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拂衣:“無論是他的表現上,還是我對他的感覺上,都讓我沒有產生這種懷疑。”
燕瀾:“我懂了,你先小心行事,我這就去。”
薑拂衣摩挲著鈴鐺,儲物空間隻能裝些家禽,無法裝人,不然燕瀾就能把他自己裝進去,再被她給取出來。
看來這寶物還是不夠高級啊。
薑拂衣又想起來:“不過你的身體情況怎麼樣,最近都沒瞧見你人。”
等了半天,沒等到燕瀾回答。
薑拂衣將紙張翻了個麵,繼續寫:“我說真的,你若是感覺太辛苦的話,我就退出去,還是咱們的小命更重要。”
燕瀾終於回複:“我好得很。”
薑拂衣凝視這四個略顯勁道的字,“嘶”了一聲,總感覺他在寫的時候,有些咬牙切齒。
遠處有個女子的聲音:“薑姑娘,你走錯方向了。”
薑拂衣忙將紙張收回同歸裡,轉過身。
霧中看不真切,隻能看出是位穿綠紗裙的女子。
她穿過濃霧,逐漸靠近,薑拂衣終於能夠認出來,她之前也站在那塊兒巨石上,和雲州城主挨著。
二十出頭,五官濃鬱,美的頗具有攻擊性。
她自報家門:“程竹微,雲州城主的女兒。”
她既喊了“薑姑娘”,薑拂衣料想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隻笑著打招呼:“程姑娘。”
程竹微也客氣的微微笑:“那壇子裡逃出來的是一隻被封印了上千年的魔獸,枯骨獸。從前的它,若是咬誰一口,哪怕僅僅隻是刮破一層皮,不管什麼龐然大物,也會瞬間變成一具枯骨。可惜它被封魔壇囚禁太久,外圍還有一道封魔印,限製了它的力量。不然,至少也是個丙級的魔獸,凡骨境界是敵不過的,哪怕漆隨夢已經是凡骨巔峰。”
薑拂衣相信她的情報,畢竟這是在她的地盤上:“那你怎麼說我走錯路了?霧氣彌漫之處,它不是都有可能隱藏其中?”
整座山穀內,這隻枯骨獸隨機出現,會不會碰上全憑運氣,或者看它的心情,“莫非這魔獸有什麼特殊嗜好?”
程竹微點了點頭,指著她前行的方向:“我對這座山還算熟悉,前方那片區域都是溪流和湖泊,枯骨獸最不喜歡的就是水,它不會去的。”
“哦。”薑拂衣忙道,“多謝提醒。”
“薑姑娘不必覺得我存了壞心思。”程竹微輕笑一聲,“我會提醒你,是因為你是萬象巫的聖女。”
薑拂衣不解的看向她,霧氣彌漫之下,看不清太清她的眸光。
程竹微冷淡道:“我們程家,從前是鳶南的一個大家族,曾得過萬象巫不少的照顧,後來雲巔攻打鳶南,不得已才歸降,在邊境雲州守城。”
她招呼薑拂衣同行,“來,你隨我走,我大概知道那魔獸位於何處,帶你去捷足先登。它那一身骨頭,可是無價之寶。”
薑拂衣在心中考慮,尚未考慮出個所以然,忽聽一聲慘叫!
叫聲夾雜著驚顫和恐懼,令人脊背發涼。
薑拂衣聽聲辨位,那聲音正是從水源地傳過來的。
薑拂衣立刻轉身,回到最初的位置上,指尖凝氣,點了靈力於目視,擴大自己的視物範圍,隨後避開荊棘,朝水源地方向跳躍。
“彆去!”程竹微在背後喊她,聲音急促。
薑拂衣已經躍出很遠的距離,程竹微遲疑片刻,追了上去。
等離近了之後,薑拂衣感覺到霧氣漸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異的氣味,應是魔獸的氣味。
不多時,瞧見湖邊趴在一條通身閃耀寒光的骷髏獸,觀其骨型,有些形似鱷魚。
一閃而逝,又退回水中。
而它麵前不遠處的岸上,躺著一具人類的骷髏,身上的衣裳還很乾淨完整,剛死不久。
死因應是被枯骨獸咬了一口。
但之前那聲慘叫,卻是從那骷髏的同伴口中發出的:“不對,這不是戊級的魔獸,大家快逃!”
