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拂衣振奮精神, 開口說話:“堂堂頂尖大怪物,竟然搞聲東擊西,偷襲這一套?”
憐情冷笑:“大荒時代我自然用不著, 以我現在的處境,能怎麼辦?再說了,神魔兩族當年聯手對付我, 使出的手段,也不見得全都光彩。”
憐情並沒有一擊即退, 力量源源不斷的朝劍氣牆襲去。
薑拂衣指間的劍氣同樣似海深厚, 支撐著劍氣牆。
憐情的力量向上走, 劍氣牆便繼續升高。
向兩側走, 劍氣牆則向兩側快速延展。
總之,魔高一尺, 道高一丈。
薑拂衣雖然不小覷自己, 也清楚眼前的憐情隻是一道力量體,且還是從封印裡泄露出來的一部分,威力很小。
絕對不能讓憐情的本體出來。
“柳藏酒?”薑拂衣喊。
柳藏酒恨不得上前撕碎了憐情,然而望著前方仿佛無邊無際的劍氣牆, 他有些明白三姐為何一再強調,讓他凡事聽從薑拂衣, 以她的意見為主。
他跑來薑拂衣身邊:“要我做什麼?”
薑拂衣聲音放低:“你現在可以嗎?”
親眼目睹哥哥在麵前的消散,擔心他還沒緩過來。
柳藏酒咬了咬牙:“你說。”
薑拂衣:“我是想問, 你有沒有什麼加固封印的辦法?”
“我……”柳藏酒原本想說自己隻是一知半解,眉心新得來印記倏然閃動了下。
他的腦海裡, 自動浮現出修複神碑的法咒。
修複神碑,應該就是加固封印吧?
柳藏酒慌忙道:“我好像有辦法!”
“太好了。”如此一來,薑拂衣便能專注應對憐情, 不必分心想辦法,“我們趕在逆徊生來之前,先將封印加固一下。”
柳藏酒望著麵前的劍氣牆,疑惑:“我躲在你的保護下施展法術,能不能穿透這堵劍氣牆?”
薑拂衣猜測:“你和我的心劍結了劍契,應該可以。先試試吧,不行的話,我們在想彆的辦法。”
“行。”柳藏酒不再猶豫,飛身而起。
有薑拂衣的保護,他全然不管憐情,閉上雙眼,雙手結印。
眉心的金色印記微微閃動。
薑拂衣感受到一縷縷力量,正在試圖穿透劍氣牆。
有她的心劍,隻要她不刻意阻攔,果真可以。
隨著柳藏酒施展法咒,那塊斷裂的神碑逐漸閃動光芒,雖然微弱,但碑身上的裂紋,似乎在自動修複。
“你……”憐情顯然沒想到,這隻在溫柔鄉長大的小狐狸,出去沒幾年,如今竟然變得這樣厲害。
像是得了什麼奇遇。
關鍵是,他不但妖力強盛,還有這樣好看的皮囊,輕易便會有女子追逐。
可他的內心,竟毫無情愫。
柳藏酒一旦開始修複神碑,憐情被封印在內的本體,便可以直接反擊。
反噬之力,不受劍氣牆的阻礙。
柳藏酒猛地吐血,施法被打斷,從高空摔落下來,摔到薑拂衣的腳邊。
薑拂衣還沒問,柳藏酒先吐乾淨血水:“沒事,彆擔心,我就是不防。”
他手掌撐地,又爬起來,再次飛到高空,繼續施法。
有了防備,柳藏酒頂住反噬,咬牙施法。
隨著他眉心的印記越來越亮,不僅神碑紋路修複速度增快,就連原先碎裂滿地的石塊和石渣,都被力量牽引著,從地麵升起來。
斷裂的部分,似乎還能重建。
但是柳藏酒頂著反噬施法,威力不夠,那些小石塊和石渣,隻是圍繞著斷裂的神碑旋轉。
薑拂衣見勢不妙:“你專心施法,不要分心抵抗。”
柳藏酒想說不分心抵抗,他會被反噬死。
憐情發瘋了,反噬一波比一波重。
但柳藏酒眼下本能信任薑拂衣,卸下防禦,全力施法。
薑拂衣一手撐著劍氣牆,另一手指向柳藏酒,不知道他體內那柄劍叫什麼名字,直接喊道:“心劍!”
柳藏酒識海內的那柄利刃輕輕顫動了下。
咻!
薑拂衣分出一道劍氣,通過心劍流向柳藏酒,施展一種血脈裡的替身術法,“我以三千劍氣護你身,柳藏酒,你的反噬現在由我來抵抗,施法!”
柳藏酒愣了下,的確沒再感覺到反噬,愈發沉心念咒。
終於。
那些圍繞神碑旋轉的石塊和石渣,倏然被神碑吸入!
碑身頓時金光閃現,斷裂的部分再度重建。
憐情遊蕩在外的力量體,掙紮著被石碑吸了回去。
彌漫在溫柔鄉的煙霧,也被神碑散發的耀眼金光,驅散了大部分。
柳藏酒從空中落下來,腳一挨著地麵,便精疲力竭地仰躺在草地上。
又慌忙去看薑拂衣。
劍氣牆消失,薑拂衣同樣消耗過重。
再加上替柳藏酒承受反噬,她臉色蒼白,盤膝坐下:“趕緊療傷,補充體力,這隻是個前奏,逆徊生來了以後,才是真正的危機。”
柳藏酒也慌忙坐起來,從儲物戒子裡取出好幾顆高品質的妖丹,一股腦吞下去。
他開始打坐,由衷誇讚:“薑姑娘,你真厲害。我說的不隻是法力,你幾乎沒有在岸上的記憶,卻像是身經百戰一樣。”
薑拂衣閉上眼睛:“鬥法這種事情,並不怎麼憑借記憶吧?”
