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然問了何子言好多遍。
看何子言就是不說,他也就沒再問了。
他隻又說:“你在學校彆慫,你越慫,他們越欺負你。人都這樣,欺軟怕硬,與其當受氣包任人欺負,還不如當小流氓讓人怕,讓他們看到就躲著走。”
反正現在也沒人管得了他們,大人連自己的事都還管不過來呢。
小孩子之間門的打打鬨鬨,沒有人會正經當回事,更沒有人會費心去管。
他也不想爭他娘的什麼表現,搞什麼先進。
總之都已經這樣了,愛誰誰吧。
***
侍淮銘下班回來得晚,家裡今晚吃飯稍微晚一些。
他們也在飯桌上問孩子們上學的事,尤其是問丹穗,在學校做了什麼。
丹穗和豆豆約好了,不跟家裡人說她潑人的事。
所以她在飯桌上隻說了大掃除做的事情,並沒說潑了劉小軍的事。
但飯還沒吃完,院子大門上忽響起幾聲很重的拍門聲。
家裡人一起伸頭看向院門上,珍珍出聲嘀咕了一句:“誰這時候敲門啊?”
“我去看看。”侍淮銘放下筷子起身,去到院門上打開院門。
開門看到外麵站著一個婦人和一個十來歲的男孩。
都是大院裡的人,自然不陌生。
侍淮銘想要出聲打招呼,但還沒開口,那婦人就先開了口說:“侍首長,這麼晚來打擾您實在是不好意思,但今天我要是不來,我非得憋死了不可!”
不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侍淮銘客氣道:“有事進來說吧。”
婦人不進,站在她兒子身後,雙手搭在她兒子的肩膀上,看著侍淮銘又說:“我就不進去了,您讓您家女兒出來,先問問她怎麼說。”
丹穗已經在屋裡看到門口的劉小軍了。
她心想這劉小軍真是個慫貨,遇到點事就知道告家長,還讓家長找過來。
珍珍和鐘敏芬也都聽到了門上婦人說的話。
珍珍看向丹穗問:“怎麼了?”
丹穗還沒說話,便聽到院門上侍淮銘叫她:“穗穗,你出來一下。”
丹穗隻好放下手裡的筷子,屏上一口氣,起身到外麵去。
珍珍和鐘敏芬自然也不再坐著,起身跟著一起出去。
人都走了,丹彤和興禹小孩子更是坐不住,也放下手裡的勺子,跟著跑出來。
人都到了院門上。
劉母看到丹穗,開口就說:“你自己說,你在學校對我們家小軍做了什麼?”
丹穗不回答,看著劉母反問:“你怎麼不問問你家劉小軍做了什麼?”
劉母話趕著話,“那你說說我家小軍做了什麼。”
丹穗不客氣,“他欺負同學,我教訓他一下怎麼了?”
劉母:“好,那你說說小軍是怎麼欺負同學的,又是欺負什麼樣的同學,你又是怎麼教訓他的!你把一盆水全澆他頭上,已經讓你澆感冒了!”
剛一說完,劉小軍恰好打了個噴嚏,吸了一下鼻子。
丹穗氣勢不弱:“我不管他欺負的是誰,我就是見不得彆人欺負人!我就是要教訓他!憑什麼他可以欺負彆人?彆人不能教訓他?”
劉母語氣更急了,“他不過擦玻璃的時候不小心,甩了一點水在何子言臉上,值當你潑他一頭的水?今天你要是把我家小軍潑出毛病來,你得負責!”
丹穗和劉母來回吵了那麼幾句,珍珍侍淮銘和鐘敏芬已經聽出來事怎麼回事了。
這會聽到聲音的阿雯一家和陳嫂子程陳,也都出院子聚過來了。
丹穗聲音更大起來,“什麼叫不小心?他明明就是故意的!他把洗抹布的臟水甩進了何子言的眼睛裡,放學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是紅的!”
劉母被噎了一下,看看劉小軍,又看向丹穗。
她氣勢仍壯:“故意的又怎麼了?何家那樣的成分,甩點水在他臉上怎麼了?你這樣護著他,你是什麼立場?”
她這話一說,在場所有大人都看著她默默吸了口氣。
隻要牽扯到立場,隻要上綱上線,事情就立馬變得敏感且不單純了。
沒讓丹穗再嗆回去,珍珍忙拉了丹穗一把,笑著出聲說:“小孩子嘛不懂事,打打鬨鬨都是很正常的,他們懂什麼啊?革委會都說了,要對犯錯人的家屬抱給寬厚的態度,給他們進步的機會。何子然和何子言,都是可以教育好的子女,隻要表現好一樣是要表揚的,也沒說不讓孩子們跟他們玩,相反還要幫助他們進步。我們穗穗呢,脾氣是大了點,你放心,我們會好好教育她的。”
珍珍說話溫溫柔柔的,笑得也溫柔。
劉母本來還氣勢凜凜的,這會突然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於是滯愣了一會,她又說:“不管怎麼說,我家小軍都受了很大的委屈,你家孩子必須給我們小軍道個歉。”
丹穗知道不能多扯何子言家,免得這些人拿成分說個沒完。
但她也不想道歉,隻冷眼盯著劉小軍不說話。
侍淮銘看丹穗一眼,沒有強迫她。
他看向劉母剛想要說話,忽又聽到胡同裡傳來一聲:“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侍淮銘和其他人一起轉頭看過去,隻見說著話跑過來的是劉小軍他爸。
劉父直接去到侍淮銘麵前,微喘著氣先道歉說:“首長,實在不好意思,大晚上的給您添麻煩,真是對不起了。您彆跟他們一般見識,我這就帶回去好好教育。”
既然劉父這麼說了,侍淮銘自然就附和著說了一句:“確實也不全是哪一個孩子的錯,那就各家管各家的娃,都帶回家自己教育,行吧?”
劉父連聲道:“行行行,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他便立馬拉上劉母和劉小軍,皺著眉擰著臉急急忙忙走了。
還沒給兒子討到公道呢,哪知道男人跑出來拆台。
劉母心裡氣不順,出胡同後一把掙開劉父的手,沒好氣道:“你這麼慫乾什麼?兒子被人欺負了受委屈了,我連句道歉也不能要了?”
劉父擰著眉道:“小孩子之間門打打鬨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需要找到人家裡來鬨嗎?人家一個小姑娘家,你兒子要是沒問題,人家也不會收拾他!”
劉母:“嘿,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啊?那丫頭護著何家那兒子,是小孩子之間門打鬨這麼簡單嗎?他們兩家關係本來就好,要我說,就是立場有問題!”
劉父聲音忽重:“你給我閉嘴!立場有問題能穩穩當當乾到現在?你說誰立場有問題誰就立場有問題?你管好自己就行,少出去給我惹事,也少給我得罪人!這年頭,老實點沒錯。”
劉母:“那咱兒子這委屈就白受了?”
劉父:“白受就白受!”
劉母:“……”
***
胡同裡,劉家人走後,陳嫂子阿雯她們也就都回家去了。
珍珍關上院門插上門栓,和侍淮銘鐘敏芬帶著孩子們回到屋裡去,坐下繼續吃飯。
丹穗沒心情吃飯了,看著珍珍和侍淮銘問:“你們打算怎麼教育我?”
侍淮銘看看她,片刻說:“你……不需要教育。”
丹穗愣了會,剛想要高興,結果侍淮銘又說:“但是……”
“……”丹穗連忙又把心情給斂住了,問:“但是什麼?”
侍淮銘:“但是以後不能這麼衝動。”
丹穗笑起來點點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