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老於家沒有你這種壞心思的女娃!你走!誰家要你你去誰家!既然你覺得家裡虧欠了你,你自個兒找好的去!”
一家之主發威了,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講話,薑紅棗哭得眼睛紅腫不停抽噎,到底也沒敢開口求情。
了了轉身就走。
眨眼間便消失在了門口,於老蔫叫她惹的胸悶,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劉春花趕緊過來給他拍背,順便吩咐兒媳婦們去做飯,孫女們則去切豬草。
於老二跟薑紅棗都失魂落魄的,做夢也沒想到女兒心底怨氣那麼大,他倆想不明白,為啥會這樣呢?家裡沒打她沒罵她,她為啥這麼恨毛蛋?毛蛋是她親弟弟啊!
接下來,於老蔫家按部就班的吃飯洗碗洗腳吹燈上床睡覺,但今天晚上,沒有任何一人睡得著。
丁芬芳也跟男人於老三感慨二房荷花那丫頭心狠:“……不管咋說都是親弟弟,當姐姐的讓一下怎麼了?毛蛋那麼小,不吃點好的,以後身子骨都長不全乎,就為這口吃的,這丫頭……”
於老三說了什麼菊花沒注意聽,她躺在床上看著黑乎乎的房頂,今天晚上月色很亮,不知道三姐現在怎麼樣了,爺把她攆出去後直接把門從裡頭栓上,她一個人會不會害怕啊?
梅花年紀小,嚇哭了之後上床倒頭便睡,今天家裡鬨得這麼大,所有人都在譴責三姐,可菊花覺得,三姐又沒有說錯。
有了弟弟後,家裡的大人們是有奔頭了,可她們呢?
菊花算不上恨毛蛋,但她能感受到那種區彆的對待,連她的親娘親爹對毛蛋都比對她好,試問在這種情況下,誰能心平氣和的接受?她們是人,又不是草木石頭。
可是如果沒有弟弟,家裡就會被人笑話是絕戶,以後她跟姐妹們嫁了人受了欺負,娘家連個能依靠的人都沒有。
菊花迷茫不已,她的好感度也在不停的上下變化,吵得毛蛋直接關閉了提示音。
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裡沒了說話聲,菊花悄悄坐起身,穿上鞋子,想打開家門放三姐進來,都這麼晚了……
她躡手躡腳剛剛走出房門,就看見二伯家的屋門也動了,二嬸從裡麵走出來,快步到了大門邊,推開了門栓。
但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人進來,菊花開始著急,薑紅棗也急,她雖被女兒對兒子的恨意傷了心,但孩子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哪裡能不疼?這麼晚了,更深露重,在外麵站會兒也該回來了。
公婆是默許的,不然今天不會這麼早讓大家上床睡覺。
薑紅棗等了又等沒見人,終於跨過門檻朝外麵一望,隻見夜色深深,月光照地堂,萬籟俱寂,又哪裡還有女兒的身影?
她腿一軟,當場坐到了地上!
屋子裡的於老二等了許久,當爹的不如當娘的對女兒心軟,他想著等媳婦把閨女領回來,他再好好跟她說兩句,讓她意識到這是錯的,等明天去跟爺奶認錯,再跟毛蛋道歉,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一家人啊,血濃於水,怎麼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直到一聲嚎哭響徹天際!
於老二一個箭步衝了出去,隻見妻子坐在門口嚎啕大哭,這麼晚了,女人淒厲的哭聲將附近幾家紛紛吵醒,堂屋的於老蔫跟劉春花也不例外,隻有吃睡睡吃心大無比的梅花猶然沉浸在夢鄉。
發生什麼事了?
薑紅棗這下顧不上什麼家不家醜了:“毛蛋爹,荷花,荷花不見了!她不在外頭!”
於老二聽了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跑到門口一看,果然一個人也沒有!
這天晚上,整個於家村都熱鬨了起來,除卻那些覺得為了個女娃勞師動眾不值當的人家,其餘人家基本都加入了找孩子的隊伍,然而直到次日清晨,都沒能找著於老蔫家的荷花丫頭。
有人跟劉春花小聲說:“聽說鎮上來了拐子,好些人家的丫頭都叫拐走了,咱村子裡全是熟麵孔,可大晚上的,就是拐子進了村,也不一定有人瞧見了……你家荷花最乖了,不可能自己跑掉的。”
劉春花頓覺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就這樣,於老蔫的荷花就此失去了蹤跡,再也沒回來過。一開始村子裡還有人會提,說她可能是被拐走了,或者是跑進山裡讓狼叼走了——因為後來村子裡還組織了人進山裡找,但什麼也沒找到。
漸漸地,就不再有人提起這個女孩,而於老蔫家在最初的悲傷過後,也逐漸走了出來,日子又恢複了往日的安寧祥和,像從沒有發生過。
唯一覺得荷花不可能被人拐走或者是被狼吃了的,隻有菊花。
家裡找人進山就是菊花說的,她說三姐膽子大,常常到深山裡去,但找了好幾天無果,也就沒人再繼續了,畢竟大家是出自好心來幫忙,再怎麼找也找不著,又何必浪費那個精力?
