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二朵雪花(六)(2 / 2)

了了 哀藍 10813 字 8個月前

但和眼下所感受到的寒冷相比,竟已不值一提。

不僅是身體,連帶內臟與靈魂都被寒氣侵蝕,弘闊可汗的腦海中再度回想起女神的傳說,因為極度寒冷,他的身體劇烈顫抖,上下牙關哢哢作響,了了說:“如果有第三個人知道,整個隴北會被冰雪徹底吞沒,不會有一個人活下來。”

說完,她慢慢歪了歪頭:“我說的。”

弘闊可汗不敢反抗,用儘最後的力氣點頭:“我、我……我知、知道了!”

身上寒氣瞬間消失,剛才的痛苦仿佛成了幻覺,弘闊可汗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了,目光滿是驚懼,了了想起在兩國交界處,當時她斬斷了名叫切瓦的男人一隻腳,剩餘的男人們便立刻老實本分,再不敢用那種叫人惡心的眼神看她。

原來弘闊可汗也一樣。

他並沒有很強大,他的暴躁易怒與豐國皇帝的氣場一樣,都來自於動人的權力,誰能擁有權力,誰就能不可一世。

弘闊可汗走後,小雪人裡的六公主敬畏地看著了了,小心翼翼地試探,“你……你到底是誰呀?”

她是在死後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和親前,而且是以雪人的模樣,靈魂被困在雪人中無法離得太遠,唯一能看見她,並且能夠對話的,就是了了。

最初發現自己的人生被了了徹底替代,甚至連名字都不複存在,六公主第一反應並不是憤怒或者悲傷,而是如釋重負。

在她那短暫的人生中,沒有幾天快活日子,最快樂的時光便是和情郎孟玉堂兩情相悅時,可惜很快她便被迫和親,而孟玉堂也與她人定下婚約,她的人生灰敗而無趣,除了痛苦隻有痛苦,最後就連那點子念想都變成了刀子。

這樣的人生誰愛要誰要,橫豎她是不要了。

了了是誰?六公主真的不知道。

見了了朝自己看,她嚇得連忙縮進雪人裡,嘴裡叫著:“沒事沒事,你不用告訴我也沒關係,我就是隨便問問,我不是非要知道的!你不用說,不用說!”

兩人雖已相伴許久,可六公主覺得自己一點都不了解對方,她下意識感到恐懼,恐懼讓她示弱、求饒、躲藏。

了了將小雪人捧到掌心,如果是從前,她可能很不喜歡六公主,但在經曆了修仙界之後,了了對小雪人裡靈魂的容忍度上升不少,當初真儀可是話一多就被封嘴,六公主卻是絮絮叨叨的了了實在受不了才會教訓。

“你怕什麼?你已經死了。”

六公主一愣,是啊,自己已經死了,一個死人還怕什麼?她不會冷不會餓,什麼感覺都沒有,她怕什麼?

話是這麼說,但當她跟了了對視時,還是感覺毛骨悚然,“你、你剛才……是不是出手太狠了?我看弘闊可汗都要被你嚇死了。”

了了說:“我打的是他,又不是你。”

“那也很可怕啊,萬一你也那樣對我怎麼辦?”

了了重新加固好了小雪人,將它放回床頭,營帳內一片狼藉,弘闊可汗走了好一會兒,侍女們才敢詢問了了是否可以進入。

她們動作麻利,很快便將營帳恢複原樣,但行走間裙裾很是礙事,高高卷起的袖子總是往下掉。

了了拿過一件衣裙,她一直很討厭這種繁複又累贅的衣服,穿上去行動不便,還很浪費時間。

師姐曾經說過,這樣的裙子很漂亮,甚至後來她便以衣入道,擇道後也依舊不改愛美的習慣,常常在衣著打扮上花費精力,這樣的情況,直到師姐成為無上宗掌門真人之後才有所改變。

“刺啦”一聲,原來是了了將手裡的衣裙給撕了!

侍女們被這聲音吸引,紛紛看過來,了了沒有管她們,依舊在撕,侍女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上前去勸,最終,還是一個膽子較大的侍女走過來,輕聲問:“公主,您可是心裡頭不順氣兒?”

公主總是沒有表情,她們猜不出她在想什麼,莫非是方才在弘闊可汗那裡受了氣,所以才拿衣服撒氣?

