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哥越聽越看,越覺得眼前這一行人不像是掌櫃口中所說的能人異士,她們毫無憐憫之心便罷,竟還拿他與寶弟的痛苦做笑料!
當下拉著寶弟站起來就要走,可夏娃卻說:“我讓你們走了嗎?”
祥哥警惕地瞪著攔在身前的長空與斬樓,她們倒是沒有攻擊之意,然而帶來的壓迫感卻令人無法忽視,他忍不住問:“你,你們想做什麼?我們不求助了還不行嗎?反正我們付不起錢。”
夏娃:“其實你對我們有著很嚴重的誤解,錢不錢的不重要,主要是我這個人正義感十足,路見不平必定拔刀相助,所以麻煩兩位帶個路吧。”
祥哥見這兩個人高馬大的女人竟都被個小女孩指使的團團轉,心裡愈發不安,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雖然他是以求助的姿態來的,實際上卻對這幾個大大小小的女人充滿不信任,否則他也不會跑得這樣快,打心眼兒裡他就不覺得女人可以解決多子莊的問題。
多子莊說是離這裡不遠,實際上還是蠻遠的,不然祥哥跟寶弟也不會來城裡找地方住。他們的原計劃是一路北上,總之就是離家鄉越遠越好,免得被找回去當作祭品。
沒想到跑了一路,最後還是被人給帶了回來,而且是捆成粽子帶回來的。
夏娃特意買了輛代步的馬車,這樣就可以讓這對契兄弟跟在馬車後麵跑了,越想她越覺得自己善良到無可救藥,隻把他們腰部以上捆住,兩條腿卻還是自由的,能走能跑能跳。
建水國國如其名,江河湖泊多,多子莊亦然,想去多子莊,就得渡過一條數十米寬的大河,這是進村子唯一的一條路。
越靠近村子,祥哥跟寶弟就越緊張,尤其是寶弟,他可是出逃的祭品,祥哥回去可能挨頓打就沒事了,他不一樣,稍有不慎,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要是不惜命,他也不會逃了。
河邊有專門渡人的艄公,他是本地人,還是個老光棍,祥哥寶弟之所以能從村子裡跑出來,還得多謝這個艄公,否則他倆連河都渡不過去。
見馬車靠近,老艄公一開始還不以為意,直到他看見跟在後頭跑得鞋都掉了的契兄弟,當下老眼瞪大:“祥娃子,寶娃子!你們這倆娃子咋還回來了!”
祥哥寶弟看見他比看見親人還親,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他倆也不想回來的呀,誰讓這群人蠻不講理!
蠻不講理的夏娃征用了老艄公的船,其實要不是不想惹太多人注意,她更想坐鳥。
老艄公一邊撐船一邊拿眼睛偷瞄夏娃等人,試探著問:“小娃娃,你們這到我們多子莊,是想乾啥呀?”
夏娃:“哦,來求子的。”
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女娃,一本正經地說來求子,老艄公登時滿臉一言難儘,他飛速瞟了眼祥哥寶弟,又問:“你那個,你求子,這咋還把祥娃子跟寶娃子捆起來了呢?”
夏娃:“求子求子,總得有點誠意才行,我尋思著,你們祖宗瞧見我把逃走的祭品抓了回來,應該會滿足我的心願吧?”
老艄公:……
長空冷聲道:“撐你的船,少廢話。”
老艄公不敢再多言,隻能在心裡跟倆娃說聲抱歉,老叔救不了你們。
就這樣,直到上了岸,斬樓一手一個將祥哥寶弟拎上去,然後就看見一塊刻著“多子多福”四個字的大石碑立在村頭,看樣子,多子莊對於他們隻產男娃不生女娃的現狀非常滿意。
祥哥寶弟都是本地人,村裡認識他們的人多了去了,很快便有人飛快跑去報信,村裡人既好奇祥哥寶弟為啥被綁著,又忍不住朝斬樓跟長空看。
沒辦法,誰讓他們村子男娃雖多,卻也有相當多一部分人娶不上媳婦啊!瞧那撐船的老艄公,今年都快六十了,一輩子孤家寡人!
被人用那種“可以用來生男娃”的眼神打量,對斬樓和長空來講都是破天荒頭一回,斬樓尋思著他們是看不見我背上這麼大一柄劍嗎?是不是得抽出來把村子砍個粉碎,他們才知道管好自己的眼珠子?
妖族的脾氣就差多了,長空直接將一個拿眼睛瞄她胸膛的村民揍飛,沉聲道:“再看就挖了你這對招子。”
她這一拳不僅揍飛了人,還揍倒了一堵厚厚的牆,成功威懾到了多子莊的光棍們,想看還是想看,但沒人敢看。
祥哥跟寶弟是上個月結的契,寶弟如今已到了祥哥家中生活,一聽說兩人回來了,兩家都往外跑,等瞧見被捆起來的倆人,兩家人立馬急了。
斬樓默默地抬手握住劍柄,她感覺自己有點理解夏娃為什麼會得病了,因為她現在好像也有同感——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群人,女人隻占十分之一?興許還要更少,最離譜的是,進村子到現在,那麼多跑來喝去的小男孩,竟看不見一個小女孩!