“說得也是。”柳藏酒望向神碑,“連環鎖鏈已經被斬斷了,憐情還這樣厲害,其他地方不知情況。”
估計隻有最強的幾個怪物才會如此。
撕心有人處理。
縱筆江川的封印,前陣子已經被加固過了。
薑拂衣聽著“連環鎖鏈”有些耳熟:“那是什麼?”
柳藏酒打算將三姐講述的那些,講給薑拂衣聽。
薑拂衣思考片刻,及時阻止:“彆,從前的往事,先不要告訴我,以後再說。”
她既然特意提醒自己,說“兩相忘”是自己的選擇,說明有不得不忘記的理由。
再加上憐情剛才那番話,估計和燕瀾有關係。
現在並不適合知道往事。
薑拂衣盤膝打坐,摒除雜念,探索自身。
想知道自己還學會了哪些本領,方便稍後拿來使用。
不知道過去多久,薑拂衣探索的正入神,倏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呼喊:“憐情,我來救你了!”
薑拂衣旋即清醒過來,從草地上站起身。
她放出目視,遠遠窺見一個長相清俊的年輕男人,腳踏一隻飛行速度極快的怪鳥,毫不費力的穿透溫柔鄉的結界,直奔神碑而來。
柳藏酒耗損過重,接連吸收了幾顆妖丹,才勉強補回來一些。
太過專注,沒聽見有人說話,但他眉心的四方盤驟然閃動,提醒他有人闖進了溫柔鄉的結界。
柳藏酒一瞬炸毛,跳了起來:“是不是逆徊生來了?”
薑拂衣點了點頭,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柳藏酒難以置信:“萬象巫距離溫柔鄉那麼遠,他竟然來的這麼快。”
薑拂衣也驚歎他腳踩的那隻怪鳥:“不知他手中還有哪些大荒異獸,千萬小心。”
柳藏酒突然想到:“聽我三姐說,他最厲害的並不是禦獸術,而是將生命體逆轉成幼體狀態,我就是被他給逆轉了,才長出尾巴。稍後我若是被他所擒,他會不會再次將我逆轉啊?”
薑拂衣道:“不會,隻能逆轉一次。隻有他自己才能夠不限次地逆轉。”
柳藏酒又擔心她:“那你呢?”
薑拂衣:“我是人類,他在大荒因為瞧不起人類,沒有鑽研過逆轉人類,暫時拿我沒辦法。”
這些信息,似乎沒有被刻意提醒過。
但她知道。
柳藏酒緊張不已:“我們才將憐情封回去,神碑還不穩。薑姑娘,你現在有什麼策略?”
策略?
薑拂衣如今對眼前的局勢全都一知半解,能有什麼策略。
但薑拂衣從小遇到煩心事兒時,都不外乎一句話:“咱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隨機應變。
“好,聽你的。”柳藏酒像是聽到了一個絕佳策略,非常讚同,緊繃的神經都放鬆了不少。
……
鳶南,魔鬼沼內。
獵鹿收到休容傳音,知道大獄大門即將開啟,便立刻著手打開九霄鴻蒙陣。
開啟之前,獵鹿先通知隨他回來魔鬼沼居住的巫族族民,告知眾人眼下即將發生的危機。
獵鹿決定不給他們太多時間門考慮,隻說,完全啟動大陣需要一炷香的時間門。
不想留的可以走。
留下的,一旦大陣開啟,不會送他們任何一個人離開。
魔鬼沼將有進無出。
最終,隻有寥寥族民離開。
獵鹿心裡很清楚,留下來的族民不一定都不怕死,也不一定還承認祖宗留下來的責任。
他們中有些人,像從前的燕瀾一樣,從來沒有離開過鳶南地界,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覺得巫族若是守不住大獄,大荒怪物們出籠,他們就算現在選擇離開,也逃不出外麵的十萬大山。
不如留下來和族群共存亡。
獵鹿認可這種心態。
小到族群,大到國家,不可能要求每個人都明辨是非,恪守祖訓。
不然,怎麼會產生“領導者”。
狼有狼王,雁有頭雁。族群的大方向,通常都是“領導者”引領的。
或許是獵鹿自私,不顧燕瀾被迫害的事實,身為巫族人,他內心始終認為巫族會越走越偏,犯下大錯,和族民的關係並不大。
獵鹿不可能放棄自己的族群,他發誓一定要將巫族引回正途。
今日,若是整個巫族戰死在魔鬼沼,也算正途。
就這樣,九霄鴻蒙陣開啟了。
大獄的大門,也在不斷的震蕩聲中,逐漸打開。
三位族老在審判燕瀾那天,全都被殺。
隱世族老逐影站隊了大荒怪物。
大祭司自從燕瀾的事情暴露,就銷聲匿跡,至今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剩下的年輕長老連關門法咒都不知道,隻能手持兵刃站在魔鬼沼的深處,眼睜睜看著一隻巨大眼睛,緩慢地睜開。
焦急緊張中,他們迎來的並不是大荒怪物。
