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柄飛劍拖著火尾劃過低空,迅速映入他們的視野。
放大的飛劍上載著兩個人,前端一人控劍,是個劍眉星目的美男子,修為在人仙中境以上。
他的視線,凝在況雪沉身上。
後排之人窺探不出修為,披著黑色帶帽鬥篷,帽簷將臉部遮擋僅能瞧見下巴,但暮西辭可以感覺到,此人一直在打量他。
飛劍懸停在高聳的英雄塚石碑側方百丈遠,隨後緩慢靠近。
控劍男子:“在下散劍修越明江,身為封印守護者,長壽人一族向來安穩,此番引我來,不知意欲何為?”
況雪沉朝他拱手:“越兄知道我們散布消息,是為了引你現身?”
越明江道:“原本我不知,真以為焚琴劫火攻來了溫柔鄉,隻是有位前輩告訴我……”他轉了話題,“你們引我來,究竟為了何事?”
柳寒妝忍不住:“請問,越公子守護的哪一件太初神器?我弟弟柳藏酒被逆徊生逆轉回了幼體狀態,他們正準備攻來救憐情,而逆徊生的克星,據說是萬木春神……”
聽她簡單講完,越明江微微愣,旋即懂了,又搖頭:“抱歉,我們越家身為光陰神的信徒,守護著神器歲月梭,奉命暗中監察你們溫柔鄉。除了知道長明燈在巫族,其他神器的下落,一無所知。”
“光陰神?”況雪沉隱隱猜到,歲月梭應具有吸取壽元的力量。
因此才會拿來監察長壽人。
而柳寒妝充滿期待的臉,慢慢垮了下來。
雖知道賭的是個幾率,賭輸了,心中還是有些難以承受。
暮西辭扶住她的手臂,但視線依然定在那鬥篷男子的身上:“你又是誰?我怎麼覺得,你不是人族?”
鬥篷男子抬起雙手,放下帽子,露出樣貌:“焚琴,我雖不曾見過你,但料想你應該見過我。”
因為燕瀾才剛詢問過令候的信息,暮西辭一眼認出,驚訝地道:“武神?”
況雪沉很少表露出吃驚,他看向令候:“太初上神?”
“天路封鎖,你是如何下界的?”暮西辭確定了好幾遍,除了墨發增多之外,的確是武神,“奇怪,武神既然還在,那燕瀾是哪位神族下凡轉世?”
令候明顯怔了一下:“你口中燕瀾,可是巫族之前的少君?他是神族下凡轉世?我的轉世?”
令候從歲月梭出來時,越明江距離溫柔鄉已是近在咫尺。
聽聞焚琴劫火在溫柔鄉作亂,鬨的人儘皆知,令候頗感奇怪。
以他對焚琴的了解,這根本不可能。
又想到焚琴是奚曇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令候便先來瞧一瞧,或許溫柔鄉的亂局,和極北之海的危機相關。
前來溫柔鄉的路上,自然也聽越明江講了講如今人間的局勢,以及大事。
重點在巫族和聞人世家之間的仇恨。
但越明江身為歲月梭的守護者,平日裡深居簡出,許多消息都是道聽途說。
“你還活著,燕瀾便不可能是你的轉世。”暮西辭疑惑道,“究竟是魔神認錯了人,還是故意說謊?”
況雪沉抿緊了唇,看了看越明江:“歲月梭,莫非有穿梭時光的大神通?”他又看向令候,敬畏道,“神君您莫不是來自過去,燕瀾誕生之前?”
令候斂眸沉默。
應是根據已知訊息,推測眼前這些人是否靠得住。
最終,令候頷首:“我不知這燕瀾和我是否有關,但我的確來自過去,為了化解那小石心人的死劫而來。”
柳寒妝才剛從失落中緩過神,聞言眼皮一跳:“薑姑娘的死劫?”
令候已聽越明江提過,猜到不久前將飛凰山搬去東海的巫族聖女,應就是石心人的後代,知道她的名字是薑拂衣。
令候不知人間的禮節,學著況雪沉之前的姿態,朝他們拱手:“看來諸位與她交情匪淺,能否告知我,關於她的一切?”
