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二朵雪花(二十二)(1 / 2)

了了 哀藍 8697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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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煩人精清卓的陪伴, 四公主漸漸從失去母親的悲痛中走出來,性子較之從前則更加沉靜,從早到晚說的話不會超過十句,清卓對此束手無策。

了了不管這種事, 去問海月花跟拉合, 她們隻會瞧不起四公主, 一個女人自願拔去獠牙與利爪, 變成溫順無害的小羔羊, 倘若不曾見過同類還則罷了,可隴北女人就在麵前, 她若不願睜開眼睛,誰也不會為她惋惜。

久而久之, 清卓每每回到姐姐身邊,總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她苦口婆心勸道:“澈玉姐姐,你還這樣年輕,難道要這樣死氣沉沉過一輩子嗎?哪怕你恨我們也好, 如果不是我們打進豐國, 皇後娘娘不會自儘……”

四公主卻說:“是我這個做女兒的不孝,與你們無關。我終究是豐國公主, 不能以身殉國,已是我不忠不義, 又哪裡有臉麵怪罪旁人?”

無論清卓好說歹說,都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最初與姐姐重聚的幸福蕩然無存, 清卓她意識到一件事, 那就是四姐對所有人都好, 正如她甘願為皇後隱瞞賜婚真相,甘願遭受孟家欺淩從而贖罪,她太願意奉獻了,即便奉獻換來的代價是苦痛。

話說完四公主便覺不妙,低頭一瞧,小丫頭臉蛋皺成一團,不停吸鼻子,像是……

哭了!

“我最討厭四姐了!”

清卓大聲吼出這麼一句,拔腿就跑,四公主趕忙起身追:“等等,清卓,外麵下著雨——”

話音未落,小短腿就摔了一跤,趕巧了,撲倒在門框上磕著了牙,抬頭後滿嘴是血,這下更加委屈難過,涕泗滂沱地往外衝,四公主顧不上拿傘就去追,姐妹倆是一個跑一個追,清卓雖然稚童外貌,跑起來卻如同蹬了風火輪,身嬌體弱的四公主累得氣喘籲籲,直到那泥猴兒迎麵撞上人。

了了撐著傘剛從外頭回來,沾滿泥巴跟雨水的清卓根本沒機會碰到她,被她用傘柄戳在數步外,她身後的圖娜則將自己的傘往前撐起為了了遮雨,順便問:“這是怎麼了,隔得老遠就聽見你在這鬼哭狼嚎。”

此時四公主已追上來,她氣喘籲籲,頭發被雨水打濕後沾在麵頰,顯得尤其可憐,見她如此,清卓忍不住要心軟,四公主很怕了了,哪怕她們是血脈相連的親姐妹,當這個妹妹走到了她做夢都不敢想象的高度時,她下意識便感到恐懼。

“你哭什麼?”

清卓想擦臉,結果沾了一手泥巴,她嘟噥著說:“我,我……”

“你彆怪她,是我惹她哭了。”見了了開口,四公主生怕她問罪清卓,忙不迭將罪攬到自己身上。“是我不好。”

“既然知道自己不好,那就受罰。”

清卓一聽,立馬急了:“這怎麼行?”

了了冷淡地喚:“圖娜。”

“是!”圖娜把自己的傘給了了,再接過了了那把,順便抓住四公主的手,“請公主放心!”

清卓眼睜睜瞧見姐姐被帶走,四公主隻覺圖娜單手如鉗,牢牢扣住自己雙腕,掙脫不得,隻能被踉蹌著拽走,清卓想去追,卻叫了了拎了起來丟到地上,她感覺無比難過,正想大哭,了了問:“你這幾日練功了嗎?”

清卓“嘎”的一聲,眼珠子上下左右亂飄不敢回答,她這幾日忙著陪伴姐姐寬慰姐姐,根本不記得練功這回事。

人隻能活一回,恍惚中她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她真的欠四公主什麼嗎?那也不見得,她試過了,努力了,嘗試喚醒卻失敗,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浪費自己的大好時光去做這樣不值得的事?人隻能活一回啊!

