺的英俊麵孔好像石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