原本他的尖叫,已經引來不少人靠近,聽到他的提醒,多數人立馬掉頭就跑。
有些學子卻以為他想獨吞,反而腳步更快。
其中一人還冷笑:“少來,我家聞人公子早就親自來檢視過,這魔獸確實是個戊級。”
那男子提著劍,落在倒地的骷髏旁邊。
站還沒站穩,隻見湖裡甩出一條骨尾,淋著水漬,如一條長鞭,朝他下肢鞭打。
那男子反應也是極快,矯健閃開,但枯骨獸的尾巴生有倒刺,他的小腿似乎被倒刺刮破了一點。
薑拂衣瞳孔緊縮,遙望此人迅速乾癟枯萎。
他身上的寬袖長衫原本便飄逸,此刻更是空空蕩蕩,包著一團骨頭轟然倒地。
這下尖叫聲更是此起彼伏,再由不得人不信:“絕對不是戊級,快跑!”
“你還看什麼,趕緊走。”程竹微拉上薑拂衣的手腕,想將她拽走,“被枯骨獸盯上,我未必能保得住你,快隨我走,我知道哪裡安全。”
薑拂衣並未掙脫,被她拽著跑,邊跑邊問:“程姑娘,聞人公子既然入內檢視過,這是怎麼回事?”
聞人楓雖然人品不行,但他出身雲巔第一儒修世家,博聞廣識,不該出現這種低級錯誤。
而且這枯骨獸被困千年,又有外層封印壓製,會衰弱也是常識。
程竹微還在拉著她跑:“我哪裡會知道。”
“你肯定知道,枯骨獸最初便是你們雲州城處理的。”薑拂衣的語氣並不是質問,程竹微知道枯骨獸已經恢複了實力,也知道它生性喜水,故意說反,想阻止她往水源地去。
看來她說家族曾經受過巫族的恩惠,八成是真的。
程竹微是真心想保護她這個巫族聖女。
“薑姑娘,總之你信我,我是不會害你的。”程竹微焦急道,“你老實跟在我身邊,我儘量保你平安無事。”
“你們要害聞人楓受懲罰?”薑拂衣暫時隻能想到這一點。
這算他失職。
但漆隨夢也要跟著一起倒黴。
程竹微冷笑:“有命回去,再談懲罰不遲。我知他脖頸上的傷是你砍的,也知你們萬象巫比我們還恨聞人氏,不怕告訴你,我和我爹已經投靠了夜梟穀,從今往後,再也不用受製於雲巔國了。”
夜梟穀?
薑拂衣閒來無事,聽柳藏酒講過,這是一個神秘的邪魔聯盟。
這世上的魔分兩種,天生的魔物大都聚集在魔境,與人族交往甚少。
另一種便是魔修,魔修多半也在魔境。
因為人族的領地,都被正道統治,而正道對魔的態度非常強硬,像柳藏酒這樣妖,可以在人間行走,魔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妖隻是物種不同,魔被卻視為一種必須清除的汙染源。
魔修們被殘殺的太慘,不得不團結起來,組建各種聯盟。
夜梟穀,就是目前人族領地裡最為神秘的一支魔修聯盟,人數不多,實力強大,盟主據說也是個半步地仙。
隻不過,夜梟穀的主要活動範圍並不在雲巔國。
且收門人的標準極高。
“他們為了這隻枯骨獸而來。”
程竹微的家族,在鳶南戰爭中曾被聞人氏屠戮了大半。
恨也沒有辦法,連萬象巫這樣龐大的勢力,都不得不低頭。
他們為保餘下的族人,唯有選擇臣服。
不久前,村民在山中挖出封魔壇,她父親程炫入內查看,發現是個虛弱成辛級的枯骨獸。
以程炫的修為,當即便能處理掉。
纏鬥之中,夜梟穀的魔人突然現身,製服了程炫,卻並未下殺手。
他們說,夜梟穀的尊主看上了這隻枯骨獸,想要收回去當個寵物。
但是它目前太過虛弱,急需飽食一頓。
希望程炫能夠上報神都,說成是戊級。
他們自有辦法,攛掇著弱水學宮舉辦考核,送一批優秀的神都學子過來。
聞人楓來了之後,入內窺視時,枯骨獸已經被他們喂養到了戊級。
而昨夜他們又以秘法,將枯骨獸速成喂養到丁極。
速成喂養的,下降也快,但等它飽食之後,便能正式恢複到原本的丙級。
原本程炫不願意,坑害神都弟子,他們父女倆必死無疑。
但夜梟穀承諾,會給他父女兩人一人一顆轉魔丹,收他們入夜梟穀。
程炫是迫於無奈,也是欣然接受。
如今家族一代代延續下來,已經不剩下多少人了,再無後顧之憂。
但曾被誅滅半族的仇恨,一天也不曾忘卻。
隻不過,他們千算萬算,沒算到天闕府派了不常出山的漆隨夢來。
這位據說凡骨境內無敵手,當今地榜第一名的劍修,實在是不容小覷。
但夜梟穀對這隻枯骨獸勢在必得,也出動了一位厲害角色。
……
山穀內的狀況,外邊的漆隨夢和聞人楓都不必感知,一眾在外等待的隨從,慌忙跑來巨石下七嘴八舌:“出事了,裡麵那頭魔獸,已經恢複了將近八成實力!”
