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三個人一下子都傻了。
連鬼都傻了。
藍衣鬼僵了至少有六七秒鐘：“你再說一遍？？？”
藍桂儀攤手：“瞧瞧你這破地方，一天能有幾個人啊？平常吃不著什麼香火吧？我們要不給你這一支你就什麼都沒有，不如爽快給我們，你還能有一支。”
鬼魂調整好心態：“我不給你們，你們就沒得用。”
“嗬。”藍桂儀從牙縫裡擠出一絲冷笑，“我們換個墳頭點香，再召喚出另一個藍衣鬼，沒準兒也有香爐呢？”
藍衣鬼不屑：“那你試試吧。”說完從墓碑上立起來，往後一退，撲回墳頭裡不見了。
正當葉汐想上前說說好話把藍衣鬼哄出來然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時候，藍桂儀拍了拍墳頭，在墳頭上一屁股坐下了。
“！！！”葉汐瞳孔地震，again。
藍桂儀瞥著屁股底下的墳頭，不緊不慢地講道理：“你說你死都死了，較這個勁乾嘛？香爐那都是身外之物，對你根本沒用。有用的是什麼？是香火啊，所以何必這麼計較呢？”
葉汐內心：有沒有一個可能，它這麼計較就是為了多吃香火啊？
她覺得藍桂儀這個砍價思路不行，但緊接著就看藍桂儀開始放大招了。
藍桂儀：“所謂買賣不成仁義在，你說你不答應這價格，你好好說啊，躲回去不吭氣算怎麼回事？”
這是一輪道德綁架。
“再說，我剛才那話雖然簡單直接，但你說道理錯了嗎？我們來路上可看了，遊客就我們一波，今天也就我們能給你焚個香。你這麼一點口都不帶鬆的鑽回去，那我們豁出去也走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這是一輪攻心。
“而且我給你透個底，我們不是不願意多給你香。但我們手裡的香也不多啊，之後還有可能遇到彆的危險得用它——要是在你這兒把香都給完了，後麵遇到個麻煩我們死了，那要香爐乾什麼使？你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大家不管是人是鬼，活著都不容易，互相搭把手算了。”
這是一輪賣慘。
“所以啊，我們真沒想為難你，你也彆為難我們。你把我們要用的香爐大大方方地給我們，我們也好好給你再上柱香，這多好？”
這是一輪循循善誘。
“而且，你可彆忘了。”藍桂儀抬手一指葉汐，“剛才那姑娘是不是二話不說先給你上了一柱香？那會兒你們還什麼都沒談吧？她純屬好心吧？你不能看她人美心善就欺負她啊？”
這又是一輪道德綁架。
藍桂儀說完，就跟長輩拍小孩腦袋似的，又拍了兩下墳頭：“要不這樣，一柱香，你先把香爐給我們，我們努力活下去。如果最後還有藍色的香剩下，不管多少全是你的。這樣一方麵來說我們能保住命，另一方麵可能你最後得到的還比七支多呢！”
葉汐：這這這這算對賭？還是純純畫餅？
不重要。
重要的是鑽回墳頭的藍衣鬼又出來了：“你煩死了！！！”
從它的情緒很難判斷它究竟是聽煩了還是動搖了，但出來了就比躲著強。
藍桂儀依舊四平八穩地坐在墳上，轉過臉仰頭：“真的，但凡能給你我巴不得把五顏六色的香全給你。可你現在要求我們冒著生命危險給你七支，這不合適。”
藍衣鬼明明隻是一團霧氣，但葉汐就是覺得他現在已經氣得咬牙切齒：“三支！給我三支就成交！”
“一支。”藍桂儀伸著一根手指頭，毫不鬆動。
藍衣鬼：“兩支！不能更少了！”
“剛才已經白給你一支了，要是不給，你都沒力氣這樣跟我們討價還價。那我們直接把七個香爐都拿走，你能怎麼辦？”
這波屬於殺人誅心，但也的確是大實話。
葉汐剛才二話不說就點香，主要是因為剛進鬼屋對一切都還不清楚，所以想先對最溫和的藍衣鬼點個香看看會發生什麼，屬於一種規則怪談裡的常規探索步驟。但現在仔細分析，這個鬼是在吃過一支香後才能觸碰墓碑之類的實體的，如果他們一開始就直接把香爐抱走，它能做的頂多是跟他們一路，偶爾竄出來嚇唬他們一下或者乾擾乾擾他們，根本沒辦法阻攔他們拿走香爐。
是以在聽到這句話後，藍衣鬼明顯地遲疑了。葉汐以為這是個趁熱打鐵的好時候，卻見藍桂儀眯著眼睛看了藍衣鬼兩眼，然後站起來，撣了撣褲子：“真不乾啊？真不乾就算了。反正道理就是這麼些道理，我推心置腹一點沒騙你，你要不信那我沒辦法。”
這招，叫欲擒故縱。
撣乾淨褲子的藍桂儀抬腿就要走，第一步都還沒落地，被藍衣鬼一把拉住。
