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這件事過後, 樊珈總想著用點什麼法子提醒無名一下,現在她就是後悔,那天去送飯乾嘛要提十一皇子呢?像無名這樣的小姑娘, 從小生活在皇宮,見到的男的不是太監就是皇帝,又小小年紀遭逢大變, 這種時候來個長得俊俏還對她好的溫柔小哥哥,能不淪陷嗎?
寵妃係統:“那不是很好嗎,反正你也不跟她爭。”
“也不對。”
樊珈無視係統的話, 自言自語中, “十一殿下對她好, 那是手指縫裡漏出來一點,我比十一殿下對她更好啊!本身就是沒什麼錢的低等宮女, 還每次都給她帶東西,這情誼不比十一殿下隨便說兩句話感人?不能因為我是女的他是男的就區彆對待吧?”
寵妃係統無語道:“這怎麼能一樣?”
“對,沒錯,就是這樣, 我相信她不是那種見誰都心動的女孩。”樊珈開始自我說服, “怎麼說也在宮裡長了十四年,該有的心眼不會少。”
說到這兒, 她誒了一聲, 寵妃係統隨口問了句怎麼了, 樊珈搖頭:“沒什麼。”
她突然想起來,小秋葉挨打之前,十一殿下已經被接了回來,無名更是早早被關進冷宮,按說冷宮消息閉塞, 她又人人可欺,那是怎麼知道小秋葉挨打的?
樊珈屬於不擅長勾心鬥角,但偶爾會靈光一閃的人物,她想起寵妃係統對無名的忌憚——對兩位皇帝它都沒那麼慌張過,巴不得樊珈再也彆見無名,但它又說無名會是神宗皇帝的白月光,話裡話外暗示著神宗之所以會在曆史上落個“不近女色”的美名,正是因為無名。
怎麼感覺哪哪兒不對呢?寵妃係統不見得跟她說的都是實話。
她自己心裡想什麼也不會跟寵妃係統說,所以樊珈自己忍了下來,愣是沒問出口。
得了皇帝授意後,這捧高踩低的宮裡一下就變得有人情味來,樊珈再到鵲巢宮送飯時,發現破敗的門窗已經補好,宮牆內生長的一人高的荒草也割了個乾乾淨淨,更彆提無名所睡的床。
那張破床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嶄新的拔步床,床上的褥子枕頭錦被也全是新的,殿內生著火爐,不見一絲寒冷,還多了幾個伺候的宮人,都是年紀不大的小宮女小太監。
樊珈忍不住看向無名的腿,心想都鳥槍換炮了,腿應該也有醫生來看了吧?
可惜無名坐著,又有被子蓋,一時間還真看不清楚。
樊珈將食盒拎到桌上,介紹今日菜色:“今天的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其它菜都不是我做的,隻有這過橋米線是,嘿嘿,你可以嘗嘗,米線是用大米做的,吃起來又細又滑,跟麵條完全是兩種口感,你聽過過橋米線的故事嗎?”
無名並未開口,樊珈早已習慣她的性格,趁著宮人們離得遠,小聲地跟無名說了今日去萬真宮的事。
沒有添油加醋也沒加入自己的揣測,就是如實告知。
“……意思大概就是這麼個意思,他們說的話彎彎繞繞文縐縐的,我沒法完全複述出來。”樊珈說,“總之你自己小心一點吧,千萬記住沒有什麼比你的身體更重要,就算……就算有人打你的主意,你也要先把腿治好。”
得不到回應的正常的,跟無名說一百句話,她能搭理她兩三句就了不得了,但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瞞不過無名,而正是樊珈這樣毫無目的的善意,令她倍感困惑——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為何要對一個注定沒有未來的階下囚如此之好?
要知道她什麼也回饋不了,在她身上花費的時間跟精力,最終都會是竹籃打水。
可哪怕她不理會,不吭聲,樊珈也總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鍥而不舍地從外麵帶來一朵完整的花,好像這樣,淒清冰冷的鵲巢宮就能抵禦寒冬迎來春天。
樊珈走時碰見了大太監,就是她第一次來鵲巢宮時那個很囂張跋扈的大太監,他依舊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對著無名大聲吆喝,說些“彆以為陛下垂憐你就能從冷宮出去”之類的話,樊珈心說你現在不怕人家把你那張字條拿出去公之於眾了?
好奇促使她回頭又看了一眼,發現大太監雖然聲音響亮,肢體語言也豐富,看著像是凶神惡煞要打人,實際上根本沒碰無名一根毫毛,想裡是嘴硬,不敢再傷害她了。
樊珈頓覺滿意,在她一腳踏出鵲巢宮的瞬間,寵妃係統歎了口氣。
“……你歎的哪門子氣?”
“統是替惋惜自己。”
樊珈:“惋惜什麼?”
“綁定了一個不怎麼聰明的宿主。”
樊珈:……
可能是被她的過分單純刺激到了,寵妃係統有點忍無可忍:“宿主,你就沒注意到,那大太監的凶狠根本就是裝給彆人看的嗎?”
樊珈:“為什麼呢?”
