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安室透停下腳步。
“lifeah.(生死)”
紫灰色的瞳孔瞬間緊縮。
恐怕連卡斐和係統都沒想到,八大惡魔的能力交彙起來,河流、山川、風雷、天空......所有權柄凝聚在一起,成為了一個幾乎能涵蓋所有的詞:生死。
崩騰的河流是生,乾涸的潭水是死,如果說萬物有靈,那世界上任何東西都能用這兩個詞概括。
金發男人的聲音很勉強:“你是說,他能控製所有事物的...生死?”
“不,我想,他做不到這點。比起控製,他更像是一雙眼睛。”布萊克警長沉思,“隻是注視。”
注視每個生命的起點和終點,注視萬事萬物,安室透猛然響起當時在直升機上,卡斐注視著他說的話:
‘啊,因為我一直在看著這個世界,而你們是其中的一部分。’
每一個人,出生就夭折的,得享天年的,有趣的,無趣的,往上走的,落下去的,人來人往,芸芸眾生。他一直百無聊賴地、沉默地看著,然後終於說出那句‘這個世界很無聊’。
安室透翻開資料,借著這間房間還算明亮的燈光,看著麵前一排排廢棄的試驗台,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藥物實驗的記載。
“所以你們建立了十四區,除了關押外,還在找能完全控製住他的方法。”他篤定道,“因為你們發現他對藥物有反應,隻是代謝程度非常快,所以想研發出一種能讓他一直‘沉睡’的藥。”
布萊克點了點頭:“畢竟美國政/府沒法去賭,因為他不算真正的永生。”
“生死的權能讓他的生命和世界上所有生命相連,隻要還有新生命誕生,他就永遠不死不滅。誰也不知道他到底誕生了多久,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如同這個世界的意識。所以政/府擔心,如果有一天他對所有一切感到厭倦,認為永生會成為無法擺脫的痛苦.....”
“那麼隻要毀滅所有生命,他就能了結一切,獲得解脫。”
安室透轉頭看向他。
布萊克警長還是同平時一樣語氣溫和,他隻是一個幾十年後再重新歸檔整理這件事的特工中的一員,語氣中沒有任何其他情緒,陳述事實般繼續:
“這其實是個選擇。是相信人性能讓一個怪物一直保留著新鮮感,願意駐留,還是相信鐵腕。每個都有風險,每個都不可能是正確答案。”
他看向這座廢棄的鋼鐵的城:“幾十年前,美國政/府選擇了懷疑,畢竟這麼多年來,戰爭、壓迫、疾病,連人類自己都在這種情況下選擇了質疑人性。於是十四區應運而生。但它消失了很久,就連這封資料都是前幾天突然出現在檔案庫中,像是被什麼人修複了。”
“藥物研究恐怕沒什麼成果,所以你們才病急亂投醫,找了很多當時首屈一指的製藥集團。”安室透將資料往後翻,藥物成果下方的署名不斷變換,直到最後一頁,在那張印刷照片的上方,是最後接手的實驗室留下的研究成果簡述。
下方印著落款:烏丸製藥*。
所有事情都串聯起來,他曾經懷疑過的為什麼一個組織在短短四十年裡僅依靠一個集團就能發展到這麼大規模,終於有了答案。
安室透低聲道:“之後,十四區就變成了......”
“組織。你口中那個烏丸蓮耶‘創立’的黑衣組織。”布萊克沉思,“我想,一切的起因也許隻是因為,他在一張不老不死的臉上看見了某種
可能性。”
.
