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並中原一統為王乃是弘闊可汗畢生夢想,他並不像表麵上表現出來的那樣渴望和平。請求和親也是拿捏住了豐國皇帝的性格,講究禮義廉恥的大國最好麵子,常常是隴北一求和便應允,隨後還會以“賞賜”的名義,送來許多好東西,表麵上服個軟就能不勞而獲,正值寒冬將至,何樂而不為?
待到來年春季,隨便想個由頭開戰即可,至於和親公主,不過是個任人擺布的玩意兒。
從兩國邊境到達蘇克津城,約莫需要五天時間,了了可以騎馬,陪嫁侍女們卻不行,她們自豐國長途跋涉跟隨而來,本身體質便較為柔弱,其中還有幾個水土不服的,大大降低了速度。
“公主,這已經是第三日了!”
塔木洪王子忍著怒氣找到了了,“照這個速度,我怕再過十日也到不了蘇克津城!”
了了捧著一盞茶,掀開蓋子慢條斯理地吹了吹,她不喜歡喝茶。
隻聽刺啦一聲,滾燙的熱茶就這樣潑向塔木洪,弄得他滿頭滿臉儘是茶葉茶水,不僅如此,了了潑完茶後,還連帶著茶盞砸過去,塔木洪反應敏捷躲過,勃然大怒:“公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對你再三忍讓,你卻不知好歹,如此跋扈,我要稟報大汗,請他懲罰你!”
侍女適時遞上一張帕子,了了將沾了茶水的手擦了擦,眼皮都沒動一下,“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塔木洪握緊了拳頭,此時已是真心被了了惹怒,若非理智尚存,真要動手教訓她,他明明已給出最優方案,將這些侍女集中塞進一輛車,或是分開交由隴北勇士帶領騎馬,她卻通通不答應,再這樣下去,他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到蘇克津?
塔木洪不能打了了,於是一拳砸在桌案之上,上好的黃花梨案應聲而裂,塔木洪一字一句地警告了了:“公主,你們中原有句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
“弘闊可汗在你心中原來隻是畜生,那你也是小畜生了?”
這下彆說塔木洪,就連他身後的幾名隴北勇士都勃然大怒,這豐國女人,竟敢辱罵大汗與大王子是畜生?!
幾人紛紛亮出兵器,侍女們難掩驚慌,侍衛們更是在心中埋怨公主不安分,他們在隴北人的地盤上,此時韜光養晦才是關鍵,怎能屢次與塔木洪起衝突?
可沒等他們腹誹結束,令人驚奇的一幕發生了,感到恐懼的不是了了,反倒是塔木洪。
他的咽喉處正抵著一根鋒利金簪,了了往前走,他便隻能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了了瞥了眼邊上蠢蠢欲動的隴北勇士們,麵無表情地將金簪刺入塔木洪咽喉,沒有取走他的命,但鮮血已噴薄而出,她問:“是你們的刀快,還是他死得更快?”
三日前她是如何砍掉切瓦一隻腳,眾人還曆曆在目,此時他們總算想起眼前這位豐國公主是個狠角色,這也是塔木洪與死亡離得最近的一回,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根簪子上,方才發生了什麼?他甚至沒來得及看清楚,脖子便是一陣劇痛!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催促你。”
識時務者為俊傑,塔木洪倒是能屈能伸,不過了了並未因他示弱便放過他,而是抓住他編成許多小辮子的頭發狠狠往後扯,逼迫塔木洪仰頭露出頸項,然後以手中金簪,在他脖子上刺出一個“了”字,即便日後傷口痊愈,疤痕也會永遠留存。
就像是被插上草標的牛羊豬狗,總得認清楚主人。
刺完後,了了一腳將其踹開,她個頭雖不及塔木洪高,力氣卻不比他小,絕非柔弱可欺的嬌軟美人,塔木洪捂著脖子,鮮血自他指縫流淌,沾染了乾淨的衣服。
他驚魂未定,卻又不覺向了了看去,她正把玩著手中細長金簪,眼神冰冷嘲弄。
經此一事,塔木洪總算是老實下來,了了再放慢行程他也一言不發,這樣的不作為令與他同行的其他隴北勇士極度不滿,畢竟他們乃是弘闊可汗手下,並非塔木洪親兵,對這位大王子是尊敬大過畏懼,見大王子被區區豐國女人嚇破了膽,便想著要給了了一點顏色看。
公主不能玩,那些同樣身嬌體柔的美貌侍女,總能碰吧?等公主察覺,生米也已煮成熟飯,她又能把他們怎樣?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了了早已從六公主口中得知此事。
六公主剛來隴北時,連自己都保不住,更彆提身邊的侍女,她們背井離鄉來到隴北,此生便注定無法回歸故土,隻是太多事情並非她們能夠改變,連公主都要委屈度日,何況侍女?
所以剛啟程,六公主便已提醒了了,請她無論如何也要保全侍女們,這些隴北人根本不將豐國女人當人看,一旦落到他們手中,絕對沒有好下場。
這種時候便顯出公主身份的好來,侍女們無比聽話,了了讓她們練武,她們雖麵有難色,卻也不敢不從。
無上宗的入門功法淺顯易懂,雖不能騰雲駕霧,但自保卻綽綽有餘,了了可不想去管這麼多人的死活。
六公主對此感到憂愁:“她們年紀都不小了,現在才開始練武,能有用嗎?隴北人又高又壯,再怎麼練,恐怕也比不過人家。”
她還是希望了了能隨時看著侍女們,這樣才能保證絕對的安全。
在六公主看來,這根本就是臨陣磨槍,練這麼些個花拳繡腿有什麼用?還是安安分分待著不要落單才安全。
所有人似乎都不看好普通女人的身體,認為她們生來柔弱需要嗬護,可了了不這麼看——她們明明擁有強壯又柔韌的身體,為何不能加以錘煉,去鍛造強健的體魄?
想要恣意去搶奪資源與權力,就需要健壯的身體作為支撐。豐國兵力乃是隴北數倍,又有孟拓這樣的悍將,為何迄今仍無法將隴北吞並?是人數不夠,還是孟拓太蠢?
從兩方軍士身上便能看出端倪,隴北人都是大塊頭,無論身高體重還是肌肉都遠勝豐國將士,最明顯的對比便是身為兩軍主帥的孟拓與塔木洪。
孟拓在豐國算得上是魁梧,可跟塔木洪一比,便顯單薄,他手下的將士比他還要矮小瘦弱,隴北則完全相反,他們又高又壯——這是怎麼回事呢?
如果說女人天生弱於男人,那麼為何豐國男人天生弱於隴北男人?何況女人天生弱於男人也並不屬實,辛翎就比大多數男人高,更比男人強。
而在朝蘇克津出發的過程中,了了偶爾會看見放牧的隴北人,讓她驚訝的是,隴北女人很高大健壯。
修仙界的女人,哪怕是還未擇道時的師姐,也不是纖細嬌小的類型。
想到這裡,了了扭頭去看六公主,六公主被她看得渾身發毛:“怎、怎麼了?”
了了問:“你為何這樣矮?”
六公主:?
她感覺自己被羞辱了,可定睛一瞧,了了不像是在罵人,而是真的感到疑惑。
“可能是因為皇帝不算高,拖累了德妃。”
德妃在女子中其實算比較高挑的,但六公主跟三皇子都不高,除了怪皇帝,了了想不出還能怪誰。假如六公主的父親像隴北男人一樣高,她肯定也不會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