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竟是波浪的形狀,伴著海嘯聲音,湧向封厭。
巨力撲麵而來,封厭心中一駭,迅速掐訣,原地消失。
劍起掠過沒有寶物坐鎮的塔樓,如遭洪水衝刷,瓦礫翻飛。
塔下聚集的眾人,轟然散開。
此時才見到有外人入侵,與方才麵對燕瀾這個“敵人”完全不同,迅速將他包圍。
“何人擅闖?”
“夜梟穀,亦孤行。”
亦孤行持著苦海劍,灰白長發被劍氣激的飄散,自半空落下,落在巫族眾長老的包圍之中。
劍尖指向封厭的方向,與他形成僵持。
封厭臉色鐵青:“你是怎麼進來的?”
亦孤行一語雙關:“不要將你們的結界,想的那麼密不透風,畢竟這世上就沒有密不透風的牆。”
說完之後,亦孤行隔著人群罅隙,看向薑拂衣:“我們來晚了,沒事吧?”
薑拂衣見到母親的心劍,稍微舒了一口氣:“我們沒事,您來的剛剛好,多謝。”
隨後,她朝向亦孤行趕來的方位望過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魔神應該也穿進來了才對。
然而魔神頗為悵惘的聲音,卻從相反的方向傳來:“一千五百年了,萬象巫竟然還是老樣子,一點進步也沒有,隻能歎一聲物是人非,令人唏噓。”
薑拂衣循聲望向遠處宮殿的屋頂,那座宮殿,似乎正是族老所在的銅門。
薑韌披著厚實的黑色裘衣,踩在代表巫族權威的銅門屋脊上。
他本尊和薑拂衣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頎長清瘦,不隻是相貌,連眼底都透著內斂柔和,沒有一點兒魔修的樣子,也難怪能騙的過溫柔鄉那麼多年。
但屬於地仙中境的強勢氣場擺在那裡,哪怕外強中乾,是個紙老虎,也足夠糊弄人。
“夜梟穀的魔神?”
“地仙?”
“聽說他步入地仙很多年了。”
“咦,大祭司人呢?”
巫族眾人隻能等待族老指令,不敢妄動。
薑韌的視線,起初在燕瀾和薑拂衣之間門移動了好幾次。
燕瀾捏著眉心,不知在艱難的思考什麼,並未看他。
薑韌的目光,便落在了薑拂衣的臉上,瞧見她臉上有一些窘迫:“上次白鷺城外分彆時,我曾經說過,你遲早都會理解我的,隻是不曾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薑拂衣是理解了一些,也頗感慨,但魔神這幅欣慰的模樣,怕不是有什麼誤會:“前輩難道認為我該對您道歉?”
薑韌道:“你對父親那般無禮,難道不欠一個道歉?”
薑拂衣真無語了,劍都沒有,從哪兒認定是她父親:“我承認上次對您是有一些誤解,但您以魔元洗劍四百多年,令我娘遭受反噬,瘋癲加重,是不是事實?”
薑韌:“是,但我告訴過你,我是為了救她。”
薑拂衣理解不了:“我娘與您道不同,不願意幫您,不肯贈劍給您,也是事實吧?”
薑韌沉默了下:“是。”
薑拂衣: “那我之前數落您數落錯了?而您今日會來,依照絕渡逢舟的說辭,是您先害了燕瀾,自覺虧欠他,和我並無直接關係,憑這就想讓我感恩戴德?”
一碼歸一碼,一句道謝簡單,感恩就免了。
薑韌見她這幅明算賬的模樣,笑了一聲:“你和你的母親,真是毫無相似之處,也一點都不像我,挺好的,這樣的性格,才不容易吃虧。”
薑拂衣皺了皺眉。
而此時,薑韌腳下的銅門宮殿裡,一人踱步而出,站在殿前,轉身朝屋頂行禮:“前輩,您竟親自來了?”
這聲音,正是方才提醒封厭儘快下手之人。
既然喊前輩,說明依然是三位族老之一,並不是竊奪薑韌神力的那個“半成品”。
薑韌微微垂眸看他:“你們三個族老一貫秤不離砣,為何少了一個。”
薑拂衣扭頭望向魔鬼沼,另一個族老,估計去給漆隨夢洗腦去了。
但劍笙應該不會輕易讓他接近漆隨夢。
薑拂衣和絕渡逢舟都認為,劍笙不會坐視不理,他這些年按兵不動,就是在等兩個孩子長大。
但劍笙會做什麼,和漆隨夢的選擇有關係。
而漆隨夢的選擇,比獵鹿重要的多。
這幾日,薑拂衣通過滄佑劍,能感覺到漆隨夢的心境非常混亂。
她也曾想過前往魔鬼沼,和漆隨夢談一談。
卻又不想影響他,或者說強迫他。
正如漆隨夢所言,她勸他,他一定聽。
但他會憋在心裡,遲早憋出心魔。
不過,以薑拂衣對漆隨夢的了解,即使他不幫忙,估計也不會出來搗亂。
從前北境那個小乞丐,心中雖然充滿怨憤,好像也沒有無緣無故,去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但薑拂衣不敢打包票。
畢竟漆隨夢以往做事的一切準則,都是為了活下去,過上好日子。
早知道,薑拂衣住在聞人府的那幾日,該讓聞人不棄嘗試著敲她幾尺子,看看能不能回憶起和漆隨夢從前的過往。
如今也就不會那麼難猜。
這又令薑拂衣想起來另一件事。
漆隨夢自從恢複記憶以後,麵對她的疏遠,即使黯然神傷,也從來沒提過讓她也去接受真言尺的敲打。
大概是被真言尺敲打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這小子也是懂得為彆人著想的。
所以被無上夷洗掉記憶之後,那個善良忠厚的漆隨夢,未必都是被塑造出來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