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程度不夠看的”。
謝江被這句話搞得表情很複雜, 葉汐看著他的表情,也意識到這句話好像過於裝逼。
——在規則怪談這種鬼地方,怎麼會有人嫌棄難度不夠呢?
可是按照邏輯分析, 她覺得這就是他們正麵臨的現實問題。
一個長達7天的副本, 會在第一天就讓他們把規則摸透,然後進行日複一日的複製粘貼嗎?她覺得這明顯不對勁。
按照之前的經驗,這種情況通常意味著所謂的時限是假的,玩家們其實還有其他解密任務要做, 星月公寓規則怪談和育良一中規則怪談都是如此。
可問題是,目前這個副本展現的狀況又和那兩次有明顯的差異。
無論星月公寓還是育良一中, 都不是簡單的“規則怪談”。它們在規則之外還有個完整的背景故事,玩家隻需要分析這個故事,就可以快速發覺副本其實存在“主線任務”, 然後自然而然地開始跑劇情線。
這個副本並沒有那種背景故事, 至少目前為止沒有展現出一丁點端倪。這讓葉汐在覺得另有隱情的同時又並不認為它還存在其他“主線任務”,對局麵把握不足的感覺讓她不太舒服。
她把這個想法簡單地跟謝江解釋了一遍, 謝江雖然沒有經曆過她說的那種副本, 但也聽懂了她的意思。
他沉吟了一下:“或許是每天會刷新新的危險呢?比如昨天夜裡是火災, 今天可能會出現彆的危機?然後估計每種危機的解決方法不同,需要玩家通過觀察找到相應的應對方法?這樣一來的話,待七天還挺刺激的。”
“嗯……”葉汐遲疑著點頭, 一邊覺得他的說法有些道理, 一邊又覺得還是不大對勁。
這樣刺激是真的刺激了, 但意味著後麵幾天的危險完全處於規則之外。再說, 夜間火災那個程度的危機本身也很好應對,隻要玩家膽大心細就很容易發現漏洞,搞不好之後還能舉一反三。
把大量玩家困在這裡七天, 然後就這?
葉汐很難用這個思路說服自己,下意識地抬起手,隔著衣服捏了捏掛在脖子上的東西。
現在在她的襯衫內側掛著兩樣東西,一是放在防水袋裡的房卡,二是帽子先生送她的掛墜。
心裡的怪異感讓她在考慮要不要啟用掛墜去跟工作人員探聽一下究竟。在她看來這個珍貴道具是應該用在刀刃上的,而她現在已經在這個怪談裡待了一天多,還連局勢都沒搞明白,應該算是很危險的情況了。
如果能借這個吊墜打聽到一點自己所不知的隱情,哪怕不是全部也比什麼都不知道強。
之後的整個用餐過程裡葉汐都在盤算這件事,等到吃飽喝足,她和謝江都打包了一些作為午餐晚餐的食物,然後一起離開餐廳。
謝江詢問她要不要立刻去泡溫泉,她想了想說:“昨晚沒睡好,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吧,下午再去泡溫泉,到時候我喊你。”
“……好。”謝江答應得有些猶豫,因為跟大腿分開讓他有點沒安全感,不過他也清楚自己沒道理一直跟這位大腿黏在一起,因此還是答應了。
兩個人一同回到15樓,謝江直接回了房間,葉汐沒有回屋,四處轉了轉,終於找到一個正在打掃樓道衛生的藍衣服務員。
“您好。”她笑吟吟地走上前,摸出項墜給對方看,“我想請問一下,這個副本除了客房、餐廳、溫泉的三份規則外,還有什麼其他線索嗎?”
藍衣服務員一怔,警惕地看著她:“您為什麼這麼問,女士?”
“?”葉汐滯了一瞬,想了想,把吊墜打開,露出裡麵帽子先生的黑白照片,“請在不影響您工作的情況下告訴我一點線索,帽子先生會賜福給您的。”
藍衣服務員:“?”
這什麼神神叨叨的台詞?
有病?
難道是住客也會觸發什麼額外的任務?
……也不知道這種任務對他們藍衣服務員有沒有危險。
搞不清狀況的藍衣服務員警惕心爆棚,雖然因為不想被投訴努力維持著禮貌,但逃避之意已經不能更明顯:“不好意思,女士,我不太明白您在說什麼,而且還要收拾房間……要不您找前台問問吧!”說完,她推著裝滿床品的小推車匆匆離開。
葉汐蹙眉半晌,倒沒想投訴她,但也沒有放棄自己原本的打算。
她於是按照這個服務員建議的去了一樓,到前台向紅衣服務員重複了同樣的話。
紅衣服務員正忙著給新客人辦入住,聞言抬頭看向她:“女士?”
葉汐捏著吊墜,一臉期待。
紅衣服務員看著吊墜,一臉茫然:“您指的是什麼事?”
“……?”葉汐也茫然了。
同時,她從紅衣服務員眼中也捕捉到一絲警惕,那份警惕和剛才的藍衣服務員如出一轍,好像回答她的問題並不能為他們帶來“賜福”,而是會引來麻煩似的。
“……算了,謝謝。”葉汐搖搖頭,放棄了繼續追問,走進電梯,回到1502房間。
真奇怪。
她仰麵躺在剛收拾好不久的床上前思後想,不明白為什麼啟用了帽子先生的吊墜卻沒能問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從之前的情況看,帽子先生應該不止是在遊樂園,而是在整個怪談世界的地位都很高,甚至和那個幕後大boss“祂”也存在千絲萬縷的聯係,怪談裡的NPC們都對帽子先生十分景仰。因此這個吊墜作為禮物,相當於帽子先生給她開了一個強力外掛,進可幫她通關,退可為她保命。
但今天怎麼就不起效了呢?
