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沒抱怨完呢!
“我就不明白了,讓我去就算了,為什麼還讓我帶個小孩兒一起?還指定讓我帶上小寶兒。咋地,帶她去就能找著鐵礦?什麼時候鐵礦爛大街了我咋不知道?”
原本昏昏欲睡的羅老師猛地睜開眼,睡意全無:“大人讓你帶寶兒同去?”
淨心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有什麼不妥麼?”
“倒不是不妥。”羅老師略微沉吟,問,“那片能作母本的稻田是寶兒帶人發現的,你可知曉?”
淨心點頭,“這孩子運氣很好。”
羅老師:“……那倒不是一般的好了,要不是我不信神佛,我當真要以為寶兒是什麼小神仙下凡渡劫來了。”
隨後,她將於寶珍從小到大的諸多事宜跟淨心大致說了一遍,聽得淨心羨慕地直咬被角,這麼好的運氣,分她一點又能如何?她要是有這等好運氣,早在她爹想賣她之前,就能先把她爹給賣了!
“所以你若帶寶兒一起去,興許當真能找著鐵礦。”
羅老師如是說。
她是感覺挺神奇的,那片稻田從生長到成熟少說數月,附近幾個村的人天天去都沒發現,偏偏叫於寶珍發現了。
“真的假的?”淨心咋舌,“從前也沒聽說過鄄州有鐵礦啊!”
羅老師搖頭:“你看過鄄州府府誌嗎?”
淨心撥浪鼓般搖頭:“你是知道我的。”
除了對數字敏感外,看到書本就犯瞌睡。
羅老師出身書香世界,很愛讀書,從魔窟解脫後,由於識文斷字,她便擔任了老師一職,同時也讀了不少本地風物誌,其中自然包括各縣縣誌及鄄州府府誌。
雖說不到過目不忘的地步,但看一遍也能記住個大概,同慶十五年,也就是距今三十四年前,當時馬知州還在科考,先帝剛剛駕崩,未繼位的皇子們被踢出京城就藩,整個大晟朝從上到下都是人心惶惶,因此那年的府誌記載十分潦草。
羅老師記得,有一頁上提過一樁公案,說是兩家人同時撿到一塊寶石,不能判斷應由誰占,起衝突時鬨了人命。這樁案子僅寥寥數語,最終殺人者償命,至於那塊寶石,結案時則有一句“非寶,黑赤土錠也”。
就是說那並不是寶石,隻是一塊看起來像寶石的紅裡透黑的鐵錠子。
這案子恰好便發生在鄄州北部,那裡民生凋敝百姓貧窮,壓根分不清寶石,有些窮苦人家甚至連銀錠子長什麼樣都未曾見過。
若這說,這“黑赤土錠”,倒有些像鐵礦結核,與普通石頭不同,也難怪會被人當作寶石。
“啊?啊??啊???”
淨心傻了眼:“不會吧,要真的有,哪兒能藏這麼多年呢?姓馬的跟那兩家又不是傻子,他們不知道去找啊?”
羅老師搖頭:“那我就不曉得了,但北邊若真有鐵礦,說不定你帶著寶兒去,真能找著,到時候大人勢必給你記一功。”
想要了解鄄州府,縣誌府誌是必然要讀的,大人恐怕也有所覺,隻是……讓寶兒隨淨心同去,難道這麼快大人便已知曉寶兒身上那驚人的好運氣?
這對寶兒來說,又是好是壞?
於寶珍正玩得樂不思蜀不想回家呢,得知自己可以跟淨心同去鄄州北,樂得一蹦三尺高,完全忘了家裡還有親人在等待。淨心見她樂意,乾脆收拾了個包袱,當天下午便帶著於寶珍出發了。
本來嘛,帶個小孩在身邊,淨心怎麼著也得再捎上兩名青衣衛。她有自保的能力,於寶珍不一定有哇!但申請剛交上去便被駁回,大人竟不許!
來傳達大人命令的青衣衛憐憫地看著淨心:“大人說,若是連個孩子都保護不了,淨心大人就彆回來了,跟著死在外麵吧。”
淨心捂住心臟,險些嘔出一口老血。
她憤憤不平地想,甭管找不找得到鐵礦,彆想她好好乾活!不在外頭玩個十天半個月,她倒立洗頭!
考慮到小孩兒年紀不大,淨心決意駕馬車出行,馬車上準備了零食糖水跟毯子,可見倆人不是去辦差,而是真去玩耍的。
自馬知州被捉,嶽關兩家伏法,鄄州府日漸太平。
連被馬知州那樣的大貪官壓迫著都能忍,如今來了位新大人,雖說百姓們不曾目睹其真麵目,但與馬知州相比,新大人用女人當差算什麼?也就高門大戶才有那些大門不出一門不邁的規矩,村子裡哪家女人不下地,哪家女人不乾活?真要天天不出家門,早餓死了!