“當然是不想被鵲巢宮的眼線知道,他現在是無名的人啊!”
樊珈的腦細胞再次燃燒殆儘,她乾笑兩聲:“這樣啊,其實我早就知道了,那張字條隻要在無名手裡一天,他就得乖乖聽話一天。”
寵妃係統看她這副不懂裝懂的樣子,頓時來氣,也開始正視人統之間的關係,以宿主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態,等新手期過去,她真的會乖乖做任務嗎?為什麼它覺得她會有一萬種方法躲懶?該說這人聰明還是愚蠢,要說她聰明,宮裡人說話稍微委婉一點她就聽不懂,察言觀色四個字跟她不沾邊,可說她蠢,她分明又過得很好。
難道這就是懶人有傻福?
反正不管係統在想什麼,樊珈依舊我行我素,她埋頭在尚食局做事,兩耳不聞局外事,每天除了去鵲巢宮送飯,就是想辦法做新品,皇宮中天材地寶無數,可惜沒有辣椒土豆玉米西紅柿,天知道樊珈有多想吃一頓麻辣燙!
這兩天尚食局在樊珈的描述下,正嘗試砌兩座麵包窯,尚食局原本是有烤爐的,樊珈試過後發現並不適合烤麵包,烤出來乾巴巴不說,還總有種焦味,於是她就想起了麵包窯。
做探店視頻時,她去過好幾家農家樂,有些農家樂裡就會有麵包窯,樊珈還跟老板聊過,對其構造略有了解,至於成不成,哪裡有問題,如何改進……烤幾爐不就知道了嘛,慢慢來。
砌麵包窯時,樊珈帶領尚食局的其它宮人做奶油,宮中牛乳不缺,除卻少部分做成食物外,更多的全拿去給主子們沐浴用了,尚食局每天分到的牛乳多到喝不完,因為這玩意兒除了主子們用得多,它不好做大鍋菜呀,頂多就是煮沸了人手一碗。
宮人們寧可喝稀粥,都不愛喝牛乳。
樊珈完全理解,生牛乳煮沸直接喝,她也受不了。
在沒有打蛋器的前提下,手動打發,不可謂不是一樁酷刑,光是打發蛋清便費了一批人,這些宮人平日在尚食局什麼活沒做過,尤其是灶頭宮人,每天做大鍋菜,手臂很有力氣,今兒愣是被累得胳膊都抬不起來!
樊珈一邊笑一邊將前幾日做好的高筋麵粉跟低筋麵粉各自舀到盆裡,過篩後慢速攪拌均勻,加入打發好的蛋糕油,這是製作海綿蛋糕不可或缺的好夥伴,另一邊負責將雞蛋與糖粉中速攪拌的宮人也停了下來,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包括尚食女官在內,大家都對樊珈將要做的“蛋糕”好奇不已。
樊珈怕麵包窯不好用,所以沒敢做多,先試試水,她做事有條不紊,動作行雲流水,看的人頗為享受,而烤蛋糕的香味,但凡路過蛋糕店的人都知道那有多霸道。
“好香啊。”
司饌女官喃喃道,“怎麼這麼香?”
樊珈做蛋糕時她在邊上看,感覺也沒什麼特殊新鮮的東西,無非就是牛乳麵粉雞蛋,還有那個什麼打發出來的蛋糕油,這裡頭講究頗多,反正高筋跟低筋的概念司饌女官到現在也沒理解,可這些東西在尚食局都很常見,怎麼換種法子做,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尤尚食圍著麵包窯轉了好幾圈,問樊珈:“還需要多久才能好?”
樊珈看了眼係統時間,正無奈,這才過去幾分鐘?麵包窯不像烤箱可以設定時間跟溫度,全憑感覺,她也拿不準:“再等等。”
接下來尤尚食又問了好幾遍,樊珈的回答都是再等等,終於,她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戴上手套拿起夾子蹲下來,將烤好的蛋糕一塊一塊取下放到托盤中。
從外表來看,海綿蛋糕平平無奇,但剛出爐的麵包所特有的香甜氣息,是其它糕點無法比擬的。
樊珈檢查了下,發現烤的時間有點久,好幾塊都焦了一部分,多烤幾爐應該就好了,火候能拿捏的更穩當些。
她用刀子將蛋糕切開,先遞給兩位尚食,因為烤得不多,所以眾人隻分得一小塊。
海綿蛋糕看著大,一捏便知其鬆軟程度,熱氣騰騰的蛋糕香味更甚,咬下去隻覺入口即化,甜甜的奶香絡繹不絕地侵蝕味蕾,令人回味無窮。
樊珈自己也嘗了嘗,她的評價是相當一般,畢竟是第一次脫離現代工具,很多地方都有待改進,可對於真正的古人來講,這絕對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看似嚴肅的尤尚食最愛甜食,她心動地望著樊珈手上那塊蛋糕,忍住想吃的欲望,問:“你剛才說這個叫海綿蛋糕,蛋糕我明白是什麼意思,用雞蛋做出來的糕,綿是指綿軟?海綿是什麼意思呢?”
樊珈:“統子,告訴我古代有海綿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