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深眉頭緊蹙,陷入沉吟。
宋詩沒有急於說更多誤導他的話,而是故作不解地詢問:“這是什麼意思?遺體捐獻者很高尚,大家都知道,為什麼要專門寫出來?”
吳深在她的言語間矛盾更深,他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和宋詩說的到底哪個是真的。
門內的葉汐則在糾結要不要出去揭穿宋詩。
簡單粗暴地想,她戳穿宋詩能避免吳深踩坑,是在救吳深的命,但規則怪談副本並不是一個“簡單粗暴”的地方。
現在宋詩明顯在針對吳深,最容易想到的目的是搶道具。道具在怪談裡至關重要,她如果出去當麵攪局,萬一宋詩狗急跳牆把她殺了怎麼辦?
想救人也不能把自己搭進去。
要保險點,就等一會兒宋詩走了,她私下去找吳深。這樣雖然不如當麵對質可信度高,但是安全。
葉汐正暗搓搓地拿主意,外麵的吳深和宋詩結束交談,吳深心神不寧地直接前往門診樓,宋詩看了看眼前住院樓的大門,幾步走進去,停在兩個人麵前。
陳曉燕:“哎??”
葉汐:“哎嘛?!”
宋詩抱臂,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氣氛有億點點尷尬。
看宋詩這架勢,明顯是發現她們在聽牆角了。
葉汐和陳曉燕低頭沉默了幾秒,開門見山:“被你發現了。”
說完,正好有其他參與者出門。宋詩笑了聲,沒說話,看了眼外麵。
大門外相隔十幾米的地方有個亭子,她過去,葉汐遲疑了一下跟上了她。宋詩在亭子裡坐下,靠著立柱說:“其實我沒發現你們。”
葉汐:“啊?”
什麼意思,其實是她自曝了嗎?
宋詩繼續說:“我說算好你們出來的時間跟吳深搭的話。如果你們那時沒往這邊走,我就隻能換個時間見他了。”
這回葉汐懵逼了:“……為什麼?”她打量宋詩,十分不解,“你不怕我揭穿你?”
宋詩笑容淡去,低下頭,輕聲說:“怕。但我又覺得,揭穿也很好。”
葉汐:“?”
宋詩咬著嘴唇,羽睫打顫:“我……我想報複他,但又覺得這樣是不是太狠了。”
葉汐凝神,深深吸了口氣:“你們在外麵認識?”
宋詩點頭承認:“我們在一起十年,臨近結婚才知道他一直在算計我,做的是那種……類似於古代吃絕戶的打算。後來我去打了胎,我爸也因此氣病了,現在還在ICU裡。就連進這個怪談……應該都是因為我剛剛做完人流正好在醫院,如果我不能活著出去,我爸媽無依無靠,他就是罪魁禍首!”
她說個很文靜的女孩子,說這番話的最初還算平靜,但越往後越激動,不僅語氣激烈,而且連身體都在顫。
陳曉燕神情複雜:“那啥……我覺得咱不用做你能不能活著出去的假設,就說前麵那一段,這人就挺渣的。”
宋詩悶頭:“我知道。”
陳曉燕:“所以站在公正客觀的角度講,這人罪不至死。但你要是問我個人怎麼看,我覺得就讓他死在這兒吧!彆出去禍害彆的小姑娘!”
說完她還很仗義地拍了拍宋詩的肩:“你彆自責!規則怪談這種鬼地方,多少人單純為了保自己的命去害人呢?你這有舊怨才動手的,已經比其他人好多了!”
“我本來也這麼覺得……”宋詩的頭壓得更低了,手指搓著病號服的衣邊,“所以昨晚在太平間,我拿走了寫有他名字的卡片,讓他被死屍撕了……當時我很高興,覺得他就這麼死了挺好。沒想到早上打飯的時候,看到他還活著……”
“如果接下來的發展是按咱們昨天看到的那個表格,他要連續被摘七天器官……會不會太殘忍了?”宋詩抬起頭,茫然地望著葉汐和陳曉燕,試圖從她們那裡找尋答案。
葉汐完全理解她的糾結。
雖然都是要吳深的命,但單純的“殺人”和持續七天的“虐殺”是完全不一樣的。
連續摘七天器官這種設定,普通人腦補一下都得哆嗦。吳深乾的事雖然沒良心,但其實遠沒有到這種地步,宋詩糾結,恰恰說明她是個正常人。
葉汐沉吟片刻,搖了搖頭:“我覺得你迷惑吳深是對的。”
宋詩愣了一下:“怎麼說?”
