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跡星笑著說:“不想住客棧,你可以去聞人府上,咱們距離近一點,有事兒容易商量。都是自家兄弟,你不用跟聞人客氣,我忙完也會過去。”
商刻羽原本沒打算搭理他,轉身往外走,眉毛一擰:“什麼自家兄弟?”
又想起凡跡星之前說聞人不棄是“老五”。
商刻羽逐漸反應過來,更多是不解,倏然轉身:“聞人不棄懂劍道?”
“不懂。”
“那我……那她為何送劍?”
凡跡星猜測:“仙女估計是看中他夠聰明,聞人早在幾十年前,就找出了神族大封印術的核心,下午還在和我說,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要將斬斷極北之海的鎖鏈提上日程了……”
商刻羽思索片刻,想到什麼,淩厲的看向他:“你這意思,是說我們愚蠢?”
凡跡星搖著扇子,嘖了聲:“亦孤行和無上夷,你就說他們蠢不蠢?”
商刻羽:“……”
無法反駁,他們倆一個蠢的可笑,一個蠢的該死。
可恨的是無上夷說去萬象巫,竟然沒去,失蹤至今,沒辦法去找他算賬。
凡跡星挑眉:“不過也能理解,他倆年紀大,腦袋不中用了很正常。咱們兄弟倆不至於,隻能說沒有聞人學識淵博,但咱們比他善戰,尤其是三哥你。術業有專攻,咱們和聞人正適合通力合作,你說是不是?”
有道理。
商刻羽原本都默認了,又惱火道:“你這賤人,誰和你是兄弟倆!”
凡跡星卷了卷衣袖,望向他疾步遠去的背影,笑道:“三哥,你若是想救仙女,就去聞人府上,不想,繼續出去散心。大可不必去郊外山上待著,因為如果你不出力,對於阿拂來說,你就是個陌生人,她不稀罕你的關心,也不需要。”
“而且洪水剛過,山上蚊蟲多,可彆怪弟弟沒提醒你。”
明明談的都是正事兒,凡跡星一股子說風涼話的態度,商刻羽每次都要被他氣的半死。
偏偏還說不過他。
離開醫館,商刻羽走入殘破待興的長街上,並沒有猶豫,在夕陽的籠罩下,選擇去往聞人府。
……
此刻,柳藏酒在醫館門口蹲著研磨藥粉,商刻羽進去和出來,他都起身想問個好,奈何這位大佬目不斜視,來去匆匆。
柳藏酒起身又蹲下,腦袋一陣暈。
他也中了水蠹蟲卵,還殺了半天的海怪,原本來醫館是接受治療的,但柳寒妝在醫館忙忙碌碌,瞧見他好些了,就開始使喚他幫忙做事兒。
這倒是讓柳藏酒想起從前在修羅海市裡的日子,三姐開藥鋪,他也是蹲在門口研磨藥粉。
一十多年過去,不僅位置從修羅海市換到了白鷺城,身邊還多了一個大荒怪物和他一起蹲著乾活。
“沒想到暮前輩不隻劍快,做粗活也很麻利啊。”柳藏酒跑神的功夫,發現暮西辭已經比他研磨的更多。
“還好。”暮西辭心道他儲物戒裡什麼都缺,就藥材和藥粉多不勝數。
因為柳寒妝裝病,自從來到人間,他幾乎快將幾萬種藥材全都辨認清楚了。
柳寒妝從醫館裡走出來,伸出手指,在柳藏酒腦袋上輕輕戳了下:“還好意思說,明明是你一直在偷懶,瞧你這速度,甚至還不如你小時候。”
柳藏酒大吐苦水:“你也不瞧瞧我殺了多少隻攻城的高級海怪,不然指望那些鳥人,結界恐怕就被撞破了。”
柳寒妝朝暮西辭努了下嘴:“我夫君還去和縱筆江川苦戰了呢。”
暮西辭:“……”
突然不好意思解釋,他去飛凰山隻是靜坐,幾乎沒動用過武力。
柳寒妝彎腰拿走他們研磨好的藥粉。
暮西辭看向她疲憊的麵容:“夫人。”
柳寒妝:“嗯?”
“我知道需要你的地方多,但你自己也是個病人,要注意休息。”
“凡前輩為我出劍斬過痼疾了,你不是都瞧見了?”
柳寒妝往館裡去,入內之後,又繞到窗口,探身去瞧自己的夫君。
暮西辭自從東海回來之後,有些奇怪。
她為了救治城民忙碌不停,沒有機會和他私下裡相處。
暮西辭對她懂醫術視若尋常,看著她和小酒親近,也無動於衷,就好像已經看穿了一切。
但他一句也不問。
柳寒妝交代他做什麼,他還是儘心儘力的照做。
對她的態度,也和以前沒有任何分彆。
柳寒妝和他演了那麼多年戲,現如今愣是摸不準他了。
難道是暴風雨前夕的平靜麼?
想讓小酒去客棧告訴燕瀾,問問燕瀾的意見,聽說他們受傷不輕,又不好去打擾。
……
客棧裡。
燕瀾的水滴流蘇簪已經捏了個模子,又被他徹底否定。
不行。
水滴石穿的寓意對於燕瀾是一種天長地久的決心,但對於薑拂衣來說並不好,是一種克製。
因為燕瀾忽然意識到,這大概正是九天神族將石心人封印在深海中央的重要原因。
燕瀾寧願這顆石頭始終堅固,永遠也捂不熱,也不要她脆弱不堪,千瘡百孔。
燕瀾毫不猶豫的將水滴流蘇簪的模子毀去,連帶著所畫的一摞子圖紙。
毀掉之後,又要重新開始挑選。
燕瀾朝床鋪望過去,薑拂衣的一隻手垂到了幔帳外,手背皮膚上的裂紋依然觸目驚心。
燕瀾腦海裡又閃過她之前那句話。
她說他像一株古樹。
或者,並不需要那麼花裡胡哨才能顯示誠意,一支木簪就好。
因為巫族的祈福篇章裡,剛好有向春神和木神祈求健康新生的《萬木春》。
燕瀾拿定了主意,但這根木簪,需要回去巫族才能做。
萬象巫裡才有至今仍然生機昂揚的萬年古樹。
燕瀾先站起身去到床邊,想將她滑落出來的手臂,放回被子裡去。
握住薑拂衣手腕那一刹,感覺到她渾身顫動了一下。
燕瀾慌忙停住動作,怕驚醒她。
……
這幾日養魂休息,薑拂衣沒少做夢,多半時候都是夢見極北之海。
正在伴著魚群嬉戲時,眼前場景突然轉換,她從蔚藍的大海,站在了一堵破敗的大門前。
門後儘是重重霧氣,向外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薑拂衣禁不住有一些毛骨悚然。
這裡還是她的夢境?
應該是,畢竟現實裡她失明了,夢裡的視力才是正常的。
為何會做這種奇怪的夢?
薑拂衣朝前試探著走去,輕而易舉的穿透了那扇古怪的門,走進霧氣之中。
轉了一圈,似乎是片空地。
倏地。
一隻手從背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明明是在夢中,薑拂衣卻從頭麻到腳,渾身僵直,難以動彈。
背後之人慢慢繞來她麵前,薑拂衣先看到一雙通紅的眼,鮮血一般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