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跟黎成周在一起生活,也無法給她帶來真正的快樂嗎?為什麼隻有和了了在一起,才會這樣笑呢?
黎成周回家時,樓上的歌聲還未停息,了了雖然不唱,卻沒有拒絕給陶晴好彈琴,黎成周上到四樓琴房時,正好看見原本在唱歌的陶晴好拎起裙擺轉了個圈,笑容燦若朝陽,正是他最想看見的模樣。
陶晴好其實隻會跳交誼舞,但這隨意舞動的姿態,像掙脫了束縛於身的鎖鏈,展現著連她自己都不曾知曉的一麵。
一切的美好終止於黎成周輕輕叩門,陶晴好發覺自己胡亂跳舞的樣子被丈夫瞧見,臉一紅,連忙整理了下衣裙,還下意識抬手撫摸鬢邊亂發,感覺太不著調。
隻一瞬間,她就從天真小鳥恢複成了端莊得體的陶老師。
黎成周眼中流露出一絲失落,他笑著說:“蔡姨家裡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了了戳琴鍵,一戳一個音,陶晴好道:“成周,能幫的話還是幫一下吧,但前提得是那孩子真是被冤枉的,不然你可彆犯糊塗。”
黎成周點頭:“我知道,我已經叫人去問了,很快就有結果。”
汪香留吐槽道:“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否則不會有第二種答案。”
讓黎成周幫忙浩瀚改姓,這事兒不犯法,而且全程按照手續走,可田文博那是真犯事,黎成周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幫,誰不愛惜羽毛?幫了這一回,難保田文博不會再犯第二回,甚至會犯更嚴重的罪,隻有讓他真切受到教訓,才能改正。
陶晴好得知田文博是真入室偷盜後,感到很吃驚:“那孩子成績不是很好嗎,聽蔡姨說,考首都大學是板上釘釘的事。”
偷這一回錢,從此前途無量成了前途無亮,簡直是添了芝麻丟西瓜,得不償失。
黎成周斟酌道:“……蔡姨說的話,也未必能信。”
陶晴好:“你是說,她騙我?”
“在母親心裡,自己的孩子必然是最優秀的,這樣難免一葉障目。”
橫豎從他得到的消息來看,那個叫田文博的孩子,跟成績好掛不上鉤,至於首都大學,真以為隨便什麼人都考得上?
黎成周不肯幫忙,蔡姨哭斷肝腸,眼睜睜看著兒子被逮進去,就算她願意賠償,以後這案底是留下了,還讀什麼大學啊,完了完了,全完了!
汪香留思考好幾天,得出一個結論:“了了,你那天不教訓田文博,是不是就預料到會有今天?”
了了給了她一個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眼神,汪香留極有自信道:“肯定是!打一頓吧,落了傷你要坐牢,沒有傷就等於撓癢癢,而且打完了也就完了,現在可不一樣,誰看了不說一聲活該呢?”
雖然零花錢沒有從前多,可蔡姨疼兒子,自己省吃儉用也要供田文博瀟灑,田文博卻貪得無厭,最後落得這個下場,隻能說是咎由自取。
了了動了動手指,這時陶晴好敲敲房門:“囡囡?你有空沒有?”
在了了的凝視中,她頗為忸怩地走進來,兩隻手在背後絞成麻花:“那個……你姥姥的生日要到了,你想不想去見見他們呐?”
從兩人重逢至今,陶晴好都沒機會帶了了回去,這次她探了老太太口風,不然也不會來找了了。
了了搖頭,她最不喜歡應酬,尤其是對根本不熟的人。
陶晴好努力想說服她:“沒有外人,你姥姥姥爺喜歡清淨,每年過壽就是家裡人簡簡單單吃頓飯,也不出門吃,就在家裡,他們是沒見過你,要是見了,肯定會喜歡你。”
陶晴好就是這麼有自信,她覺得世界上不可能有人會討厭了了,哪怕是她那最為挑剔的爸媽也一樣,二老有些文人風骨在身上,除了彼此誰也看不上,哪怕是成周,要不是當年幫了他們很多,恐怕也要被嫌棄一身的銅臭。
陶晴好不是令父母滿意的優秀女兒,無論是學業亦或品性,她似乎都無法讓陶家二老驕傲,所以潛意識中,她迫切地想要向他們證明,想要讓他們看看,她有一個多麼厲害的孩子。
以前在農村,汪香留很少聽母親提起姥姥姥爺,她很好奇,就圍著了了轉來轉去,像一隻嗡嗡不停的蚊子:“去吧去吧了了,求你了去吧,讓我也見見姥姥姥爺嘛!”