那本為大荒怪物排名的書冊,之所以叫做《歸墟誌》,是因為五濁惡世的大門,設置在歸墟山。
大獄是仿照大荒建造的,歸墟山在大荒時代,就是人跡罕至之地,僅有一些魔獸時常出沒。
那些凶殘的魔獸種類,除了逆懷生手中被逆轉私藏的一些卵,當年大戰時,基本都已經被九天神族處理乾淨。
留下一些相對溫和的魔獸,和大荒怪物一起,被放逐進了大獄裡。
因此,這次封印大動蕩,最先發現大門開啟,且毫無顧忌瘋跑出來的,是一群魔獸。
魔鬼沼內本來就有瘴氣,限製了它們的力量。
但身懷大荒血脈的魔獸,哪怕是一些溫和的物種,對於人類來說,依然很難招架。
整個魔鬼沼亂成一團,四處回蕩著獸吼聲,廝殺聲。
血腥味透出大陣,飄散的極遠。
一眾魔獸衝撞大陣也就罷了,法陣外圍,木頭人棺木隱也在嘗試破陣。
除她以外,還有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和她一起破陣。
沈雲竹在後麵站著,並不出手,也不吭聲。
休容站在沈雲竹身旁,通過結界尋找母親和獵鹿。母親的修為要高一些,應付魔獸還好。
至於獵鹿,魔獸也是獸,他最擅長獵殺獸族,應該也還算輕鬆。
但都頂不住逃出來的魔獸越來越多。
休容很想入陣幫忙,獵鹿已經告訴她入陣的法訣。
可她還要阻止她的父親。
兩個怪物破了半天,那層結界依然沒有破損的痕跡。
棺木隱不由感歎:“這九天神族留下的陣,三萬年了,還是如此堅固。沈雲竹,你來都來了,不能一起出力?”
黑衣男子也說:“沒錯,你都已經從大獄裡出來一千多年了,入贅巫族也有幾十年,我不信你不知道怎麼破陣。”
棺木隱哄著他:“再不濟,你總知道如何入內吧?”
沈雲竹還沒說話。
休容:“爹!”
沈雲竹腦仁痛:“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然,豈會在巫族待到今天?你們不要用這種鄙夷的眼神看著我,就算我把逐影放出來,身為巫族一千多年的族老,之前巫族最高的掌權人,他也不知道這九霄鴻蒙陣入內的法訣。”
棺木隱蹙眉:“怎麼會?”
沈雲竹道:“此陣每次啟動,法訣都不一樣。隻有當次開啟法陣的人才知道,也就是獵鹿。”
棺木隱微微詫異:“還能這樣?”
沈雲竹攤手:“就像封印連環,位置時刻都在變動。九天神族那位精通封印法陣的五行上神,最喜歡搞這些動態的東西。”
棺木隱揉揉自己的太陽穴:“那你想個辦法,你可是咱們大荒最有頭腦的怪物。”
這話沈雲竹愛聽,他不禁猶豫起來。
聽那黑衣男子說:“既然獵鹿知道,拿休容要挾他說出來不就得了。”
說這話時,黑衣男子“嘶”了一聲,感受到了慧極必傷的天賦,頭痛的厲害。
休容作勢躲在父親背後,露出害怕的樣子。
沈雲竹的臉色一瞬冷了下來,冷哼一聲:“這麼聰明,自己想辦法。”
棺木隱也頭痛,為自己這些同類感到頭痛。
“我來吧。”棺木隱重新麵朝魔鬼沼外圍的結界,準備釋放天賦。
鳶南十萬大山,樹木眾多。
正適合棺木隱發揮。
隻是她自封印逃出來後,耗損太嚴重,輕易不想使用法力。
何況是破此大陣。
休容不知道她打算做什麼,隻瞧見附近的樹木全都在搖擺顫動,令她驚懼。
休容慌忙跑去結界前,麵朝棺木隱,展開雙臂:“你要破結界,就先殺了我。”
棺木隱隻能暫緩行動:“讓開!”
休容昂著頭,腳步不動。
棺木隱煩不勝煩:“沈雲竹,把你女兒帶走,教一教她規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對慧極必傷起殺心,是會被反噬,然而休容隻是一個混血幼崽,修為還很低微,棺木隱想要下手殺她並非難事。
完全是看在沈雲竹的麵子。
沈雲竹卻用讚賞的眼光看著休容,不愧是他的閨女,真勇敢。
他溫聲喊道:“休容,回來,你不是她的對手。”
休容展著雙臂,第一次眼神犀利的看著棺木隱,同時對沈雲竹說:“爹,您也是一樣,非得破結界,就先殺我。女兒真想知道,我和您那所謂的理想,究竟哪個更重要。”
話音落下,聽到燕瀾的密語傳音:“休容,這裡交給我,你回魔鬼沼去。”
休容目光閃動:“燕瀾?”
聽到燕瀾聲音,她心中仿佛一下子便安穩了,又問,“你在哪裡?”
能夠密語,說明距離她不遠。
燕瀾:“馬上到,還有焚琴和漆隨夢,我已經和獵鹿溝通過,他們兩個都知道入內的法訣。你帶他們前往大門,焚琴入內守,漆隨夢在外麵關,你們需要保護漆隨夢,以免他關門時遭受傷害。”
休容忙答應:“我知道了!”