他們不會說謊,全都是裡麵的主人通過作弊工具傳遞出來的。
漆隨夢聞言,眸光一冷,看向聞人楓:你還說你沒動手腳?
聞人楓驚詫:“我昨晚上看,那一堆骨頭還是軟趴趴的,就算被人喂起來,也不可能一夜之間這樣快啊。”
這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漆隨夢沒工夫爭論,先入內斬殺魔獸才是當務之急。
他躍下巨石,準備飛入山穀中。
嗡……
之前原本如泡影消散的結界氣牆,竟然再次出現。
漆隨夢此刻心中已然明白,是這雲州城城主在作怪。
聞人楓喝道:“他沒有這樣的本事,背後定有高人,小心!”
漆隨夢不管不顧,並未放緩速度,伸出手召喚自己的本命劍。
“浮生!”
一道光芒像是穿破雲層,從雲巔而來,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柄璀璨的長劍。
清晨溫和的陽光下,劍身湧動著隱隱流光,如夢似幻。
漆隨夢雙手執劍,蓄力下劈,本欲劈開結界。
卻見結界之前陡然襲來一團黑氣,黑氣化為一名身穿黑鬥篷的白發魔人,強硬的接下了他這一劍。
漆隨夢毫無損傷的退回幾丈外,而那年輕的白發魔人則吐了一口血。
“天闕府漆公子,果然名不虛傳。”白發魔人笑了一聲。
隨後黑氣從四麵八方襲來,落下幾十個魔人。
“你們是夜梟?”聞人楓眼眸睜大,心道一聲難怪。神情一凜,旋即合攏折扇,呈法器狀持在手中,質問道,“你們夜梟穀與我們雲巔一貫井水不犯河水,今日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當然是因為……”白發魔人抹去唇角的血漬,“閒著沒事。”
聞人楓又要被氣死,最近這些邪魔有病吧,一個比一個會氣人。
……
山穀內,薑拂衣還在被程竹微拽著跑。
沒辦法通過同歸和燕瀾說明這裡的情況,他現在趕過來,估計會被擋在外麵,不過這等封山結界,應該難不倒他這位精通陣法的大巫。
夜梟穀何止算漏了漆隨夢,更沒想到巫族少君也出了山,還恰好被她以同歸召喚來。
那些四散逃竄的學子,都是不差錢的世家子弟,身上的寶物一大堆,躲個一時半會兒的,問題不大。
思忖中,薑拂衣感覺到一股暴戾之氣在接近,忙停下腳步:“有人。”
程竹微也被拽停,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
霧氣中,逐漸走來一個窈窕的身影,竟是一位冷若冰霜的男子。
不對,是真冰霜男子。
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覆蓋著一層霜,看不清他的容貌,也感知不到他的修為。
薑拂衣猜他是個修煉冰霜係法術的魔修?
程竹微說的安全之處,就是來找他?
“神使大人!”程竹微連忙躬身問好。
又拽了拽薑拂衣的衣袖,“這位是魔神的使者。”
薑拂衣隻打量他,能混到夜梟穀的神使,這人應該已經脫離了凡骨,達到了人仙。
冰霜魔修問道:“你為何帶她來?”
程竹微忙回:“她是萬象巫的聖女,和雲巔並不是一夥的。”
“哦?”冰霜魔修語氣驟冷,“我最討厭彆人自作主張。”
嗖!
眨眼之間,一道冰錐迎著程竹微麵門襲來。
薑拂衣眼疾手快的將程竹微推開,那冰錐又轉了個彎,奔著她而來。
薑拂衣召喚出音靈花,浮在自己麵前。
音靈花釋放出的絲線,並不能控住冰錐,卻能稍微拖慢冰錐的速度,為薑拂衣爭取時間。
看了一圈,這附近真沒什麼地方可逃的,她隻能逃去了樹上。
那冰錐再度轉彎,直攻樹乾。
薑拂衣一麵以傀儡術拉扯冰錐,一麵從同歸內取出心劍。
不曾拔劍出鞘,隻以劍鞘猛敲那道冰錐。
冰錐砰的碎裂,卻又分裂為十數個更小的冰錐。
薑拂衣從樹上躍下,同時操控十數條絲線去拉扯每一根冰錐。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這些冰錐分裂之後,攻勢大為減緩。
其實冰霜魔修是因為盯上了她手裡的劍,被分走了大部分的心思。
怪事兒,這般粗糙簡陋、敷衍了事的劍柄劍鞘,他不久前才剛見過一柄一模一樣的,一看便知是出於同一位鑄劍師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