終於,在陶晴好與汪香留的雙重軟磨硬泡下,了了點了頭。
陶晴好高興壞了,接連好幾天心情都很愉悅,黎成周還開玩笑:“要不,把我也帶上?”
二老瞧不上閨女,也瞧不上他這女婿,平時不喜歡他們去打擾,不過真要去了也不會趕人,但過壽這樣的大事,黎成周這二婚女婿,還有黎深那繼孫,是沒資格進門的。
老爺子相比較老太太好說話,老太太那是說不見就不見,誰說情都沒用。
不過,自己雖然不進門,但禮數得做到,每年二老壽辰,黎成周都會親自將妻子送回娘家,並在門外等她回家,今年則多了個了了。
陶晴好有點緊張,她連連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建設,了了空手而來,汪香留還問呢:“真不用準備什麼禮物嗎?這樣真的好嗎?”
了了望著蔥翠怡人的小院,感覺這裡比黎家的洋樓要好,要是沒有這些花花綠綠的植物就更好了。
老太太正在院子裡澆花,老爺子腿上蓋著毯子坐輪椅上聽書,見陶晴好進門,淡淡投來一眼,目光在了了身上稍作停頓,隨後招呼一聲:“來了?”
“嗯。”陶晴好拘謹搭腔。“媽,爸,這是囡囡。”
老爺子聽說這孩子改姓,結果不姓汪也不姓陶,姓淩,可見是有點想法的,而且老伴兒之所以會改主意,跟陶晴好說好話沒半點關係。
陶家沒什麼錢,名望也丟得囫圇不全,隻剩下脊梁骨,學問再好,終究落得滿身傷痕雙腿殘缺,平日除了執教,便在侍弄花草,最近幾個月,卻常聽見人在耳邊提了了。
老太太出於好奇,問人要了檔案來看,她直言不諱,孫女比女兒有骨氣,所以才許陶晴好帶了了前來。
對於了了姓淩,老太太不怎麼在乎,總之隻要不姓汪就成,了了長得不像陶晴好,更不像汪老三,所以老太太瞅著她還算順眼,隨意指了指椅子:“坐。”
陶晴好在二老跟前無比局促,像個小學生正襟危坐,兩手搭在膝蓋上,老太太不開口,她就不敢出聲,知道的今兒是好日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一家人彼此有仇,不然怎麼個個都是鋸嘴葫蘆?
收音機裡拉長了音調唱著幾句戲詞,老爺子閉目養神,老太太澆完花,對母女倆說:“進來吧。”
客廳收拾的乾淨整齊,食材準備好了還沒燒,為了照顧老爺子,家裡灶台都砌得比旁人家低,老太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她不擅長這些,見陶晴好跟了了都進來了,她也沒說什麼。
汪香留摸著心口:“……明明什麼話都沒說,為什麼我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陶晴好小聲道:“媽,你……”
她想給老太太介紹下女兒,但又不敢,總覺得自己這時候要是說好話,還不如不說,可這倆誰也不說話,她夾在中間便覺渾身難受。
老太太拎起茶壺,倒了兩杯茶出來,給陶晴好了了一人一杯,了了沒有喝。
汪香留:“這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她在黎家天天到處轉,陶晴好從不提陶家二老,汪香留一直覺得姥姥姥爺應該是那種很慈祥很慈祥的老人,特彆喜歡晚輩,一見麵就會塞錢塞糖,結果彆說錢跟糖,到現在連聲名字都沒叫過呢!
當然,了了也沒叫他們。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汪香留完全看不懂,她感覺母親也看不懂,所以都安靜不出聲。
老爺子搖著輪椅從外頭進來,瞅了這邊一眼,問:“茶怎麼樣?”
陶晴好拿不準是在問自己還是問女兒,正想回答,就聽女兒說:“不怎樣。”
陶家這茶是極好的,可比起了了當皇帝時見過的貢茶,那可遜色不少。最關鍵的是,了了不喜歡喝茶,再好的茶她都說不怎樣,這茶她是沒喝,可看色澤聞香味就品得出來。
至於陶晴好,從小到大在母父麵前精神都高度緊繃,彆說茶,就是給她一顆仙丹,她也嘗不出是什麼味。
了了敢說茶不怎樣,陶晴好嚇了一跳,硬著頭皮幫忙找補:“囡囡的意思是,是……”
是了半天,是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