休容轉頭便默念法訣,穿過眼前的結界屏障。
正與她對峙的棺木隱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倏地,察覺背後有異動。
三個怪物同時轉頭,暮西辭先到。
棺木隱趕緊收回自己的天賦,向後退去,並且告訴身邊的黑衣男子:“他就是焚琴劫火。”
黑衣男子攏了攏眉,看向暮西辭,問的問題和逆徊生頗為相似:“你一個劫數怪物,從前孤僻的不出門,現在為什麼要幫人類?”
暮西辭一眼也沒看他,直接從上空穿透結界,進入魔鬼沼。
漆隨夢緊隨其後,也順利入內。
休容帶路:“這邊請!”
燕瀾因為和柳寒妝說話,慢他們一會兒,等他們都入內後,他才展翅落在結界外側。
站穩後,燕瀾收攏翅膀,麵朝三個大荒怪物,眸光微斂,一言不發。
因為休容在和他傳音:“燕瀾,那個怪物叫驚婪,你千萬小心,我爹說他能克製你。”
燕瀾的視線,落在以前沒見過的黑衣男子身上。
婪,《歸墟誌》第一卷第三冊的怪物,字如其人,貪婪。
至於為何說會克製燕瀾。
婪有一種能力,能催動人的欲望。
欲望的存在,本身是正常的,一旦被催動,將會成為貪欲。
燕瀾後靈境內囚禁著他的心魔,而心魔,很容易被婪催動和蠱惑。
從前燕瀾在《歸墟誌》裡看到“驚婪”那一頁時,渾身就有些不舒服。
當時,他以為是名字的緣故。
他叫燕瀾。
那怪物叫驚婪。
如今才後知後覺地知道原因。
休容又說:“這陣子我一直跟在我爹身邊,他雖然和他們混在一起,但是真沒做過不該做的事情,也沒說過不該說的話。我感覺,不隻是我鬨騰的緣故,我爹他內心也很猶豫,可能是騎虎難下,也可能是需要一個台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燕瀾道:“交給我。”
休容請求道:“燕瀾,答應我,若非必要,不要傷害他好嗎?”
燕瀾道:“你不用擔心,聽了你的分析,我更有把握勸服你父親,站來我們這一邊。”
休容驚喜:“真的?”
燕瀾:“我何時騙過你?”
……
休容也就是順口一問,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燕瀾說有把握的事情,很少有辦不到的。
吃下這顆定心丸,休容不再影響燕瀾對敵,領著暮西辭和漆隨夢去大獄那裡。
漆隨夢之前在魔鬼沼待了一段時間門,但他根本記不住路,隻能跟著休容。
三人一路深入魔鬼沼的腹地,到處是巫族人在圍剿魔獸,或者被魔獸追趕。
順手或是遇到危急的情況下,暮西辭才會出手相幫。
因為他知道,他趕緊去堵住門口,不讓那些魔獸出來,才是真正的解決之策。
“獵鹿!”
大門附近,休容看到獵鹿彎弓搭箭,數箭齊發,瞄準的都是從大門跑出來的怪物。
“那就是大獄大門?”漆隨夢忍不住震驚,他真以為是兩扇銅門之類的,沒想到竟是一隻藏在黑霧之中,巨大的、猩紅眼睛。
從瞳孔中,能看到一些影影綽綽的山脈,和狂奔而來的魔獸。
魔獸從眼珠中躍出,因為眼珠過於巨大,根本不知道它們會往哪個地點落。
獵鹿領著一眾弓箭手,圍成一個長弧形,仍然擋不住。
漆隨夢想要問,大門為何建造得如此壯觀,像是生怕彆人不知道這裡是大獄。
又一想,內部畢竟是個廣闊的大荒世界。
相比較而言,這隻眼睛已經算是很小。
漆隨夢根本無從下手:“獵鹿,該怎麼關門?”
“你們守好!”獵鹿交代一聲,提著弓躍出箭陣,落在漆隨夢身邊,“漆兄,我若知道,就不再這裡射箭了。”
漆隨夢頭皮發麻,又去問暮西辭:“焚琴前輩?”
暮西辭平靜的望著那隻眼睛,當年那場毀滅大荒的大戰後,他曾親眼看著九天神族將大荒怪物驅趕入內。
當時那隻眼睛,比現在更大。
“此乃虛空之眼。”暮西辭解釋,“是五行神以虛空神的一隻眼睛,打造的大門。”
這個信息,連休容和獵鹿都不知道,驚訝道:“虛空上神竟然剜了一隻眼睛出來建造大獄大門?”
暮西辭搖頭:“那也不是,戰爭中為了對付某個怪物剜出來的吧。用過以後,裝不回去了,索性拿來建造獄門。九天神族,我還是很服氣的。”
暮西辭望向左右正與魔獸搏殺的巫族人。
腦海中閃過況雪沉、聞人不棄、商刻羽一眾人的臉。
豈會不難呢?
