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安室透很早之前,就知道卡斐身上的不同之處。
在他毫不掩飾對自己的手臂揮刀,血肉又在瞬息之間滋生複原時,‘他’就已經在這位公安臥底麵前脫掉了自己偽裝人類的皮囊,露出不死的暗麵。
但那也隻是‘不死’,即使理智知道這個詞常常和所謂的‘不老’相連,但在真正親眼看見之前,這也隻是個在腦內沒有任何畫麵的概念而已。
——直到今天。
拍攝於快五十年前的照片被翻開,看著那張從始至終半點都沒有變過的臉,安室透幾乎在一瞬間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
帶著彌久不散的灰塵味的空氣如同有了實體,擠壓著胸腔,硬生生在悶熱的地下擠出一陣徹入骨髓的寒意。
紫灰色的眸子凝視著朝著鏡頭淺笑的黑發男人許久,再次確認了一個事實。
某種程度上來說,卡斐不算是‘永生’,一個人如果還活著,即使麵容再怎麼不發生變化,細節也會有所改變。
他沒有,黑發在額上掃下,末尾仍然是堪堪過眉的長度,連發尾彎曲的弧度都如出一轍。
與其說是所謂的永生,倒不如說,他的外貌一直被定格在了某個時刻。
“你們曾經在五十年前抓住他,關押在十四區?”安室透開口。
空曠沉寂的基地裡回聲明顯,他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其實‘抓住’這個詞並不準確。”布萊克警長忍不住伸手扶額,他回想了一番資料上的內容,“應該說是他主動和派去的特工走了。”
他停頓片刻,看了一眼下方幾乎有五層樓高的空洞,沉思道:“至於關押到十四區...也許應該換個語序。”
“不如說整個十四區,就是為了‘他’建立的。”
空氣凝滯,隻有紙張在空氣中翻過的聲音。
關於那次任務隻在資料上留下了隻言片語,但無論是【無人員傷亡】還是【任務用時:2小時28分】的字眼,都能證明卡斐根本沒有任何反抗。
比起這個,安室透更奇怪的是,卡斐為什麼會被美國政/府乃至於背後專門處理超能事務的特工機構注意。
卡斐的外貌完全和人類無異,隻要他不去白宮門口表演把自己炸成碎片然後複活,這些機構很難對一個隱藏在人群中的、除了思維跳脫外其他地方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人投以關注。
安室透皺眉看向資料,沒放過任何一個細節,但短短的一句話隻透出一個信息:特工機構察覺異常,隨後采取行動。
說了跟沒說一樣。
“關於這一點,我找到了當時參加過行動的特工。”
布萊克警長按下電梯上繁瑣的開關,原本懸掛在半空中的電梯又開始運轉,朝著下方沉去:“他們最開始是收到了舉報。半個世紀之前,美國社會對變種人的態度並不是...很友好。”
安室透揚起一邊眉毛,了然地點了
點頭。他這句話說的很隱晦,但真要隻是不算友好的程度,不會有特工機構專門用來接收關於特種人的舉報電話。
“他被人舉報了?”一想到那個畫麵,他一時有些哭笑不得,甚至有點好奇一直在坑害彆人的卡斐知道自己被彆人舉報坑了的表情。
他居然也有被人舉報的一天?!