葉汐神色冷漠:“我無所謂你們之間的恩怨,我隻知道怪談裡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上有老下有小,身後有家庭。從先前李叢他們的舉動我們都看得出來,在手環變黑後,他們很可能要通過害彆人避免所謂的‘器官捐獻’,讓自己活命。而捐獻一共要持續7天,如果吳深的任務順利,就會有七個參與者因此受害。”
宋詩的臉色明顯一白,豁然開朗之餘心裡不無震驚。
從早上看到吳深開始,她就陷入了個人恩怨帶來的糾結裡,根本沒有餘力去想其他的事情。現在葉汐這麼一說她才覺得……有道理哈!這裡麵還有其他人的命呢!
人在陷入執念的時候,很容易在無形中把素不相識的人都看作“路人甲”,但其實路人甲也是活生生的人。她在吳深麵臨被摘器官的事上反複懷疑自己太殘忍,但現在換個角度突然發覺這是一換七點交易,突然就神清氣爽了。
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握住葉汐的手:“謝謝你啊!要是咱們都能活著出去……我請你吃飯!”
“啊……哈哈,彆客氣……”葉汐乾笑。
她明白一個人和自己達成和解是個大事,但這個飯她真不想吃。她於是以還有很多檢查要做為由草草結束了和宋詩的交談,往門診樓走的時候一直很沉默。
陳曉燕打量她:“想啥呢?”
葉汐深呼吸一下,咂嘴:“我在想,這個副本裡咱們算是一直看雷海李叢不爽的,早上被抓去摘器官的朱丹丹也明顯和害她倒黴的那個有舊怨,現在再加上宋詩和吳深……”
她停住腳步,望著陳曉燕道:“雖然規則怪談完全隨機,誰都有可能進來,但B市常住人口兩千多萬,進來這麼多有仇的人,你覺不覺得概率有點高?”
“……那是有點高。”陳曉燕神情僵硬,忽而又有些興奮,“會不會解決掉仇人就能通關?如果是這樣那我們……”
說到一半她自己卡住:“不對啊,那雷海和李叢都已經死了,咱倆怎麼還沒出去?”
“嗯。”葉汐頷首,“而且這種所謂的‘解決仇人’是一種不公平的模式,咱們對雷海李叢是單方麵的討厭,他們可沒覺得跟咱們有仇;宋詩和吳深之間也是宋詩恨吳深,吳深對宋詩應該沒有這麼強烈的情緒。那麼如果是這種機製,這就不是對抗,而是……狩獵。”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規則怪談就沒有公平可言了。
“不僅如此,如果真的作為‘複仇局’來考慮,那‘祂’對參與者的挑選也太潦草了。”
……其他人什麼情況她不知道,就說宋詩吳深的情況,和她們這種單純的職場鬥爭,是一回事嗎?嚴重程度完全不同!
所以剛剛擺到麵前的通關思路又斷了,葉汐隻好按原計劃行事,在檢查視力拿到立刻出結果的檢查單時默默啟動了【提詞器】,試圖通過道具提醒獲得線索。
三個詞很快陸續浮現:
“常規檢查”。
廢話。
“無關痛癢的”。
……嗯。
葉汐略微有點近視,但不嚴重,連眼鏡都不需要戴,的確“無關痛癢”。
第三個詞是:“公認的”。
嗯?
葉汐的目光停在這三個字上,一時好像有一點頭緒冒出來,但不夠清晰。感覺就像是答案已經近在眼前了,但還蓋著一層薄薄的紙,讓她看不透。
之後兩個人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把今天要做的檢查都做完了。
這些檢查大家之前都已經做過一遍,又沒有出現新規則,避免危險變得很容易。
危機感減弱讓大家神經放鬆,於是終於有更多人注意到了已經困擾葉汐好幾天的問題:“到底怎麼通關啊?”
“這有些檢查出結果,有些不出,啥時候是個頭啊?總不能等把錢花完,大家都熬死吧?”
“是啊,一般來說住院嘛……病好了就能出院吧?但現在我連自己有什麼病都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高度近視,但視力檢查結果是有的,也沒見主治醫生提做近視手術的事啊?”
“……那要不你主動問問醫生?”
高度近視的那位一聽這個建議就慫了,連連擺手:“我可不敢……這是規則怪談,在規則怪談裡自告奮勇做手術?我瘋了?”
——葉汐和陳曉燕是在離開門診樓前聽到的這些對話,說話的人明顯很煩躁,葉汐也很煩躁。
同樣煩躁但自認沒能力解決問題的陳曉燕哀歎:“就是啊,這個副本忒不厚道。就算通關方式要我們去解密,至少也把檢查結果告訴我們啊?現在每天打幾千塊花出去,連個響都聽不見……”
葉汐的腳步猛地頓住。
那個原本就已近在眼前的答案,在她腦海裡突然變得清晰!
她攥住陳曉燕的手腕,陳曉燕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葉汐轉過身就要回門診樓。
“你乾啥?!”陳曉燕目瞪口呆,葉汐越走越快,“我去看個東西!馬上就好!”
她們風風火火地殺回門診樓,直奔二樓離得最近的科室。
葉汐沒再往裡走,直接在樓道裡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