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一大堆,了了一個字都沒回,汪老太也習慣了,這丫頭在家裡跟個隱形人一樣,一天到晚不出房門,活不乾一下,話也不說一句。
這要是從前,汪老太肯定不答應,但全市第一有這個資格,讀書好給她長臉,那就有特權。
反正了了不乾的活,最後全落趙春梅跟喬紅豔身上去了。
汪老太囑咐了一大堆,了了不為所動,汪香留卻感動的淚流滿麵,她用手指擦眼淚,還問了了:“這是我頭一回聽見奶跟我說這麼多,以前這些話,她都是跟大堂哥他們說的。”
了了道:“把對廢物說的話,再跟我說,這是侮辱。”
汪香留:“怎麼會?奶是關心你。”
“汪興軍他們不需要考第一就能得到的待遇,我得考第一才有,這樣的關心很值錢麼?”
了了隻覺汪老太聒噪,浩瀚話也多,但很有趣,有很多了了沒聽過沒見過的消息,可汪老太翻來覆去車軲轆一大堆,中心主旨是她不能忘本,以後出息了得顧著家給家裡考慮。
“你可彆忘了,陶晴好寄回來的錢,有一半在她手裡,給我的這點,遠遠不夠。”
汪香留的感動在了了無情的言語中戛然而止。
汪老太也好汪老三也好,他們給錢是應該的,是天經地義的,是他們欠了了的,一點小恩小惠就想收買她?真當她是三歲小孩,拿了塊糖便樂嗬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開學在即,了了自己收拾的行李,她不帶被子枕頭也不需要碗筷瓢盆,一個小書包,兩套用來更換的衣服,除此之外什麼都沒帶。
夏主任說話算話,果然派車來接她,浩瀚帶著兩個妹妹來送行,她曬黑了不少,個頭也竄高了,對了了的囑托就一句:“一定要好好學習,認真讀書!”
說著還塞給了了一個布袋,裡麵裝了些吃的,了了本來不想要,但不知為何沒有拒絕。
汪老三跟汪老太一起跟車送到村口,汪興軍遠遠地瞧見,往地上啐了一口,嘴裡罵罵咧咧,趙春梅汪老大則是眼不見為淨,喬紅豔則在自己屋裡教育三個寶貝男娃,讓他們千萬彆跟大堂哥二堂哥學,要跟了了姐姐學,以後也考第一給家裡爭光。
了了對汪家毫無留戀,她是第一個被接的,所以坐上了副駕駛,後頭那兩個學生都是大包小包,於是對比起來,就顯得了了無比可憐,好像她家裡人不管事兒一樣,其實汪老三給她收拾了,汪老太也給她塞東西了,隻是她沒要。
坐在車裡她不跟彆人搭話,目光追隨著窗外的景色,了了想,這個世界雖然好,但也隻是跟前麵兩個世界相比,實際上束縛依舊很多。
當初她的要求夏主任全部滿足,就是一點,她一個人住,跟班裡女生分開,會不會導致不合群,交不到朋友?
了了東西少,市一中為她提供了涼席枕頭棉被水壺等生活用品,還有飯票跟水票,說來也巧,夏主任上學年帶的高三今年全考走了,她又從高一開始帶,正好是了了所在的班級。
市一中一共有九個班,前麵三個班是尖子班,後麵六個叫普通班,說是普通班,但能考進來的學生放到縣高或鎮高,成績都不會太差,當然其中也有些走後門進來的,那就不提了。
了了在鎮中時有個麻花辮同桌,市一中為了防止學生早戀,同樣是女女男男坐,夏主任先是講了話,隨後告訴大家,明天會有一場摸底考試,成績出來後,班裡會按照名次來自由選座位,說完就給學生們來了個下馬威,在黑板上寫了幾道高一數學題,隨機抓人上去解。
暑假裡大多數人都玩瘋了,夏主任出的這幾道題又偏難,一時間同學們紛紛低頭假裝鵪鶉,這讓了了想起浩瀚的形容——嚇得像是要被老師提黑板上做題。
夏主任第一個點的就是了了,她教數學,了了是所有新生裡令她印象最深的一個,她想好好看看這孩子暑假有沒有用功,農村孩子沒有捷徑可走,農村女孩尤是。
想要掌握命運,首先得能吃苦,肯吃苦,比如十六七歲嫁人生子下地刨活,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頭懸梁錐刺股算什麼?能在教室裡吃苦,那已經是福氣了!