【445】
一個掌握著龐大集團的上位者,為了美國政/府許諾的金錢、名聲、地位,讓集團下的製藥公司接手了這個少有人知的項目。
接下這個項目時,烏丸蓮耶早已和年輕、健康這兩個字相差甚遠,甚至到了已經能感覺到衰老和生命流逝的年紀。
研製藥物的幾年來,他日益衰老,疾病纏身,沒法再堅持早起晨跑,需要使用拐杖,但是在地底深處關押著的‘人’,卻有一張幾年如一日般年輕的臉。
野心、欲望,一種駭人聽聞的渴求,在凝視著那張年輕的麵容時一點點勃發,膨脹。
直到十四區以研究確保人類福祉的藥物為名的實驗室在美國和日本各地生根,烏丸蓮耶用一次次偽造的可以窺見成功的數據騙過政/府時,剛好來到了一個轉折點。
了解這個秘密項目的人相繼退位,他終於找到了一個節點:四十年前。
銷毀儲存在其他機構中的資料,將了解事情真相的特工一一滅口,十四區如同幽靈一般消失在所有檔案上,徹底沉入地底。
一年後,黑衣組織出現。原本為了控製惡魔所建立的實驗室,在幾年內將研究轉向了更匪夷所思的目標——長生不老。
安室透忽然想到一雙眼睛。也許在十四區,他百無聊賴地被束縛在中心時,就用這種眼神看著隔著玻璃防護注視著他的烏丸蓮耶,戲謔地看著對方被翻湧的野心吞沒。
因為卡斐從來不止欣賞所謂的美德,也喜歡看人類醜陋的欲望。
烏丸蓮耶蓬勃的野心、欲望慢慢在幾十年後將自己燒灼殆儘,成為一捧‘無聊’的灰,在地底休息了幾十年的人終於厭煩了這場日益無聊的戲碼,擺脫開身上的束縛,走出堡壘。
雨聲潺潺。
安室透看見自己站在街道上,雨水落下。來往的人群沉默地朝著前麵走去,撐著一把把黑色的傘。在日本街頭常有這種畫麵,他們偏愛不醒目的灰色調,雨天人人拿著相差無幾的傘走過,如同複製粘貼一般。
醒目的紅從眼前一晃而過。
他抬眸看去,猩紅的傘被人撐起,黑發男人穿著繁複的西裝,外套也同傘麵一樣是刺眼的紅,正逆著低頭趕路的人群朝著前方走去。
不,如果是他的話......
醒目的傘被丟在水坑之中,隨著地上薄薄一層積水被向著遠處推去。
細長的睫毛隨著眼眸垂下遮住灰藍的眼睛,他伸出手,對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視若無睹,踩著雨水開始拉揍透明的小提琴。
手指在空氣中翻飛,他腳步輕盈地踩著地麵,隨著寂靜的節奏邁開舞步,一曲終了時,已經站在了離安室透隻有五米的地方。
黑發男人正麵對著他,張開雙臂,雨水打濕發梢和衣服,灰藍色的眸子裡盛著散漫的、戲謔的笑。
隨後,他將手至於胸口,心臟前的位置,向他行略顯誇張的歌劇謝幕禮。
落雨無聲,轉眼間,醒目的紅消失在人群中,唯有紅傘還摔在地上,滾了一身泥水。
安室透從淺眠中悠悠轉醒,額頭因為一直抵在飛機玻璃窗上,傳來一陣冰涼的鈍痛。
他合攏衣服,聽著廣播裡馬上抵達日本東京的播報,幻視出一雙霧藍的眼睛。
布萊克警長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我想現在,恐怕又要我們做出選擇了。’
日本夜幕已深,從高空往下看去,隻能看見一片黑暗,和連成片的燈光。
他眯起眼睛,在思索時忽然發現有一片燈光的形狀很不對勁。
看位置應該在東海灘外,那裡一般用於開發大型娛樂設施,顯示鈴木財閥就愛在這裡買地建會被各種爆炸犯盯上的遊樂園。
原本一直暗著的一片地區終於被人買下開發,甚至有了燈光,從高空看去,一個個設施的強光連在一起,最後勾勒成了——咖啡杯。
就是、咖啡杯。
那上麵甚至還有第一版咖啡廣告模特的燈光剪影!
剛才還心情沉重的安室透在心裡發出痛苦的呻/吟。
人活久了,確實會變成神經病。
十四區那些特工怎麼回事,是當初根本沒想過要投喂咖啡嗎?說不定投喂完直接就拯救世界了,哪還有之後烏丸蓮耶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