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西辭解釋:“誕生來源不同,神族、神獸,統一誕生於九天清氣,而怪物誕生的原因五花八門。所以修煉時,獲取力量的來源也不一樣。”
燕瀾假裝思索:“就像神族裡,擁有情感神通的上神,修煉時汲取的是九天清氣。而溫柔鄉英雄塚下鎮壓的那個憐情,則是汲取眾生靈的壽元?”
暮西辭瞳孔一縮:“你說什麼,溫柔鄉裡封印的怪物是憐情?”
燕瀾點頭:“沒錯。”
薑拂衣聽李南音說,況雪沉打算轉修無情道。
燕瀾立刻就知道溫柔鄉裡封印的,是《歸墟誌》第一卷第一冊裡的憐情。
排在縱筆江川前麵。
因為憐情不隻可以操控情感,催化情劫,她最大的本領,是“情深不壽”。
憐情能汲取方圓千裡之內,一切有情生靈的壽元。
情感越深,壽元被汲取的越多。
她也是唯一一個,在神魔戰爭之中,讓神族和魔族先將恩怨放去一邊,聯手封印的怪物。
燕瀾之前和薑拂衣說起憐情時,薑拂衣還問他除了“情深不壽”,是不是還有個大荒怪物的天賦是“慧極必傷”。
真的有。
隻不過他比起來憐情差的太遠,甚至排不上甲極怪物,被放逐進了五濁惡世。
薑拂衣詢問燕瀾原因。
燕瀾支吾半天,才解釋說,因為情感不分物種,智慧卻參差不齊。
尤其是大荒時代,人心更為單純。
他沒餓死就不錯了。
燕瀾看向暮西辭:“你知道她?”
暮西辭無語:“我再孤陋寡聞,隱居避世,也不可能不知道憐情。”
又狐疑問道,“況雪沉究竟是個什麼出身,竟能被神族委以重任,看守憐情?”
燕瀾是從柳藏酒口中打聽來的:“況前輩祖上都是長壽人,機緣巧合吃過長壽果。”
暮西辭微微怔:“看來真是憐情。”
聽說長壽果能夠克製憐情的天賦,果樹全被她給毀了。
暮西辭默默歎了口氣,怪不得夫人在知道他是怪物後,會畏懼到不敢療傷,裝瘋賣傻的與他周旋。
在大荒,連怪物都對憐情聞風喪膽。
神魔都殺不死的大怪物,能被憐情活活吸死。
她幾乎是大荒怪物裡最強的存在。
家族世代看守憐情,夫人對怪物的恐懼可想而知。
“走吧。”燕瀾抱著薑拂衣繼續飛向白鷺城。
暮西辭原地停留,想通了燕瀾告知他此事的原因,心內頗有些感動:“多謝。”
燕瀾扭頭看他:“你遲早會知道。”
暮西辭卻說:“我是謝你願意費心思開解我。”
這很難得。
……
入夜,白鷺城的封城大陣已經撤除,一天過去,城中的情況也基本穩住。
排查水蠹蟲卵和治療傷者的事情,燕瀾幫不上太多忙,再加上他傷的不輕,再挨過絕渡逢舟的訓斥之後,又被催促著帶薑拂衣去城中客棧休息。
燕瀾將薑拂衣小心放在床鋪上。
她皮膚表麵的裂紋稍稍淡了點,但看上去依然很可怕,以至於他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臉頰,都怕將她摸碎了。
燕瀾凝視著她,在床邊坐了大半個時辰,直到胸口一陣劇痛,即將咳出一口血,才趕緊捂著唇起身,走到窗邊去。
等壓下喉嚨這口血腥,燕瀾取出矮幾和紙筆,盤膝坐在矮幾後麵。
將封印軌道顯示的符文畫了出來。
又取出古籍,來回翻閱。
大半個時辰過後,聽到輕微的敲門聲,燕瀾知道是凡跡星,是他請絕渡逢舟去尋的。
凡跡星從昨天夜裡忙碌到現在,氣色沒比受傷的燕瀾好到哪裡去。
進門先抓住燕瀾的手腕,為他把脈:“你的眼珠是怪物天賦所傷,我治不了,而你這內傷,問題也不大。”
凡跡星扔給他一瓶藥,“伴月精力不足,那些中過水蠹蟲卵的人更需要出劍,你自己先養著,我過兩日在為你醫治。”
燕瀾接過藥:“我沒事,前輩留著精力幫阿拂瞧瞧。”
直到現在,燕瀾眼珠仍然是血紅色,幸好阿然的天賦是攻擊雙眼,沒人懷疑他的眼睛。
凡跡星正是為薑拂衣來的,繞開燕瀾快步去到床邊,同樣是親手診脈,瞳孔一縮:“她的心臟怎麼沒了?”
完全是屍體狀態。
燕瀾熟悉她這幅狀態:“阿拂睡著和昏迷時一直是這樣,醒來就會好。”
凡跡星這才想起她是大荒怪物,鬆了口氣:“我聽說她失明了?”