人族現在麵臨的,都是曾令九上神付出慘重代價的怪物。
即使怪物們已經日薄西山。
此時的人族,也才處在冉冉升起的階段。
“漆隨夢,虛空之眼蘊含神力,你以神族血泉、石心人的劍都嘗試一下,或者有用。”
暮西辭說著,朝黑霧中的眼睛飛去。
進入眼睛裡後,眼前是歸墟山的一處狹小山穀。
這樣的地形,恰是易守難攻。
火麟劍入手,暮西辭一劍橫掃,劍氣激蕩,連焚十數隻魔獸。
他以肉眼,都能看到遠處已有一些怪物在張望,估計是想先看看情況,或者等著其他怪物先去開路。
眼前這些發狂的魔獸,或許也有他們驅趕來的。
暮西辭不管太多,他持著劍,隻殺那些靠近獄門附近的魔獸。
虛空之眼外,廝殺還在繼續,但因為沒有新的魔獸出來,壓力減輕了很多。
休容和獵鹿一左一右的站在漆隨夢身邊,保護他不受打擾。
然而漆隨夢盯著虛空之眼,呆立著沒有動作。
獵鹿心急如焚,時不時朝燕瀾的方向望過去:“漆公子,你快開始吧,焚琴前輩不知道能擋多久,燕瀾也……”
焚琴是怪物,不必擔心他的性命。
獄門若一直關不上,燕瀾肯定是會死守結界。
偏他答應燕瀾要保護漆隨夢,不能去和燕瀾並肩作戰。
休容給他使眼色:“你不要打擾他。”
獵鹿愣了下,懂了。
燕瀾的危機,漆隨夢怎麼會在意。
越提醒,指不定他越慢。
其實漆隨夢心中也很著急,他不是不知道輕重,正在催動“血泉”的力量,感應虛空之眼。
已經初有心得。
然而眼尾餘光,瞥見了休容的“眼色”,知曉他們的擔心。
害怕他因為薑拂衣,故意拖延,想害死燕瀾。
漆隨夢禁不住自嘲。
如果他真能做到這樣狠,那可實在太好了。
最窩囊的就是他這種人,當不了好人,也做不了壞人。
漆隨夢道:“放心,我沒你們想得那麼卑鄙。”
獵鹿有些訕訕:“對不起,我隻是著急……”
漆隨夢沒什麼好臉色,但還是解釋:“急不來,這扇門不是用手關的,我需要調動血泉裡的神力,和虛空之眼的神力連接上,再以意識關門。關門的步驟不難,難的是連接……”
總而言之,要經受住虛空之眼的考驗,願意和他建立連接。
如果血泉還在燕瀾體內,燕瀾來關門,應該會比較簡單。
武神血泉在漆隨夢這裡,不知道虛空之眼會不會判定他是個竊神者,不僅排斥他,還要攻擊他。
因此漆隨夢隻能一步步試探著來,萬一被攻擊,還能及時回撤。
再說暮西辭在門後,不知疲倦的殺了很久。
背後的獄門始終沒動靜,不知道漆隨夢在乾什麼,心中也暗暗覺得他靠不住。
但暮西辭猶豫了下,沒有催促。
哪怕遠處那些怪物們開始蠢蠢欲動,暮西辭也不催促。
知道儘快關閉最好,他私心又希望關得慢一點。
一旦關閉,此生,便再也見不到柳寒妝了。
暮西辭早知自己動了心,卻在這般時刻,始知深淺輕重。
他開始後悔,燕瀾告訴他那會兒,他和柳寒妝之間門隻隔了一道萬象巫的城牆,為何不回去再見她一麵呢。
“夫君?”
“夫君啊!”
恍惚中,暮西辭好像聽到了柳寒妝的聲音。
他脊背一僵,慌忙回頭望過去。
透過一層光膜,他真的看到了柳寒妝,站在那一眾蓄勢待發的弓箭手前,雙眼通紅,仰頭望著他。
柳寒妝忍住哽咽,喊道:“燕瀾說,我可以進去大獄裡,陪你留在那裡,我真的很想……”
況子衿說服了她,進入大獄和暮西辭一起守獄門,不算辱沒門楣。
“但是我大哥死了,小酒去了溫柔鄉,如今生死未卜,我現在不能去啊……”
這一戰,以贏來考慮。
小酒若是不幸戰死,溫柔鄉交給她一哥一個人,不行。
小酒活下來,想必五勞七傷,需要多年調養,還要鎮守溫柔鄉。
柳寒妝不放心,也不能那麼自私,隻顧著自己。
暮西辭:“夫人……”
他想要安慰她,她能有這個心思,他已是心滿意足。
真的。
“夫君接著。”
柳寒妝取出一個儲物戒,朝那隻眼睛扔了過去。
儲物戒靠近眼睛時,被暮西辭吸入內,攥在手中。
他朝戒子內一探,瞳孔微縮,裡麵盛放著一株靈草,是柳寒妝的本體。
“原本在我大哥手中,來萬象巫之前,大哥還給了我。”柳寒妝已有主意,“你拿著的我的本體,我是父親以心頭血養護出來的,而他的心頭血,蘊含著四方盤的能量。若小酒活著,等他複原,讓他嘗試使用四方盤,感知我的本體,將傳送陣開進大獄裡去。”
燕瀾肯定不同意。
這就需要小酒足夠強大,擁有足夠的掌控力,能令燕瀾放心。
柳寒妝才能放心離開,留小酒和一哥支撐起溫柔鄉。
柳寒妝道:“若是小酒沒了,那就等怪物磨死,我完成使命,請漆隨夢再開獄門,我進去找你。”
旁邊,況子衿無奈極了:“三妹,你真是枉費了大哥讓我來的一片苦心。”
柳寒妝不理會他,其實,若非大哥派了一哥來,她未必這樣快拿定主意。
兄長們都在為她著想,她自然也要為他們多想一想。
柳寒妝仰頭:“好嗎?”
暮西辭攥緊那枚戒子,用力點頭:“當然好,還是夫人考慮的最周到。”
柳寒妝朝他微笑,露出她最甜美的笑容。
暮西辭心潮起伏。
柳寒妝卻臉色倏變:“夫君小心呀!”