頭頂的雨水突然停住,清卓還以為雨不下了,抬頭卻發現是了了把傘撐在了自己頭上,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了。”

了了沒有說話,她自己便從地上爬起來,順便對了了說:“下次丟我的時候可不可以輕一點,屁股都要摔成兩瓣兒了。”

了了身高腿長,清卓要奮力小跑才跟得上,冰雪之身不會生病,哪怕淋雨又在泥地打滾,依舊活蹦亂跳,捧著甜茶痛飲時,清卓才壯著膽子小聲詢問:“四姐還能好起來嗎?”

了了看向她,清卓垮下肩膀:“我知道你不知道,可是我就想要個肯定的答案嘛。”

圖娜早就看四公主不順眼了!堂堂公主下嫁臣子,竟逆來順受任由夫家虐待,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如此犧牲奉獻的精神不去拉磨屬實可惜。清卓帶人把她救出來,正常人都該醒醒腦子重新開始生活,四公主可倒好,成日悲春傷秋默默淚流,叫圖娜說,她根本就是腦子生了鏽,無事可做,才會愈發鑽牛角尖。

軍中正缺人呢,像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公主最適合來做活了,保管讓她從早忙到晚,躺床上閉眼就著,再沒工夫去想那些亂七八糟。

因為清卓,了了才容忍四公主在宮中多作停留,實際上宮裡其她女人全被送去了軍營,她沒有滅國後先屠戮女人的習慣,這些人養在宮中浪費資源,不如去軍營發光發熱。

為了防止豐國女人抱團,拉合將她們儘數打散,分撥到不同營帳中去,若是與隴北女人在一起還能滿心滿腦情情愛愛,那就說明她們再也無法尋回本性,終其一生都將如此。

雨聲愈發急了,雨點拍打瓦片屋簷劈裡啪啦的響,清卓裹著小被子盤腿坐在椅子上,決心不再去管四姐,若是她自己能想通最好,若是想不通,那也不關自己的事。

好不容易重活一回,她不能,也不想活回去。

“我會把前幾天欠下來的功課補上,了了,你不要生我氣。”

了了漫不經心地說:“那是你自己的事。”

她為何要生氣?

清卓正想再表決心,卻聽雨聲裡夾雜了哭喊,這聲音還很熟悉,她使勁把小被子拉緊裹住腦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機靈地轉來轉去:“是德妃,她怎麼跑到這裡哭?”

了了不需要人伺候,宮中的女人早進了軍營,一切灑掃類的活計都由內侍負責,德妃是唯一一位被留下的,在這急促的雨聲中,她痛徹心扉的哭喊顯得那樣叫人同情。

清卓問:“……你不去看看嗎?”

見了了紋絲不動,她有點好奇,不知道是什麼能惹德妃哭成這樣,很快內侍前來通稟,說已將德妃攔在殿外,了了說:“放她進來吧。”

德妃一邊哭喊一邊衝向了了,她手中赫然握著一把剪刀,儼然是要與了了同歸於儘,清卓見了了隻坐著卻不躲避,急了,一骨碌從椅子上爬起,把還剩下一半的茶碗砸過去,打偏德妃的手,剪刀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內侍趕緊將德妃拉住,又礙於她是公主生母不敢放肆,德妃不停廝打啃咬拚命掙紮,內侍們有苦說不出,了了冷淡地看著這一幕,清卓小心翼翼地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這個白眼狼!沒良心的東西!”德妃泣不成聲,邊哭邊罵,看了了的眼神比看仇人還要可怕,“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生你!世間怎有你這樣歹毒的心腸?你哥哥究竟是哪裡對不住你,你要如此害他?我這哪裡是生了個女兒,我分明是生了個孽障、孽障啊!”

清卓眼神一冷,麵無表情地說:“你生之前,也沒問過她願不願意做你的女兒。”

德妃聽不進去清卓說話,她用充滿仇恨的目光死死盯著了了,發出惡毒的詛咒:“我告訴你,就算是死,做了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像你這種不忠不孝之人,連豬狗都不如!你要遺臭萬年,永遠得不到後世的認可!你連親生父母跟哥哥都能害,下輩子一定投胎做畜生,被人千刀萬剮!剝皮抽骨!”

她一邊咒罵一邊盯著了了,渴望能以母親的身份與絕情的言語傷害到對方,可讓德妃失望得是,無論她罵得怎樣殘忍惡毒,了了始終沒有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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