燕瀾關上房門,也走過去:“眼睛倒是不打緊,十天半個月應該就會複原,但是您看她的皮膚……”
“力量超越了極限導致的,不知道醫劍能不能為怪物療傷,應該可以,原本就是她們家族的劍。”凡跡星起身退後半步,拔出伴月,朝她虛虛揮出一劍。
這一劍看著輕鬆,凡跡星卻打了個趔趄。
劍氣揮灑而出,如雲露般落在薑拂衣臉上,蛛網消退了不少。
凡跡星收劍之後,又俯身伸手,輕輕探了下她的額頭,心疼的直歎氣:“不敢用力過猛,讓她先歇著吧,你看好她,有事兒傳音符喊我。”
“好的。”
燕瀾答應下來,送凡跡星出門。
重新在矮幾前坐下,古籍才翻了幾頁,又聽見輕微的敲門聲。
燕瀾此番開門,門外站的是聞人不棄。
燕瀾一瞧見是他,態度儼然變得極差,卻也不能阻擋他入內探望薑拂衣。
一言不發的讓開條道。
聞人不棄卻沒進去,隻朝床鋪的方向看了一眼,薑拂衣現如今的情況,他已經聽凡跡星仔細講過了:“燕瀾,你出來一下。”
燕瀾並不想和他單獨聊天,拒絕:“聞人前輩,我此時身體不適,您若沒有要緊的事情,能不能稍後再說?”
聞人不棄微微頷首:“既然如此,我將阿拂接回我府裡照顧,讓你好好休息。”
燕瀾緊繃著下顎,臉色逐漸沉了下來。
聞人不棄轉身去往走廊:“不要問我憑什麼接走她,你該知道我憑什麼,有沒有資格。”
燕瀾佇立片刻,回房間拿起那張畫了符文的紙。
邁過門檻,將門輕輕關上。
封印大陣關閉之後,城中住宿的客人幾乎全都走了,餘下沒走的,也正在外麵幫忙。
這間客棧裡隻有他們三個。
兩人站在房門外,走廊上,麵朝欄杆。
燕瀾將紙張遞過去:“聞人前輩,我今日見到了飛凰山封印軌道上的符文,關於阿拂母親的封印,我有一些想法……”
聞人不棄隻是淡淡看了眼:“你覺得我會信你?”
燕瀾麵無表情:“您先聽我講完,信不信由您自行判斷。”
聞人不棄道:“即使你是正確的,我也不需要你告訴我,我可以解決,無非是需要一些時間。”
燕瀾知道現在的他可以:“但是阿拂不想等,她已經等很久了。”
聞人不棄聽他提到薑拂衣,眉頭蹙的更深,且像是壓著心頭的怒意:“知道她心急,你和你父親想方設法的利用她,是不是?”
燕瀾微微垂著睫毛,維持著基本禮貌:“聞人前輩,莫說您不一定是阿拂的親生父親,即使真的是,巫族和聞人氏之間的恩怨,也不要牽扯到我和阿拂身上。”
聞人不棄側目睨他一眼:“你說不牽扯就不牽扯?燕瀾,離她遠點,否則,我不介意和你們巫族拚個魚死網破,兩敗俱傷,不要覺得我沒這個能力,不然,你們也不會屢次派人鑽空子想殺我。”
燕瀾回望過去,目光坦然:“我族是采取了一些措施,但都是防備之策,從未主動出過手。”
“沒錯,你們巫族是從不主動出手,卻養了縱橫道代替你們出手。”聞人不棄冷笑道,“昨夜情況危急之時,我遭縱橫道邪修刺殺,之後又冒出一人,若不是水患平息,商刻羽剛好從漁村回來,我險些死在那兩個縱橫道劍修手裡。”
“縱橫道?”燕瀾從未聽過。
聞人不棄盯著他血紅的眼珠,沒有錯過他眼底的疑惑:“你不知道?一個為了資源結成的組織,七境九國各色修行者都有,而將他們聚攏起來的首領,就是你們巫族,除了你們,我想不出誰還有這麼多法寶和錢財。”
燕瀾本想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但忽然想起地龍腹部那兩位幫助阿然的秘法師。
他們手中有巫族的寶物,風雷幟。
原來他們都是縱橫道的人?
燕瀾擰緊了眉:“既然如此,我不怕告訴您,我族可能真有人拿了寶物出去謀利。我也正準備回族中徹查,但是您說的縱橫道和我們沒有關係,更不曾派人去刺殺您,您也瞧見了,我族為了平息此次禍端……”
聞人不棄打斷他:“水蠹蟲卵就是縱橫道散播出來的,這一切都是你們巫族的陰謀,你們一貫如此,先禍亂人間,再出來拯救蒼生,贏得威望,就連搬山救人的都是你們巫族的聖女,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燕瀾的下顎線越繃越緊:“您這就真是欲加之罪,巫蠱師是我……”
聞人不棄道:“你沒必要和我解釋,我自有我的判斷,縱橫道的首領絕對是你巫族人,最有可能是你父親劍笙,這些年他乾了什麼,他心裡有數,我心裡也有數。”
燕瀾沉默。
聞人不棄警告他:“我不管你是在和我裝模作樣,還是真是毫不知情,都請你離阿拂遠一點,身為巫族人,劍笙的兒子,你配不上她。”
燕瀾聽不得他一再詆毀巫族和自己的父親:“我看在阿拂的麵上,對您多加忍耐,還請您慎言。”
“你認為我詆毀他?”聞人不棄喊道,“漆隨夢,你進來說。”
漆隨夢走進客棧,仰起頭看向燕瀾,目光晦暗難辨:“聞人前輩沒有說錯,你父親是真的居心叵測,當年,就是他將年幼的我從無上夷身邊偷走,扔去北境的,我全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