了了沒說話,把衣服交給她:“穿上。”

拿著衣服的侍女惶恐不已:“這是公主的衣服……”

她一個侍女,哪裡有資格穿?這樣僭越的行為若是傳回豐國,那是要掉腦袋的!

了了重複了一遍:“穿上。”

萬般無奈之下,侍女隻好解開自己的外裙,將了了手中這身穿上,這身算是冬衣,比較厚實,六公主在豐國雖然不算受寵,娘不愛爹不疼,但畢竟是公主,該有的都有。

了了將累贅的裙擺撕掉,裝飾的腰間及垂在袖子上的布料通通去除,保暖依舊保暖,但行動間已方便許多,就是裙擺還有些長。

想到這裡,了了對侍女說:“以後的衣服,都這樣改。”

她指了指被丟在一旁的隴北服飾,“去掉裙子。”

侍女們嚇了一跳,去、去掉裙子?這裙子怎麼能去掉?!

“公主,這,這恐怕是不妥呀!”

了了將一名侍衛叫進營帳,指著他的衣服說,“這樣即可。”

侍女們更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公主怎麼要穿男裝?

了了本來就不愛解釋,她下了命令,旁人便必須遵守,因此侍女們再不解,終究還是隻能聽從,按照了了的意願,將衣服改成了她想要的模樣。

衣服的作用是避寒,她們從此後要在隴北生活,華麗的裙子隻會讓她們在遭遇危險時無法奔逃,隻能坐以待斃。

吩咐完侍女們,了了帶上小雪人走出營帳,弘闊可汗一直沒有回來,她便向王宮中央的營帳走去。

隴北勇士們在了了經過時都會偷看她,然後將她與傳聞中做對比,怎麼看她都隻是個普通的豐國女人,就這樣的一個女人,竟能斬斷切瓦的腳,還殺了木罕?她真的有這樣的本事?

該不會是塔木洪大王子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所以將罪責全都推到了豐國女人身上吧?畢竟誰都知道,木罕乃是二王子的親舅舅,且一直支持二王子與大王子爭奪繼承人的位置,若是塔木洪大王子將木罕殺死,這就說得通了。

此時弘闊可汗隻當無事發生,他沒有洗澡沐浴,也沒有割掉胡子,而是在營帳內消化著之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事件。

冷靜下來後,他認為這不可能。

雖然隴北一直都有冬之女神的傳說,可春夏秋冬四季變換,本是自然之事,不僅是隴北,地處中原的豐國不也如此?據說往南方去,還會有一望無際的大海,在那裡冬季極短,反倒是四季如夏。

這樣一想,他覺得方才自己方寸大亂,因此才會感到恐懼。

於是便不聽了了的話,反倒決定召見祭司,那豐國公主絕不是什麼冬之女神,反倒可能是妖孽邪祟!

想到這裡,弘闊可汗恍然大悟!

他就說,豐國皇帝怎地如此好心,送來這樣一位公主!原來是想謀害於他,想要摧毀隴北的根基!他絕不可能讓豐國皇帝得逞!

正在弘闊可汗信誓旦旦之時,營帳被人掀開,他正要喝斥對方不知好歹,竟敢擅闖可汗營帳,就正麵與了了對視,頓時額頭冷汗涔涔,先前被刻意遺忘的恐懼瞬間回籠,極寒之氣穿刺心頭的寒冷令他的手腳下意識開始發抖。

他站起身,噌的一聲拔出金刀,直指了了麵門:“大膽邪祟!是不是豐國皇帝指使你!”

了了完全不明白弘闊可汗在說什麼,她在想,自己的話這樣不被放在心上,是不是因為她沒有將他殺死?

她不喜歡有人不聽自己的話。

由於了了一直不說話,弘闊可汗愈發緊張,他察覺到自己握著刀柄的手在逐漸打滑,要知道即便是在戰場上,他也從未因恐懼握不住刀,可現在,這把跟隨他多年的金刀,卻止不住地鬆開,他握不住!

於是他想,與其猶豫不決,倒不如快刀斬亂麻,管她是什麼妖孽邪祟,一刀將她砍了,再將她的人頭送回豐國,告訴豐國皇帝,他弘闊可汗不是這麼好惹的!

伴隨著弘闊可汗一聲怒吼,金刀閃著鋒芒,向了了當頭劈下!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