“沒錯。?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到這個,布萊克表情也有點複雜,像是沒想到會是這種理由,“他當時在一個音樂劇團擔任主演,有人發現他受傷後會立刻愈合,把他當成變種人舉報給了特工機構。”
作為在音樂劇招募中一舉拿下主演的新人,被指控為變種人的男人一向行蹤成謎,他隻會準時出現在排練現場,又在排練結束後消失在街角,幾番跟蹤未果後,機構認為他大概率同舉報中說的一樣,是未登記在案的變種人。
鑒於對方離開劇場後就消失不見的行為,那舞台就是最佳的行動地點。在彌漫著對異種族排斥的狂熱氛圍中,讓劇團成員配合增加一場準備完善的排練並不是什麼難事。
特工謹慎地等到整場表演趨近尾聲,隻留下容貌年輕到不可思議的男人在舞台上唱最後的‘Vivreaencrever’,原本應該在最後將他引上象征死亡的樓梯布置的伴舞卻已經悄然退場,取而代之的是持著武器的警方。
但仍然出現了意外。慌亂之中,退場的伴舞打翻了舞台裝飾用的燭台,在科技不足以支撐選用更安全設計的年代,燭台上搖曳的火很快點燃幕布,蔓延到整個舞台。
火焰逼退了躲在幕後的特工,讓他們不得不回到台下,舉槍和舞台中心站在的人僵持。
熊熊烈火之中,隻能隔著火星和煙霧,隱約看見裡麵的人影。那雙藍色的眼睛卻如同寒冰,輕易破開濃煙,在溫度不斷升高的劇場中潤出讓人脊背發涼的冷意。
間奏漸緩,提前用錄音機錄好的曲調仍然儘職儘責的向下彈奏。黑發男人在眾人如臨大敵的警惕實現中展開雙手,接替本該出場的女演員,合著節奏唱完了這首歌的末尾。
‘S’ilfautmourir'.(倘若終須一彆。)’
‘Autantvivreàencrever.(何不快意此生。)’
‘Toutretenirpourtoutimmoler.(縱情肆意,祭奠須臾花火。)’
現在回想,他一個不老不死的怪物在舞台上高唱讚頌生命和靈魂的歌,實在有些諷刺。
烈火舔舐身軀,皮膚在大火中一層層剝落又再生,落幕曲終了,他一步步從舞台上走下來,衝他們行謝幕禮。
安室透能隨著話語想象到那雙眼睛。
明亮,冰冷。沒有警惕,仇視,和被圍捕的怨恨,隻有閃爍著的盈盈的笑意。讓人莫名其妙的、汗毛聳立的笑意。
“然後他就被特工逮捕了,準確來說是主動湊上去的。”布萊克警長想了想當時那位退休特工的表情,有些無奈,“你猜他當時說什麼
。”
金發男人沉思片刻,沒有絲毫猶豫:“...好玩,他恐怕因為有觀眾,甚至心情很好。”
“看來你的確很了解他。他說這是特工們看完他最後一幕演出的獎勵,所以他不會反抗。”
安室透先一步走下電梯。
站在十四區中央空地上,他才感覺到這座堡壘周圍的牆壁到底有多高,仰頭看到頂端時甚至會感覺脖頸酸痛。不像是用來關押犯人的,反倒像是中世紀囚禁龍的地方。
“但他並不是變種人。”
“對,這是將他帶回特工機構後發現的問題。”
資料上隻簡短寫了對他的評價,一句【極度危險】就概括了所有,言簡意賅到讓人頭疼,後麵莫名其妙的藥物實驗資料倒是密密麻麻地寫了幾頁,乍一看像是本末倒置了。
從上麵提取不到詳細的任何十四區建立前的資料,安室透總算知道為什麼布萊克警長當時不在車上就把這些東西給他看,因為當時看了也看不懂,還得有人在旁邊講解。
“總之,確認的過程很複雜。那時候調查魔法側的問題很麻煩,而且一些有記載的書通常是私人收藏。”
兩人圍著中間正方形的空地走了一圈,跨過在地麵上堆疊的各種鐵鏈,布萊克警長終於說完了繁複的求證過程,低聲道:“...他應該是惡魔。”
沒人對這個結果發出質疑。
八大惡魔被卡斐抹除肉身後,他的名字就自動超越它們,成為能夠代替它們所有平衡世界陽陽的存在。幾千年的歲月裡自動刻下屬於他的痕跡,像是無形的意識執筆,一點點把本就屬於世界之外的人刻入這個時空古往今來的曆史中。
某種意義上來說,卡斐那天喝完酒,給自己在這個世界打通了一張合法居住證。
所以包括安室透在內的所有人腦內關於‘他是靠殺死惡魔成為惡魔’的猜測被全數抹去,不管怎麼回顧,他那天在天台上得到的隻有巴莎它們的能力,而非取代它們的存在。
“...那他的能力是什麼。”安室透皺了皺眉頭,“其他八個都是按照能力劃分的,隻有他連能作為代稱的名字都沒有。”
卡斐這個名字怎麼聽怎麼像是按照‘咖啡’取出來的,實在是敷衍得不行。
“沒人知道。”布萊克警長帶著他來到對麵的一個房間門口,按下機關,房間門慢慢從內部打開,“但是就像巴莎作為水之惡魔掌管地球上所有的水源一樣,最後找到的那個卷軸也記錄了他掌管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