明明這也是個怪談,明明服務員也是NPC,憑什麼不起效啊???
是這個副本設置了其他限定,還是帽子先生在怪談世界的地位突然發生了變化?抑或是……
等等!
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令葉汐悚然一驚——那些服務員,該不會並不是NPC吧?!
……這麼說來,好像的確沒有人明確說過他們是NPC。可是在購物中心、在遊樂園,也同樣沒有人明確說過那些NPPC。
貿然的判斷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她需要其他證據來佐證這個推測 。
葉汐從床上坐起來,凝神回憶這兩天的每一個細節。
首先最明顯的是這家酒店的服務員好像格外多,尤其藍衣服務員,每個樓層都能見到很多位,室外溫泉那裡也隨時能見到他們四處走動,這勉強可以算作一個反常的地方,不過同時也可以理解為“雖然沒必要,但也不是不可以”。
這個錘不夠硬。
葉汐深深吸了口氣,從今天的早餐開始一點點地往前回憶。在回憶到昨天的早餐的時候,她精神一震。
——昨天的早餐時段發生了一點小小的風波,煎蛋的服務員搞錯了客人的順序,把煎好的蛋給了後來的客人,因此招致了投訴。
投訴成功的住客因此獲得了6小時的入住減時券,這符合規則。但同時,被投訴的員工被領班扣除了2分,就此消失了。
當時這件事並沒有引起太多恐慌,因為在大家眼裡隻是一個副本NPC消失了。規則怪談現在無疑屬於人類的敵對陣營,這種鬼地方死一個NPC,彆說讓人難過了,當場沒人開個香檳表示慶賀都是因為大家素質高。
但現在葉汐仔細回想,領班懲罰被投訴員工符合常理,可扣除2分、導致消失其實是很奇怪的後續。
規則怪談千奇百怪,但這些都是針對玩家的,在NPC方麵,大多數設定反倒會很“接地氣”,做得就像現實中一樣,比如台詞、比如製服,都讓玩家覺得身臨其境。
那麼如果按照現實中的常理推斷,引起這種投訴的員工可能會被責備、可能會被扣錢,甚至屢次犯錯被開除也不奇怪,卻不該包括“消失”。
葉汐長長地緩了口氣,心裡漸漸認可了自己的推測——這裡的員工很有可能也是玩家,他們應該是要完成某種任務才能離開怪談,並且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會獲得分數,但被投訴會導致他們被扣分,扣到一定程度就會導致死亡。
——假若真的是這樣的話,葉汐今天早餐時覺得不對勁的地方也有了解釋。
一方麵,如果員工也是玩家,那麼員工應該也有相應的規則,這是她目前還不清楚的;另一方麵,現在從住客的客房規則裡能明顯看到“投訴員工”這種針對服務員的條目,那麼不難想到,在員工的規則裡應該也有反過來針對顧客的。
甚至有可能,兩邊的目標是相悖的。這場副本的本質,是玩家之間的廝殺。
這樣一來,即便顧客要直接麵對的還是那三份規則,難度和變數也大幅增加了……
他們要努力存活,但員工陣營會竭儘所能地阻攔他們,再加上土著人和一些不懷好意的玩家的存在,整個局麵會變得非常複雜。
這種推測讓葉汐突然動搖了——如果情況真的那麼複雜,她是不是也應該儘量少出門,在客房裡苟命,少去外麵晃蕩?
……可這似乎也隻是一種想當然的想法。
按照常識,酒店客房是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對入住的客人來說應該也是安全的。
但是在規則怪談裡從來沒有人給出過這種承諾。
從來沒有人說客房比外麵安全,從來沒有人說那道小小的房門可以擋住一切千奇百怪的危險。盲目相信“常識”的結果,未必是利大於弊。
充斥四周的不安全感一時把葉汐的思緒攪得很亂,手足無措的感覺更令她煩躁。
哪怕是在規則怪談裡這樣的手足無措對她來說也很少見。尤其是在經驗豐富之後,她自信心提升,麵對規則越來越覺得遊刃有餘,有時雖然也會麵臨困境,但她也很少覺得自己會過不去。
眼下的狀況卻讓她沒有那種自信了。
這是她從未遇到過的新情況,複雜的陣營、各懷心思的參與者,讓副本裡多了很多不可預測的危險。僅憑分析規則、提高防心都未必能保證過關了。
但……
在長久的不安之後,葉汐強行摒開了一切焦慮。
上大學的時候,她的一位室友將為尚未出現且不確定會不會出現的事情焦慮稱為“貸款焦慮”。這種焦慮其實不能解決任何實際問題,反倒會占用人的大量精力,百害而無一利。
所以,先不想那些了。
葉汐長籲了一口氣,緩和情緒,努力讓自己往好的一麵想。
——其實即便局麵複雜,她的優勢也還是很明顯。
首先,她是帶著道具進來的。即便現在【鑒彆犬】的三次主動驗證機會已經用完,她也還有兩次被動驗證可以用,另外由於剛剛在服務員那裡並沒能真正啟用帽子先生的吊墜,這個大外掛工具也還沒失效,比起很多沒有道具或者隻有低級道具的玩家,她的存活率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