對麵乃是太初上神,況雪沉哪裡受得起,連忙躬身:“神君若有需要,吩咐便是。”
柳寒妝也跟著大哥躬身。
暮西辭沒當回事,瞧見夫人態度恭敬,他也隨著彎下腰。
令候又打量暮西辭一眼:“不必多禮,實不相瞞,我如今僅是一道毫無修為的分身,還需要諸位多加照拂。”
接著。
令候從他們口中,得到了更為詳細的信息。
薑拂衣誤以為石心人是被封印的大荒怪物,為救母親,上岸尋父。
路上,結識了被劍笙扔掉的漆隨夢。
天闕府君無上夷,以為漆隨夢是神族劍靈轉世,為防止他被滄佑劍標記,阻礙真正的神君下凡,逼死薑拂衣,並將她安葬在巫族附近的六爻山。
柳藏酒為了尋姐下落,潛入巫族藏寶閣,欲尋相思鑒,錯將曇薑所鑄的寶劍放出,追著寶劍來到六爻山,放出了薑拂衣。
而巫族少君燕瀾,因抓捕柳藏酒,也來到了六爻山。
隨後,劍笙對外宣稱薑拂衣是自己的女兒,派燕瀾護送她北上尋父。
由於燕瀾從未離開過鳶南,便將柳藏酒從水牢中提出來帶路。
一路上,薑拂衣尋到了好幾個爹……
令候仔細聽著。
無甚表情。
哪怕聽到巫族族老背叛長明神,點天燈誆騙神族下凡救世,也沒有任何情緒。
卻在聽到薑拂衣被憐情所傷,與燕瀾彼此傾心時,令候平靜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鬆動。
聽完許久。
令候詢問:“薑拂衣和燕瀾去往極北之海,漆隨夢去了哪裡?”
況雪沉抬起手臂,指了個方向:“溫柔鄉外圍的戈壁灘,劍笙葬在那裡,漆隨夢每天坐在岩石上打坐,大概是在想他今後該走的路。劍笙告訴我,那孩子因為年幼時遭受過的折磨,性格有些偏執,希望這次能夠想通。”
柳寒妝不認同:“大哥,我覺得漆公子不是偏執,他是有點自私。”
況雪沉不否認:“至少他不曾親手做過錯事,與之相反,他多次不計安危,行過不少善事。”
柳寒妝又想說話,被況雪沉垂眸瞥了一眼。
柳寒妝才恍然反應過來,被漆隨夢奪走的血泉,正是屬於眼前這位上神。
得知自己的轉世被漆隨夢害的這樣慘,這位上神不知道會對漆隨夢做什麼,哪怕他現在沒有法力。
漆隨夢這人,自從恢複記憶之後,是變得不太討人喜歡了,但也確實如大哥說的那樣。
柳寒妝不再落井下石了。
令候再次踏上飛劍:“我去見一見他。”
“是。”越明江慌忙控劍升空。
“我陪你一起去。”得知令候沒有修為,暮西辭不能放心,“你還要去化小石心人的劫,這道分身精貴得很。”
隨後習慣性的,想要請況雪沉幫忙照顧他的夫人。
及時想起兩人是兄妹,哪有他多嘴的份,趕緊止住。
令候並未拒絕,由著暮西辭帶路,去往外圍的戈壁灘。
遠遠的,瞧見一名年輕男子,果真如況雪沉說的一模一樣,正坐在岩石上閉目打坐。
在他右腿邊,擱著一柄劍。
令候問:“他就是漆隨夢?”
暮西辭點頭:“你想通過他體內的血泉確定一下,燕瀾究竟是不是你的轉世?”
凡人不曾和真正的九天神族打過交道,對神族始終不夠了解,暮西辭就不會認為令候會有懲治漆隨夢的想法。
“沒錯。”令候的視線凝聚在漆隨夢的靈台位置。
分身無法使用法力,不代表令候的感知力也會完全消失。
等了一會兒。
暮西辭問:“怎麼樣?”
令候感知到了,低聲喃喃:“燕瀾竟然真是我的轉世。”
暮西辭側目:“你身為太初上神,應該有辦法再生血泉吧?”
令候不曾正麵回答:“縱我有辦法又如何,你可知道漆隨夢是什麼人?”
暮西辭微訥:“他不就是漆隨夢?”
令候肅容:“他是我的行刑官。”
“什麼行刑官?”暮西辭先是一迷瞪,隨後瞳孔緊縮,“漆隨夢是專門針對你而降生的,天譴行刑官?”
令候:“看樣子是。他奪走我的血泉和父親,還在試圖奪走我的愛人,他的存在,應該一直令我如芒在背,如坐針氈。”
暮西辭說了一聲“難怪”:“我原本就有些疑惑,巫族哪來的能耐,竟能殘害到堂堂武神。而巫族融合多次血泉都失敗,偏偏漆隨夢竟能完美融合你的血泉,原來並非他們有多強,是你自己遭了天譴。令候,你做了什麼,竟會遭這般嚴酷的天譴?”
“身為執天道者,我竟試圖逆天改命,這天譴是我應得的,怨不得任何人。”令候遙遙望著漆隨夢,“同時也證明,薑拂衣這條小命,的確是有辦法救。”
他這顆不定的心,安了一半。,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