暮西辭背後,一隻高階魔獸在怪物的驅使下,朝他飛撲而來。
被打擾的暮西辭皺起眉,微微側身,一把抓住那魔獸的脖頸,“哢嚓”扭斷以後,扔飛出去。
遠處的怪物們,原本覺得他意誌有些消沉,想先以魔獸多消耗一下,再一起去攻他。
如今見他似乎燃起了一些鬥誌,心道不能再等了,群起而攻之。
“夫人,這柄劍給你!”
暮西辭將他在人間門修煉一十多年的火麟劍,扔出了虛空之眼。
隨後,他向前疾馳數十丈,一掌拍向地麵。
釋放出劫火。
反正這裡是幻境世界,損壞還會複原,也沒幾個正常生靈,暮西辭沒有心理負擔。
轟——!
地麵震動,熊熊火焰瞬間門蔓延。
劫火出,萬物滅。
怪物們瘋狂逃竄,慢一點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頭上長角的猙獰怪物,自火焰中緩慢走了出來。
那具屬於暮西辭的肉身他不需要了,等待的漫長時間門裡,足夠他修煉的好看點。
隻是之前忘記問一問,夫人究竟喜歡哪一種好看點。
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麵,他不好意思。
而且,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被夫人看到。
猙獰怪物踩著焦土,回到虛空之眼附近。
“焚琴劫火在此,靠近牢門者,誅!”
“漆隨夢,關門!”
劫火動蕩了獄門,虛空之眼比之前膨脹了一些。
在外的柳寒妝也說:“漆公子,你關門吧!”
說完,擦了下眼淚,拉著況子衿去幫忙救助被魔獸咬傷的巫族族民。
漆隨夢心裡有了個估摸,也知道那些怪物已經越聚越多,確實不能再等了。
漆隨夢閉上眼睛:“我開始連接虛空之眼,在此期間門,儘量不要讓任何外力來阻礙我。”
“放心。”獵鹿和休容異口同聲。
獵鹿的弓箭是第一道防線。
休容的天賦,是第一道防線。
漆隨夢便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眾人瞧見一根淡淡的金線從他眉間門飛出,朝那隻眼睛飛去。
眾人屏息,卻見那根金線才剛觸碰到眼珠,便發出“劈啪”一聲爆響。
漆隨夢麵露痛苦,向後倒去。
不等獵鹿去扶他,他已經爬起來繼續。
這次是兩根金線。
“劈啪”兩聲。
漆隨夢再次被擊退,摔進泥潭裡。又咬牙回來繼續。
這樣連續嘗試了幾十次,休容在旁看著,有些明白自己先前是小人之心了。
但這一次次地失敗,又令她提心吊膽。
漆隨夢卻在一次失敗後,說:“我可以關,隻是需要時間門,你們去和燕瀾說一聲,大概需要兩刻鐘。”
同時朝虛空之眼喊道,“焚琴前輩,我需要兩刻鐘!”
虛空之眼並沒有完全排斥他,隻是在考驗他的毅力。
漆隨夢旁的沒有,最不缺的其實就是毅力。
他從小做乞丐,求生的毅力極為堅韌。
想要高深的修為,想要顯赫的地位,想帶珍珠過上好日子的心誌,比誰都堅定。
為此一直在努力拚搏。
結果,他根本不必拚搏。
他早就擁有了神族血泉,早已是天闕府的弟子。
他此後要麼做巫族的少君,要麼成為天闕府的府君。
隻不過,那些全都烙上了恥辱的印記,永遠也甩不掉。
原先漆隨夢想不通。
失去了目標。
為此痛苦不堪。
如今瞧瞧柳藏酒,不也是一樣麼。
他想要的九尾,同樣是以這種方式得到的。
漆隨夢想,或許人生有一種修行,就叫做“接受”。
他“輕易”得到了一切,隨後,要用一生來學會“接受”。
……
暮西辭那聲“關門”,聲音比平時渾厚,魔鬼沼外圍守結界的燕瀾也隱隱聽見了。
此時的燕瀾,早已築起了鋪天蓋地的天罡盾,抵抗棺木隱攻擊他背後的大陣結界。
這附近的古木,在棺木隱的天賦力量下,全都變成了高聳粗壯的樹人。
樹杈成為武器,被樹人們攥在手中,一邊以軀乾衝撞天罡盾,一邊以樹杈錘擊。
燕瀾唇上沾著血,控盾的雙手難以抑製的顫抖。
並不隻是因為眼前這些樹人,棺木隱雖強,但還不至於將燕瀾逼到這般境地。
主要是驚婪對他的影響。
驚婪在棺木隱斜後方站著,一直在朝他笑。
咧著嘴,笑容詭異。
燕瀾刻意回避他的視線,但雙眼仍然有種灼燒感。
他後靈境內的心魔,隨他靈力消耗,逐漸變得難以控製,躍躍欲試地想要衝破後靈境的束縛。
不停在亂他心神。
“燕瀾,瞧瞧你麵對的敵人,還不肯接受我,使用我的力量嗎?”
“你究竟還能頂多久?那個挖你雙眼,剜你血泉,欺騙你一十多年的逐影,躲在沈雲竹的體內,都還沒出手呢。”
“你遲早會借用我的力量,眼下何必艱難支撐,徒增這些傷痛?”
“隻要你接受我,打敗他們不過是眨眼間門的事情,你可真是愚蠢啊。”
燕瀾極力忍耐,額角青筋儘顯。
知道獵鹿和他密語傳音:“燕瀾,漆隨夢說估計需要兩刻鐘,你怎麼樣,能不能撐得住?”