所以對於青衣衛的出現,最不滿的根本不是百姓,而是鄄州的讀書人。
他們身有功名,可免稅可免雜役,每年還有官府補貼的銀子及米糧,所受之苦不到尋常人之一三,滿口之乎者也嗚呼哀哉,看到青衣衛便搖頭歎息感慨世風日下,隻是目前對新大人不了解,暫時不敢妄言。
以前馬知州還手握大權時,他們亦是如此,惹不起便躲起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橫豎刀子沒落在自己身上。如今環境稍微好一點,這批人便立刻擺起了架子,對著官府新出的條例告示指點江山,仿佛個個都是懷才不遇的天才。
治安再如何好的地方,也定有心術不正之人,青衣衛每天帶著府兵四處忙碌,剿匪抄家,鄄州府占地麵積廣,再加上馬知州不作為,流寇山匪不少,還是那句話,馬知州運氣不錯,他為官這一十年,鄄州鮮有大災,因此沒怎麼出現流民,這才讓他苟且偷得一十年安穩富貴。
淨心還犯嘀咕呢,寶兒這小丫頭,真有天大的好運氣?這都出發半天了,怎麼沒見天上掉餡餅,路邊也沒竄出來什麼野雞野兔野豬?
“呔!”
伴隨著一聲怒吼,道路兩旁是是沒有淨心期盼的野雞野兔野豬了,反而蹦出來幾個野人……啊不,看他們的穿著打扮,還有手裡雪亮的大刀,估計是乾攔路劫財的買賣,隻是外表狼狽,恐怕先前遭了難。
這批流寇也是倒黴,他們這一夥原有百來號人,剛乾了一票大的,劫了鎮子上一家富戶,將那家男丁儘數滅口,又將所有女眷擄至老巢,開了美酒燒了肉,正準備享受一把,結果!
褲子還沒來得及脫,一批府兵便神出鬼沒的出現,百來號人死傷的隻剩他們這幾個,好不容易拚命殺出重圍,一路躲躲藏藏不敢露麵,這條道兒通往鄄州北,那邊荒涼得很,平時壓根沒人路過,哥幾個餓了四五天,實在是撐不住了。
上天保佑,佛祖菩薩保佑!再餓下去他們就要吃彼此的肉了,總算是有馬車路過,還是個很有肉的活人!
流寇們盯著淨心鋥光瓦亮的腦袋,忍不住將其想象成一顆美味的鹵蛋。
淨心:……
她現在隻想趕回鄄州府,抓住老羅的肩膀狠狠搖晃,看能不能甩乾對方腦子裡的渾水!
這就是你老羅說的,運氣逆天!有大福氣!的錦鯉嗎!
大人啊大人,你要害死淨心了,我說帶倆青衣衛你不讓,現在可好,就憑我這三腳貓功夫,豈不是要葬送在這幾人手中?
沒想到啊沒想到,活過了尼姑庵,度過了生死劫,最終卻要死在流寇手裡。
淨心好想哭。
“淨心姐姐?”
馬車裡的於寶珍好奇地探出腦袋,方才還一臉哭相的淨心厲聲道:“誰許你出來的?回去!”
然而已經晚了,比起大人,自然是小孩子的肉更為鮮嫩,即便不吃於寶珍,這麼胖乎的娃兒轉手也能賣幾個錢,這輛馬車看著不俗,裡頭肯定有好東西,啊,這匹馬的肌肉如此矯健,一定很有嚼勁!
流寇們在山中逃竄,這邊的山可不比於家村那邊,不說寸草不生吧,反正找不到啥吃的,幾個人不敢下山,餓得眼睛發綠,這會兒看啥都像食物。
為首的流寇舔了下嘴,桀桀怪笑:“嘿嘿,今兒運氣好,有的吃有的玩,還有的賺!”
淨心麵上不動,手卻在解馬兒的韁繩,準備抱著於寶珍騎馬逃命,這幾人看起來凶殘,但卻麵頰凹陷,若真能騎馬衝出去,他們指定追不上。
於寶珍長這麼大不知道害怕倆字咋寫,她很聽話,沒有露出腦袋,隻拽著車簾用一隻眼睛往外看,還問:“姐姐,為什麼要把馬兒解開啊?”
淨心:!!!
老羅!這就是你說的,運氣逆天有大福氣學習能力強還聰明的小錦鯉嗎?我怎麼覺著她是個小智障?
為什麼要問出來?你看見了就要問嗎?你問了,那群賊人聽見有了準備,咱倆還怎麼逃命?!
流寇們將於寶珍的話聽得一清一楚,為了避免到嘴的鴨子飛了,為首賊寇大喝一聲:“兄弟們上啊!”
說著,便一窩蜂朝馬車湧了過來!
事到如今也沒彆的辦法了,淨心拔出腰間短刀,正準備割斷韁繩,卻見衝在最前麵的賊寇不知為何腳下一滑,砰的摔了一跤,離得好幾米遠,她都瞧見那發黃的大牙飛在了半空!
這還不算呢,那人摔倒的同時,手裡的大刀脫力飛了出去,好巧不巧,正好砍在離他最近的同伴的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