由於同村同宗同族,多子莊的男人們長得或多或少都有那麼點相似,他們大多身材矮小皮膚黝黑,麵上有著深深的溝壑,但最讓斬樓不適的是跟男人們混跡於一處的女人們,她們或許在身形和長相上各有不同,然而神態卻與多子莊的男人們一模一樣。
隨兩家人一起來的還有幾個老頭,看那眾星捧月的架勢,應該是宗族中的長者,也就是祥哥說的主持祭祀之人。
夏娃還是一副說辭,她是來求子的。
老頭們被她的話給氣笑了:“你今年多大就要求子?”
夏娃:“你管我多大,要不是我,祭品抓得回來嗎?臨時更改祭品,你們也不怕祖宗發火。”
這還真說到了老頭們心坎上,其實每年向祖宗上供祭品,村子裡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都知情,不知情的也就是那些沒長大的孩子,從沒有人會對此提出異議,因為家家戶戶都得到了好處——他們確實生出了男娃,延續了香火。
至於被當成祭品的人怎麼想,老頭們才不在意,他們既不是十歲以下的男童,也不是剛剛成年的少男,反正輪不到他們做祭品,就算是抓鬮,老頭們也有一百種方法不讓祭品的名額落到自家頭上。
“行。”為首的老頭陰沉地說,“既然是來求子的,那就去祠堂祭拜一番趕緊走,我們村子不歡迎外人。”
夏娃安靜地沒說什麼,這讓斬樓和長空都感到奇怪,而抱扶羅早在入村後便四處飄著去打探情況了。
來多子莊求子的人還真不在少數,村子裡為此特意收拾出了一個香堂供這些求子之人祭拜,香堂就在村子祠堂外麵,本村祠堂是不容許外人進入的,給再多錢也不行。
剛才還好好的,一進了香堂夏娃瞬間門變臉,為首的老頭都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被摁倒在地,夏娃一腳踩上他的老臉,用力跺了一下:“你剛才那是什麼態度?老娘願意來你們村子是你們的榮幸,你還敢攆我走?你算個什麼東西!”
剩下幾個老頭見勢不妙轉身就想跑,誰知香堂的門砰一聲關上,斬樓懶懶地倚著門板:“來都來了,坐下好好聊聊,走什麼呢?”
外頭的村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隻知道香堂的門打開時,族長族爺族叔們都是以袖遮臉出來的,尤其是族長,他不僅拿袖子擋臉,還讓那幾個外人跟在她身後。
一問,說這幾個不是外人,是他家遠房親戚,好多年沒見了所以沒認出來,剛才在香堂看了信物才知道原來是一家人。
“族長,您沒事吧?”
老頭恨不得把腫成豬頭的臉藏進袖子裡:“沒事沒事,我能有什麼事?青天白日的你不下田乾活在外麵瞎溜達個什麼勁兒?走走走快些走!”
夏娃甜甜地笑著拽住老頭衣擺:“我餓了,你家養豬了沒?今天中午我想吃紅燒肉,對了,記得放多點雞蛋進去,那樣才好吃。”
老頭連個屁都不敢放,他的小命還在人手裡捏著呢!
建水國各處宗族的勢力有時甚至勝過官府,連官府都得看當地宗族的臉色行事,族長在村子裡的威信不容質疑,隻要族長點頭,夏娃等人住下來便無人質疑。
至於祥哥跟寶弟,作為祭品竟擅自出逃,寶弟已被送入祠堂並派人嚴加看管,祥哥明知寶弟的重要卻還帶他逃走,與背叛宗族無異,因此狠狠挨了幾十個板子,被他家裡人哭哭啼啼的帶回家養傷去了。
族長也不想事事聽從夏娃,可他不敢不聽——他背後總是發冷,大中午的太陽曬在身上愣是什麼感覺也沒有,彆人不知道為什麼他自己卻是清楚的。
你被女鬼的紅紙傘籠罩著,你也感覺不到陽光。
反正抱扶羅不用睡覺不用吃飯,她時時刻刻跟著族長,然後冷不丁現身嚇他一跳,這老頭心臟承受能力還挺好,雖然總被嚇得老臉泛白,但愣是活蹦亂跳的。
夏娃她們可不知道客氣倆字怎麼寫,饒是族長家是本村數一數二的富戶,一日三頓飯的讓她們吃下去,也快要被吃垮了!
哪有人一頓飯吃一頭豬還嫌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