燕瀾:“兩刻鐘?”
獵鹿:“對。”
燕瀾:“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去保護漆隨夢。”
大獄裡外圍有些遠,獵鹿需要跑出來一段距離,才能和他密語。
獵鹿:“好,你小心啊。”
得知漆隨夢能關,燕瀾心中終於安定。
剩下的,守就是了。
他心安以後,將心魔壓製住了一些。
覺得時機已到,逐影終於從沈雲竹體內飛出,沒披鬥篷的情況下,像是一灘黑泥。
他因融合魔神血泉,隻成功一半,沒有了肉身,如今比怪物更像怪物。
逐影可以什麼都不管,卻勢必要殺燕瀾,他的一道分身還在寄魂裡,殺了燕瀾才能奪回來:“燕瀾,你還敢回來?”
“回來殺你。”燕瀾這話說得毫無波瀾,隻是在陳述事實,“這些怪物站在他們的立場,談不上罪大惡極。而你,竊奪神明血泉,罪該萬死,天道不容。”
“我怎麼天道不容了。”逐影第無數次辯解,“我沒有告訴你們嗎,他們哄騙薑韌下凡,剜走薑韌的血泉,我毫不知情。他們不敢融合,才找壽元將儘的我融合,我原先也是受害者,而且,是受不了延長壽元的誘惑才決定接受,反正那血泉已經剜出來了。何況我不是已經收到懲罰了,變成怪物,還不算我的懲罰?”
燕瀾不聽他辯解:“這世上從來不存在被迫作惡,當你被迫選擇作惡時,和他們已經是沆瀣一氣,不分早晚,更不分你參與了多少。”
逐影問道:“你們不是神嗎,神的品格不就該無私?貢獻血泉救人,難道不是你們的天職?”
“你可真是無恥至極。”沈雲竹在旁都聽不下去了。
逐影不曾說話,事已至此,說太多的確無用,但竊神族血泉這事兒,每次他都必須解釋。
好像能給他壯膽。
“走。”逐影想去殺燕瀾,喊沈雲竹一起上前。
若有危險,他得及時回到沈雲竹體內,被慧極必傷的天賦保護。
他與沈雲竹合作,才能高枕無憂。
沈雲竹鄙夷道:“燕瀾這幅狀態,你還需要如此畏懼?”
逐影之前已經栽過跟頭:“他畢竟是神。”
驚婪在旁嗤笑:“拔毛的鳳凰不如雞。”
沈雲竹沒忘記驚婪想傷害他女兒的事情,冷笑:“你在說你自己嗎,大荒威風凜凜的婪,封印裡出來後東躲西藏,比著燕瀾好到哪裡去?”
驚婪嘴角一抽:“你不也一樣……”
沈雲竹道:“滾一邊去,我可不一樣,我是從大獄出來的,沒被削弱,我還變強了。”
驚婪顫了顫手,無話可說。
他們的確變弱了,而沈雲竹真的變強了。
從前在大荒,他們幾個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裡。
對他客氣,也是因為他背後站著厲害的師父、師姐、師弟。
以及他師姐憐情的至交好友,逆徊生。
“沈叔叔。”燕瀾喊了一句。
“想求我幫忙?”沈雲竹朝他望過去,見他這般狼狽,目光中透出一些不忍。
畢竟,燕瀾是他看著長大的。
沈雲竹笑,“你求我,我可以考慮考慮。”
燕瀾一說話,正被猛烈攻擊的天罡盾顫動了下,他緊繃唇線。
沈雲竹不太理解他:“你下凡救世,遭到巫族這般對待。也沒過去多久,便跑回來替他們守陣,你還當自己是巫族少君?”
燕瀾避而不答,極力維持住天罡盾以後,才說:“您想顛覆人間門,重開通天路,要神域裡的武神令候看一看您的本事,將您的名次,挪到第一卷第一冊裡,對吧?”
沈雲竹點頭:“沒錯,乃我平生所願。”
燕瀾直言不諱:“其實沒必要如此麻煩,武神令候已經不在神域。我就是他的轉世。”
沈雲竹愣了一下,隨後萬分驚訝:“你說什麼?“
同時被驚住的,還有另外三個。
棺木隱和驚婪會懷疑燕瀾撒謊,沈雲竹和逐影不會,他們深知燕瀾的秉性。
逐影向後退了兩步,麵露驚恐之色。
族中典籍不是說,天燈請下來的神族,都是長明神座下的弟子嗎?
武神怎麼會輕易下凡?
他竟然剜了太初上神的血泉?!
逐影驚恐中聲音愈發狠厲:“殺了他,必須殺了他!不能被神族知道!”
