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少君一言既出,我信你一次。”柳藏酒也不強迫他擊掌了,“現在出發?”
“嗯。”燕瀾幻化出黑羽翅膀,“舍妹大病初愈,不適宜長途禦劍飛行,需要你的幫助。”
聽了一路的“聖女”,薑拂衣再聽這句“舍妹”,已經無動於衷:“我沒問題。”
操控心劍並不費力。
薑拂衣正欲拋劍,卻見柳藏酒從頭到腳閃過紅光,化為一隻赤狐,扭頭看向她:“少逞強了,你是我放出來的,我還能不清楚你的狀態?”
薑拂衣微訝:“原來你是狐妖?”
難怪燕瀾選擇將他帶上,不僅能夠領路,還可以當坐騎。
紅狐狸甩了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很奇怪?”
“不必懷疑自己對狐妖的認知。”燕瀾示意薑拂衣啟程,“因為他並不是千年狐狸修出的妖身,我猜他要麼是天生靈狐,要麼得了天大的造化,方能於稚齡化形。”
“他說的對。”柳藏酒心道這人果然有兩把刷子,轉頭又一想,“不對!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蠢,丟了狐狸的臉?”
他問晚了,燕瀾早已煽動黑翅飛出十幾丈遠。
獸形狀態之下,柳藏酒險些控製不住本能,追上去咬他。
薑拂衣走過去:“彆生氣,他就這樣,不針對任何人。”
“我才不會和他一般見識。”柳藏酒呲了呲牙,“上來,再遲追不上了。”
薑拂衣騎在赤狐背上,被載著飛向雲端:“之前沒空問,你借相思鑒是為了尋你三姐,又錯認我是你三姐,難道你不知道她的容貌?”
柳藏酒道:“知道啊,但是她會變換容貌。”
薑拂衣反應過來:“對了,她是狐妖。”
柳藏酒卻搖頭:“我三姐不是狐狸,她是一株精通醫術、心地善良的仙草。”
薑拂衣:“……”這家庭成分有些複雜。
柳藏酒解釋:“二十多年前,我三姐在修羅海市裡開了一家藥坊……”
薑拂衣問:“修羅海市?”
“你不知道麼?”柳藏酒頗感奇怪,“那裡三教九流,什麼物種都有,是世間最大的黑市。”
薑拂衣沒有任何印象:“然後呢?”
柳藏酒歎口氣:“有一天,我家店裡來了位患有隱疾的客人,求我三姐治病。但要治他的病,需要使用一味極珍稀的藥材作為藥引。那藥引我們店裡沒有,因為采下之後必須立刻製藥服用。我三姐原本推掉了,但他開出的價碼實在太高,三姐便跟著他一起離開了修羅海市,告訴我至多半年回來……”
他語速逐漸放緩,自責道,“都是為了養活我,三姐才會貪圖那點錢財。可那時候我還是隻不懂事的小狐狸,隻顧著玩兒,沒當回事兒,不曾記下藥引的名字以及那位客人的樣貌,甚至都沒有和三姐好好告個彆。”
薑拂衣默默說:“我也一樣。”
母親付出慘痛的代價,將她送出大海。
可她當時迷迷瞪瞪,連句道彆的話都沒來得及講。
薑拂衣迅速收拾心情:“你既然從未放棄過尋找,定是有她還活著的蛛絲馬跡吧?”
柳藏酒漸垂的音調又揚起來:“對,三姐曾經送過我一枚她的葉片,能保我受傷時迅速恢複體力。那枚葉片至今不曾枯萎,我相信三姐一定還活著,隻不過身陷囹圄,等著我去救她。”
十幾年來,他為尋柳寒妝走遍妖境魔域,哪怕多次重傷瀕死,從不拿出來使用。
那是他唯一能確認柳寒妝還活著的憑證。
“大哥說她已經死了,葉子摘下時,便已獨立,不可作為證據。我不信,葉子一日不枯萎,我便尋一日,一世不枯萎,我便尋一世。”
薑拂衣附和:“有希望就是好事。”
心存如此深重的執念,她此時才能理解,柳藏酒為何一邊說著男兒膝下有黃金,一邊眼也不眨的向燕瀾下跪。
薑拂衣問:“這些你對燕瀾講了?”
柳藏酒道:“講了啊,我借寶物怎麼能不說明用途?”
薑拂衣沉默,這就難怪了。
燕瀾為何確定他會去天闕府偷盜,不主動告知他相思鑒不在萬象巫。
柳藏酒猶猶豫豫:“不是我挑撥離間,之前在萬象巫的祭台上我都聽見了,你才剛認祖歸宗,和燕瀾又是同父異母。小心點,你家那位大哥,惡劣得很。”
薑拂衣道:“你還在惱他一路追打你事情?我原先也以為他鞭打你,是為了節省他的時間。其實不是……”
萬象巫雖然寬於待人,嚴於律己,但對於盜寶刑罰很重。
燕瀾一路時不時揍他一頓,看著狠,卻極有分寸,傷皮不傷骨,“因此你隻被罰了一年水牢,不用遭受鞭刑。挨上一百透骨鞭,你現在絕對躺在牢房裡起不來。”
柳藏酒不太相信,畢竟是兄妹倆,當然會幫著大哥說話。
更重要的是,他嗤笑一聲:“嗬,小瞧我,從小到大什麼毒打我沒挨過,區區一百鞭,能讓我起不來?”
薑拂衣:“……”
她笑了笑。
俯身下望,入目的是連綿不絕的青山。
萬象巫就隱匿在這十萬大山之間,是以空氣中都彌漫著濃鬱的草木香,以及淡淡的土腥味。
而同處於雲巔邊陲的極北之海,處處是冰山和大海,上岸之後走出幾千裡,連一株青草都瞧不見。
但這兩個地方存有一個共同點:人跡罕至。
都是殺人拋屍的好地方。
薑拂衣又問:“柳公子,六爻山在哪個方位?”
柳藏酒翹了下左前肢:“快出鳶南了,但仍在鳶南地界內。”
鳶南曾經也是一個國家,不過早已被劃入雲巔國的版圖,成為雲巔的一個郡。
雲巔之前耗費三百年時間攻打貧瘠的鳶南,正是為了無障礙的“靠近”萬象巫。
薑拂衣往北方望去:“我們此去神都,會不會路過六爻山?”
柳藏酒眯起一隻眼睛判斷:“稍偏一點,但是偏的不多,怎麼,你想回去自己的‘葬身之地’看看?”
薑拂衣按了按被風吹散的劉海:“當時沒在意,我戴在脖子上的儲物墜子丟了,想去棺材裡翻翻看。”
柳藏酒加速:“那得先和你大哥說一聲。”
……
六爻山是一座荒山,方圓莫說無人居住,連小妖都沒一隻。
那副棺材還在,薑拂衣裡外翻了一遍,始終不曾找到自己的儲物墜子。
柳藏酒也幫著找:“你那墜子是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