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好幾年前江望就息影,正式接管了江氏。
這幾年執掌偌大的企業,他身上的威嚴日益增長,但是麵對簡淮寧依舊是溫柔的。
江望的聲音低沉有力:“他該死。”
簡淮寧睫毛微顫,他輕輕的說:“他們都說如果哥哥在天有靈可以安息了,其實我知道,以哥哥的性子,恐怕早已不在乎陳川的死活了。”
簡淮亦是一個很溫柔理智的男孩。
憎惡和怨恨是不會常年盤踞在他的心中的。
江望說:“他不在乎,總有人在乎。”
簡淮寧頓了頓,有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但是又不敢去明白,他的目光落在了平板上麵的車禍照片上,最終緩緩的合上了屏幕。
許久後。
簡淮寧抬頭看向窗戶外麵,初雪落在外麵院子的冬梅上,紅梅映雪,格外美麗,他輕聲道:“今年的紅梅開的漂亮,不知道季總在國外能不能看到。”
江望道:“國外的梅花沒有這裡的漂亮。”
簡淮寧的眼底劃過淺淺的笑意,他道:“是了,我在國外的那幾年,看到什麼都容易想起國內,你知道我在什麼時候最想嗎?”
江望說:“什麼。”
簡淮寧輕聲道:“月亮。”
“以前我小時候,我總以為月亮是跟著我一個人的,不管我在哪裡,隻要回頭就能看到它。”簡淮寧靠坐在沙發上,輕聲道:“後來我哥哥就說,那這就是我一個人的月亮了。”
簡淮寧的眉眼溫柔,他道:“可是後來到了國外後,每次我看著月亮,都覺得,那不是我的月亮。”
明明都是同一個月亮。
從前在國內的時候,他就覺得,月亮就是他的月亮。
但是到了國外後,每次抬頭,都覺得月亮很陌生,很孤獨。
簡淮寧說:“所以我才明白,原來人都是這樣的,不管怎麼樣,哪怕外麵的月亮再圓,如果不是自己喜歡的,那麼再怎麼樣,都要回去的。”
江望坐在他的身側道:“落葉歸根,人永遠都要忠於自己。”
簡淮寧有些慌亂的心滿滿的沉落下來,他輕輕的靠在江望的肩膀上,終於釋懷的低聲道:“是呀。”
第十六年的時候。
季文清去世了。
消息傳來的時候簡淮寧正在家裡練新學的古箏,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的手一抖,箏上的弦就斷了兩根,發出清脆的音響,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他也依舊有些天旋地轉,雖然季文清是Y國人,可他卻是在國內望雲鎮的莊園裡去世的。
蕭宏說:“我聽說,季文清最後的遺囑是,他要葬在國內。”
而他早就選好的墓址,就是簡淮亦的墓旁。
簡淮寧的眼眶忍不住的紅了紅,他看向蕭宏,蕭宏也沒有比他好到哪裡去,他有些不忍的抿了抿唇,才說:“其實,前不久我和沈豐年去探望的時候,季總基本上就不怎麼有精力見客了,但是我跟他的醫生詢問過了,其實他的身體早在前些年就不太行了,但是他一直強撐著。”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要強撐著,到底是什麼在支撐著他活著。
蕭宏歎息道:“隻是他的病已經很嚴重了,醫生說其實拖著也是一種折磨,隻是在今年,他似乎就不再撐了,從國外回了國內,最後的半個月,他都在那個莊園生活的,走的時候也很安詳,沒有受什麼折磨。”
頓了頓。
蕭宏看向簡淮寧說:“隻是他好像有一份遺囑是留給你的。”
第十六年的早春。
簡淮寧又來到了望雲鎮的莊園,季文清是葬禮是在國外舉辦的,他的家人都是Y國人,而他留下的遺言也是不要操辦葬禮,隻要將他安靜埋葬就好,後來季文清的律師找到了簡淮寧,季文清去世前將這座偌大莊園贈與了簡淮寧,包括後山的墓園。
房間裡還放置著幾個箱子。
律師說:“這些都是季先生的私人財務,他不允許我們動,說是交給您處理。”
簡淮寧強忍著難過簽了字,等律師離開後,他打開了箱子,引入眼簾的,是厚厚的幾本日記,那些日記紙頁泛了黃,他打開,上麵是清秀有些稚嫩的字跡,日記落下最後署名的時間是三十多年前,那個時候,應該是季文清年幼時。
這些日記記錄著他從國外來到國內,在這個小鎮子上學,然後遇到了簡淮亦的整個盛夏的全過程,這些本子被保留的很好,可見主人的愛護程度,就連日記本的書麵扣子都是圓滑的,這是常年來經常會打開才會留下的時間痕跡。
第二個箱子上。
簡淮寧看到了一個珍藏在木盒子裡的海螺風鈴。
這個風鈴簡淮寧很眼熟,這是十六年前,一切水落石出後,他將這個風鈴從哥哥的遺物中找出,然後贈與季文清的。
簡淮寧將風鈴取了出來,在季文清的墓園下葬時,將那風鈴放置在了他的墓碑下,這個早就該送給哥哥的禮物,希望季文清能帶著他和哥哥再見麵。
墓園的山上枝繁葉茂。
兩個墓碑依偎靠在一起,就好像是兩個相互扶持的戀人緊緊的牽著手。
有風吹拂過來。
簡淮寧和江望站在一起,他看著不遠處的桃花出抽出了新芽,輕聲道:“花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