經此一事,毛蛋愧疚不已,他覺得自己太過小題大做,就算荷花要殺他,他不是還有888嗎?哪裡就會這麼輕易的讓人殺了?一想到自己害死了一個人,或是害得她淪落異鄉……毛蛋便睡不著覺。
劉春花給他叫了一回魂,這種情況才好上一些。
打破於老蔫家這種死水般環境的,是於老混家的寶蛋丟了。
於老混家也是五個孫女,平時大大小小什麼活兒都乾,彆人家女娃雖也乾活,可沒有說連春耕秋收都讓她們做的,於老混家不一樣,他家大人能躺著不動,讓五個年紀不大的孫女去地裡忙活。
於老混更是不愛乾活,平時閒著就帶帶孫子寶蛋,可他就是在帶孫子釣蝦時擱大樹下打了個盹兒,寶蛋便不見了!
這男娃失蹤可比當初的女娃失蹤轟動多了,上心的人也多,寶蛋過了年才六歲,這麼點大的人,再跑又能跑到哪兒去?隻怕遇到了拐子……
於老混在人群中發癲,不信這種倒黴事會發生在他家,人群中的桃花跟杏花見於老混一家大人又是哭又是喊,都心軟的落下淚,菊花卻想,真是活該。
她前幾天還看見於寶蛋用燃燒的火棍點燃了求蛋的頭發然後哈哈大笑,如果不是她跑得快,那小兔崽子還想把她頭發一起燒了。
菊花幫求蛋撲滅了火,即便如此,求蛋頭上臉上還是被燒爛了一大塊,於老混一家不肯花錢給她看大夫,是來蛋堂姐背著她去鎮上求人的。
一片混亂中,不知道是誰說了句:“哎於老混,你帶寶蛋釣蝦,寶蛋是不是自己去河裡耍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於老混意識到什麼,瘋了似的往河邊跑。
村子裡這條小河不算深,成年人能直接站在河中央,頂多就淹到鼻梁,平時小孩兒們喜歡摸魚釣蝦,於寶蛋被於老混家看得跟眼珠子一樣,當然最主要的是村子裡沒人願意跟他玩,他家裡人慣著他,彆人家又不欠他的。
所以於老混打盹兒那會,很可能於寶蛋就是到河邊耍了,然後腳滑或是彆的什麼原因,掉了下去。
但小孩兒要是掉下去應該會哭喊,於老混打盹兒的大樹離那裡並不遠,怎麼啥也沒聽到呢?
不管怎麼說,該撈得撈,該找得找。
打盹兒的河段沒有,就往下遊去找,最後還真在一片乾枯的蘆葦蕩中找著了於寶蛋被泡得發脹的屍體。他本來就胖,泡過後更是膨脹的像一個下一秒就會炸開的球,臭氣熏天。
要不是天漸漸冷了,蘆葦蕩乾枯,還真不好找。
於老混當場昏厥,醒來後便開始哭天搶地,這時候沒人記得他從前手腳不乾淨愛偷東西,都覺得他可憐,能幫的就幫,把於寶蛋的喪事料理的很體麵。
這件事給於老蔫家帶來的連鎖反應就是,他們把毛蛋看得更緊了,絕對不許他去河邊玩,村裡其它人家也一樣。
每當有人同情於老混,感慨於寶蛋死了可惜,菊花就有種自己是個怪物的錯覺。
為什麼她不這麼覺得?於寶蛋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的,他年紀不大,惡毒的手段卻很多,真該讓爺奶去親眼看看三爺爺家的堂姐們,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才是惡毒,三姐說的那句話跟於寶蛋的行為比,算得上什麼?
用火燒姐姐的頭發,捉蟲子放進姐姐的床上,把姐姐僅有的兩件衣服拿去擦屁股,在姐姐的飯碗裡拉尿……於寶蛋簡直罄竹難書,縱容出這種小孩的三爺爺,村裡竟有大把大把的人覺得他年老可憐……到底是誰可憐啊?難道堂姐們不可憐嗎?
這些善良與同情,為什麼不分給堂姐們呢?她們被三爺爺打,被三奶奶掐,被賣去做童養媳時,怎麼沒人管沒人問,難道這就是理所當然的嗎?
但菊花並沒有跟人說自己的真實想法,她不想被排斥,當大姐二姐因為寶蛋年紀小小卻慘死而落淚時,菊花也能抹抹眼角裝作悲傷,這樣就不會被當作是冷血了。
三姐說了那句話,毛蛋便將她從家裡趕走,自己要是對“彆人家的弟弟死了”幸災樂禍,毛蛋會不會也想辦法把她趕走?
殊不知毛蛋也很苦惱,三姐失蹤後,他將目標定在四姐身上,可四姐平日對自己親熱得很,有好吃的緊著他,好玩的也想著他,看似親密無間,好感度卻始終沒有提升!
888絕對是壞掉了,絕對是!
過了年他也五歲了,到了啟蒙的年紀,以後去念書,在家裡的時間自然就會變少,到那時刷好感度會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