它的口吻聽上去既暴躁又急促：“行行行，再給我一支，香爐你們都拿走！”
靠，還真成了？！
葉汐心裡直衝著藍桂儀鼓掌，打開盒子就要再拿一支藍色的香，沒想到藍桂儀得寸進尺：“焚香要用香爐，我們還得在這等著它燒完才能走？”
“不用不用！”藍衣鬼已經是一種一句話都不想跟她多說的狀態，一頭撞回墳頭，兩秒後又捧出一隻香爐，“香還插在剛才那個香爐裡，你們把這個拿走！”
葉汐看了眼它捧出來的第八隻香爐，又看看地上原先擺著的七隻，每一隻的花紋、顏色都一模一樣。
你跟規則之境裡搞香爐批發是吧？？？
照腳底砍價的交易達成，藍桂儀大方地直接用自己盒子裡的藍香付了款，大家抱著七隻香爐滿載而歸。
另一邊，劉宇航他們也有所發現。
首先是劉宇航發現了符紙，符紙貼在墓碑上，但有些墓碑上有，有些沒有，暫不知是什麼規律。
薑悠在一個墳頭周圍發現了散落的銅錢、鞭炮皮，看上去像是不久之前有人剛剛在這裡做過一場法事。
曹為壯偶然看到一個墳頭被墓碑遮擋的地方有個洞，剛開始以為是盜洞，壯著膽子伸手進去探了下卻發現洞挖得很淺，並沒有形成一個通道。動裡放著一個瓷甕，他將它取了出來，但出於對靈異元素的敬畏心沒敢貿然打開。
七個人重新聚到一起，找了一塊沒墳的空地落座。葉汐先將香爐分發給大家，然後將現有線索彙總在一起，嘗試進行分析。
首先要分析的當然還是規則。
規則前兩條的“你要去祭壇完成祭祀，祭祀需要使用3支顏色一樣的香”和“入口與祭壇之間有很多鬼”，隻是簡單的陳述，不會有什麼問題，唯一的疑點是“3支一樣的香”不知該是什麼顏色。
第3條“綠色地帶是安全地帶，可以放心停留”，真假暫時未知，他們現在也沒見到“綠色地帶”，所以也不急於驗證。
第4條關於藍衣鬼的描述葉汐剛才基本算是驗證過了，藍衣鬼的確溫和無殺傷力，藍色線香也的確能免除它的虛弱狀態。
後麵的5到10全是未知。不僅規則真假不好判斷，他們就連白衣、紅衣和黃衣的鬼都還沒見到半個。
葉汐深思熟慮之後，默然啟用【鑒彆犬（2級）】，被動進行隨機驗證的機製隨之啟動，德牧在紙上跑了一圈，然後蹲在了第8條規則的末尾。
規則8隻有一句話：紅衣的鬼懼怕黃衣的鬼。
這句話被整句標紅、劃去。
這是葉汐始料未及。
她原本想的是第7和第9條存在衝突，必定有一條是假。至於第8條看上去也隻是一個簡單的陳述，和其他規則完全沒有衝突，所以她完全沒有懷疑這條規則可能存在問題。
現在這條規則被標注為假，那麼第9條說“黃衣的鬼可以驅趕紅衣的鬼”是不是也可以一並推斷為假？
倘若是真的，那為什麼“紅衣的鬼懼怕黃衣的鬼”陳述有誤？倘若是假的……那可以反推第7條燃香壓製紅衣鬼的方式為真嗎？
充滿迷霧的狀況令葉汐的心重新沉下去，剛才圍觀砍價現場生出的喜感煙消雲散。
王心冉看出葉汐的神情變動，打量著她狀似隨意地詢問：“李小姐覺得哪條規則有問題？”
葉汐沉了沉，第一次在使用道具後反倒被攪得腦子更亂，不知該如何作答。
沉默半晌，葉汐索性摒開了道具帶來的攪擾，憑借自己的邏輯做出判斷：“我覺得，第7條存疑。”她一邊說，腦海裡一邊迅速理清思緒，“按照剛才對藍衣鬼的實驗，藍色的香可以增強藍衣鬼。那紅色的香會不會也能增強紅衣鬼？如果能的話，危險的處境是不是就會更加危險？”
“啊……還真是。”曹為壯直拍大腿。
他想事比較簡單，剛才看這條規則沒讀出直接的矛盾點就信了。
沈濤：“那也就是說一旦遭遇了紅衣鬼，我們隻能召喚黃衣鬼對它進行驅趕？”頓了頓又問，“可第9條就是真的嗎……它們都是鬼，可彆一起來對付我們。”
葉汐沉默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
已知第8條對第9條是鋪墊信息，同時第8條是假。可就算忽略第8條，第9條似乎也可以單獨成立，因為8假就直接判斷9也假過於草率。
為了避免誤導隊友，她隻能含糊其辭將道具驗證出的結果委婉表述為：“但我覺得專門點明‘紅衣的鬼懼怕黃衣的鬼’很奇怪，不排除這裡麵有坑，還是謹慎一點吧。”
此外規則裡還有一個盲點。
藍衣鬼不會對人造成危險、白衣鬼造成的危險大概率可以逃脫、紅衣鬼受製於黃衣鬼……
但黃衣鬼怕什麼？它出現之後誰能壓製它？
這個比紅衣鬼還狠的玩意兒，會不會一口一個遊客嚼得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