了了還當公主時便對算學很感興趣,她手下臣子也不乏算學天才,再加上夏主任當時送了她一套高中課本,很快便解了題。
夏主任隻看了一眼便精神一震,數學考驗人的思維邏輯,一個人大腦靈不靈活,看她解題過程就能看出來。
被拎上來做題的一共四個人,除去了了之外的三個,解出來兩個,還有一個過程正確結果錯誤,夏主任對此還算滿意。
次日摸底考試,成績隔了一天出來,了了各科牢牢占據榜一,除卻語文被扣了兩分,餘下全是滿分,因此成功獲得首個挑選座位資格。
她選了第一排,班裡人數正好成雙,否則她並不想要同桌。
這回的同桌是個圓臉女孩,戴著一副眼鏡,說話還慢吞吞的,新學期剛開始沒多久,了了就被夏主任叫到辦公室問話,主要是問她跟同學們相處的怎樣,因為在她看來,這個孩子太過孤僻,彆的學生都有交好的朋友,隻有她沒有。
了了不懂沒有朋友怎麼了,她並不需要朋友啊。
夏主任語重心長地說:“你以後進入社會,也要與人交往,其實校園就是個小社會,你要先學會跟同學們打交道,獨自一人在社會上是無法存活的。”
汪香留也勸:“是啊,夏老師說得對,她是在關心你才這麼說的,你跟誰都不說話,這樣真的不好,上次你同桌邀你一起去廁所,你都不跟人家去,現在人家都不叫你了。”
了了搖頭:“我不需要。”
“你怎麼就不需要?”夏主任被她逗樂了,“你現在能把全班同學認清楚不?你同桌叫什麼你知道嗎?”
了了不知道。
但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她不需要朋友,也從不渴望友誼,但老師好像不能理解這一點,明明她在學校裡,人緣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夏主任還真是,她常年黑著一張臉,學生們對她退避三舍,同辦公室的老師們跟她講話也都有點犯怵,感覺她太較真,太不會做人,不知道什麼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事弄得那麼明白乾什麼?
被夏主任教育過後,了了依舊左耳聽右耳冒,高一第一學期的第一個月眨眼即過,月考結束後,短暫放了兩天假,周五下午放,周日下午返校,這回可沒車接車送了,要自己搭車回去。
有汪香留指導,了了搭車過程很順利。
她在學校基本沒花過錢,市一中食堂不難吃,為了不讓人發現異常,了了每天都會去,學校管吃住,她不用自己買飯票,甚至還能把手頭剩下的轉手賣出去,汪香留第一次看到她這麼乾時,驚訝無法言喻。
再加上汪老太汪老三給的錢,了了還挺富有的。
由於第一次搭公交,新奇感頗重,了了成功坐過站,又等了半小時,坐下一班回來。
這會兒小學中學全放學了,隻有值日生走得最晚,了了背著書包慢悠悠在小路上晃,遠遠瞧見前麵有個小女孩跟人拉扯,正是嵐風。
隨即了了眯了眯眼睛,汪香留叫道:“是那個惡心的人!”
嵐風也背著小書包,這是姐姐給她做的,針腳粗糙,破了好幾回,但她很喜歡,由於已經進入秋天,道路兩旁的水溝已經沒多少水,他就站在路邊水溝那片地上,敞開褲子紐扣,手放在裡頭,衝著嵐風嘿嘿嘿的笑。
嵐風沒見過這種東西,她下意識想要嘔吐,但天生要強的性格不允許她流露出絲毫慌張與害怕,甚至於比起恐懼,更多的是一種憤怒。
書包舍不得丟,課本更舍不得,所以她抓起一把土就往男人身上丟,男人在這條小路不知嚇哭過多少小姑娘,頭一回遇著這麼虎的,當下大怒,褲子也不提好,出來就要抓嵐風。
嵐風力氣是比同齡人大,但終究才十歲,她做事很有責任心,在班裡是班長,每次她值日,都會嚴謹地檢查過門窗最後一個走,沒想到今天就遇到了這種變態。
她也不哭,張嘴就喊,男人伸手捂嘴,她就狠狠一口咬去,男人吃痛,想打她,手剛舉起,一股巨力自身後襲來,整個人往斜了飛去,一頭撞到了樹乾上!
嵐風抓起書包拔腿就要跑,三姐說了,打不過就先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記得這個人長啥樣了!
剛跑到路中央,就看見了了,嵐風顧不得兩人之間的恩怨,先提醒了了:“快跑啊!有變態!”
這個詞是三姐教的,嵐風覺得形容這個男人很合適。
男人摔了一下,腦瓜子嗡嗡響,一聽嵐風要跑,那還得了,趕緊爬起來去追,了了已經走到了她麵前,嵐風跳腳:“喂你是豬嗎?我都讓你跑了!”
了了不跑,她也不能跑,她要是跑了,了了就慘了!
於是嵐風左右一掃,跑路邊連扯帶拽扒拉下一根樹枝,朝男人打來,可樹枝剛揮出去還沒碰著人呢,那男人就倒地了!
嵐風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了了動的手。
汪香留捂著眼睛不願再看,這惡心的一幕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而了了麵無表情,一腳踹在男人腦袋上,直接把他從路上踢到了水溝對麵!
緊接著她一步跨過水溝,踩著男人的頭將他壓進汙水之中,那水雖然淺,卻腥臭難聞,一直把臉摁進去,照樣能要人命。
嵐風看得目瞪口呆,好大的力氣!一腳就把人給踹飛了,而且她跳得也好遠!
想到這兒,嵐風低頭比了比自己的腿,水溝還是挺寬的,她感覺自己跨不過去,了了居然能把一個大人摁在地上打……
“打得好!”嵐風激動地跳起來,她光是看著不過癮,抓著樹枝往水溝滑,拚命往男人頭上臉上抽,一邊抽一邊罵:“狗東西,老畜生!想死吧你!對著誰脫褲子呢!當奶奶我沒見過劁豬嗎!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