燕瀾無視逐影,隻望著沈雲竹。
他直到此時才講出來,是想要多觀察一下沈雲竹的態度,是否真如休容所說。
燕瀾心中已有判斷:“沈叔叔,您的排名我承認是低了,是要挪。”
沈雲竹目光一凝。
燕瀾繼續道:“不僅如此,還有一些需要挪。比如般若神機,比如您的師弟否極泰來,他們都去往了神域,被封了神位,待在怪物名冊裡顯然不太合適。以及絕渡逢舟,我認為他也可以獲封神位,將他那一頁也撕了下來。都放入後記之中,言明他們已入神籍,不參與排名,單獨一冊。”
沈雲竹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若非需要控盾,燕瀾想將《歸墟誌》取出來給他看:“那些去往神域的大荒怪物,都是因為戰爭中主動站隊神族,幫助了神族。絕渡逢舟當年不是主動的,來人間門以後,主動幫過魔神和我。您當年雖然幫了魔族……”
但以沈雲竹當年的本事,應該也幫不上什麼忙,沒造成什麼危害,“來人間門千年,您不曾犯錯。且救過聞人不棄,教過他封印相關,還幫過我和薑拂衣,今日人間門大劫,您若選擇站在我們這邊,入神籍有理有據。事實上,我在來魔鬼沼之前,就已將您那頁挪去了新開的一冊,並且擦掉了備注。”
沈雲竹的表情逐漸變得很是微妙:“燕瀾,你自己都不是神族了,你給我神籍?”
燕瀾看向他:“您在乎的,不就是《歸墟誌》麼?我雖已是凡人,但《歸墟誌》隻有我能撕下來,再重新裝訂,這還不夠?”
他也看得出,沈雲竹如今的確很糾結。
燕瀾抵擋攻擊的時間門裡,沈雲竹朝魔鬼沼深處張望了十幾次。
不知是擔心休容,還是放心不下他的妻子愁姑。
可能真就需要一個台階。
不知道這個台階如何,若不行,燕瀾還有準備。
沈雲竹心中在做最後的掙紮。
老實講,自從大獄裡逃出來,他當真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打開獄門,顛覆人間門。
但自從燕瀾的事情暴露,巫族變成這幅樣子。
他的夫人得知他是怪物後,沒有吵鬨,也不和他說話,去了魔鬼沼。
原本平靜的生活遭到破壞,沈雲竹開始有些不太習慣。
如果大獄真的開啟,人間門變成煉獄,他是不是會更不習慣?
以前他師姐憐情每次出手,人族大量消亡。
沈雲竹都沒有任何感覺,畢竟他們儘量不傷人,隻是在遵循九天神族定下的規矩。
直到他這千年來生活在人間門,女兒也有人族的血統。
人類,在他眼中,也開始變得有血有肉起來。
尤其是結界內的巫族人。
可是沈雲竹畢竟是大荒怪物,且為了那個“理想”努力了上千年,又不甘心放棄。
半途而廢,更說明他的無能。
如今有機會能入神籍,單獨一冊。和師弟、般若、絕渡逢舟挨著,好像挺不錯。
沈雲竹也知道,燕瀾是在給他台階下。
他氣惱武神寫下《歸墟誌》,機緣巧合,武神轉世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
沈雲竹心中這口悶氣,也得到了紓解。
沈雲竹抱起手臂,穿過樹人的縫隙,朝結界走去,朝燕瀾笑道:“怎樣才叫站隊?幫你一起守這九霄鴻蒙陣?”
燕瀾暗暗鬆了口氣。
逐影望著他的背影,難以置信:“沈雲竹,你不會就這樣被他說服了吧?”
驚婪更是詫異:“你真的是智慧怪物嗎?”
沈雲竹一來到前方,那些攻擊天罡盾的樹人,難免會攻擊到他。
他的天賦,是誰對他有算計、傷害的意圖,便會自損。
樹人沒有算計,但存在傷害的舉動也算。
都用不著沈雲竹出手,他的天賦力量,直接導致那些樹人逐漸炸裂。
砰砰砰!
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
而操控樹人的棺木隱是有腦子的,沈雲竹的天賦能夠攻擊到她。
樹人炸裂,棺木隱本就受傷,此刻頭痛欲裂,天旋地轉,接連吐了好幾口血。
有一口血,是被沈雲竹活生生氣出來的!
棺木隱指著沈雲竹,怒其不爭,憤恨道:“我等天生強悍,從前連九天神族都要避一避我等的鋒芒。如今淪落到這般田地,皆因你們這群蠢貨!要麼剛愎自用,要麼臨陣倒戈,要麼明哲保身,要麼瘋瘋癲癲!一盤散沙!實在一盤散沙!才讓這大好山河,被從前踩在腳底下,螻蟻一般的人族徹底占領!”
沈雲竹依然抱著雙臂,冷漠道:“我頂多也就是個臨陣倒戈,大荒覆滅,和我一個被關進大獄裡的小角色,能有多大關係,少給我扣帽子。”
棺木隱:“你……!”
沈雲竹:“生氣?來打我。”
有沈雲竹擋在前麵,燕瀾終於得空稍微喘口氣。
禁不住朝溫柔鄉的方向望去,心中牽掛著薑拂衣和柳藏酒。
不知道“北鬥星”能夠發揮多少作用。
倏然,燕瀾原本隻是感覺灼燒的雙眼,劇痛難忍,疼的無法站立,隻是半跪在了地上,單手摁住太陽穴。
燕瀾無法在控盾,麵前的天罡盾消失,九霄鴻蒙陣的結界再次暴露。
是驚婪對他展開了猛烈攻勢,他死死盯緊燕瀾:“沈雲竹擋在你麵前,能攔住棺木隱和逐影,可攔不住我。”
他的天賦,是直接作用在心魔身上的。
“你不會以為,剛才就是我全部的能力了吧?”驚婪歪頭看著他的紅眼,看著他痛苦扭曲的臉,“我隻是想省點力氣罷了,這不,被棺木隱罵了一頓,可不敢在明哲保身了。”
驚婪又看向棺木隱,“你牽製沈雲竹。逐影,你去殺燕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