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穗則去了陳嫂子家,把豆豆也帶過去,幫著程陳貼春聯掛燈籠。
何子然在何子言和興禹的幫忙下,站在高凳子上,貼自己家院門上的橫批。
剛貼好轉過頭去,隻見程陳也在貼他家的橫批,身邊跟著丹穗和豆豆。
何子然沒忍住笑一下,大聲道:“哥們,你挺招小姑娘喜歡啊。”
程陳聞言低頭看看丹穗和豆豆,沒客氣回道:“還行吧。”
目光沒收回來,何子然多看了丹穗和豆豆兩眼,又說:“我都沒注意,咱家穗穗長得是越來越漂亮了啊,都成大姑娘了。”
丹穗更是不含蓄,回話道:“你才發現啊!”
何子然說:“你都不來找我玩,我怎麼發現啊?”
孩子多了在一起就是吵吵鬨鬨的。
程陳和何子然雖年齡大點,但帶著這一幫孩子,那也就是孩子頭。
從白天鬨到晚上一起吃年夜飯,胡同裡就沒消停過。
年夜飯的飯桌上也是鬨騰的。
丹穗覺得自己不是小孩了,不坐小孩那一桌跟著鬨騰,直接到大人這一桌,擠在程陳旁邊坐下來。結果她吃飯又夠不著菜,於是程陳一直給她夾菜。
她也不客氣,想吃什麼直接跟程陳說。
吃完年夜飯在一起守歲。
半夜過了十二點,又都出去放煙花。
孩子們搶著點煙花,在一起仍是鬨騰得很。
何子然和程陳不跟他們搶,和珍珍他們一樣,隻在一旁看著。
仰頭看一會煙花,又掃視一下煙花下的所有人,何子然忽看向程陳說:“誒,我怎麼感覺穗穗那丫頭,對你好像有點不一樣。”
程陳還在仰著頭看煙花,隨口回一句:“怎麼不一樣?”
何子然笑,“那還能有什麼不一樣?”
程陳聽明白了,轉頭看向何子然,“你胡說什麼呢?穗穗那還是個孩子。”
何子然笑著抬起頭,“在咱們眼裡她還是個孩子,她自己可不覺得。”
程陳:“……”
***
夜深了。
所有的熱鬨全都歸於平靜。
珍珍上床拉一下被子道:“好久沒這麼熱鬨了。”
侍淮銘拉了燈在她旁邊躺下來,“是啊,孩子們都回來了。”
而遠行的孩子們回來都是短暫的。
過完年以後,程陳和何子然便又收拾包裹離開了熙城。
丹穗去歌舞團,剩下的孩子們繼續去學校上學。
而這新的一年再次結束,豆豆和何子言也初中畢業了。
豆豆和何子言的年齡都還比較小,阿雯和李爽舍不得讓他們離開熙城,於是兩個孩子留在城裡繼續上學,讀完高中再考慮接下來的事。
而也就在豆豆和何子言高中即將結束的這一年,國家對教育製度進行了重大改革——停了十年的高考,在這一年的年底,正式恢複!
這一個爆炸性的消息讓全國上下的年輕人集體沸騰了。
荒廢了十年學業之後,許多人在一夜之間捧起了書,開始衝刺高考。
學校外麵突然辦起了很多的補習班,去參加補習的人從十幾歲到三十歲不等,身份也是從工人、人到知青什麼人都有。
學校裡也開設了補習班,但學習的人年齡相對集中,都是學校裡的應屆畢業生。
因為距離高考剩下的時間很少,補習班每天都開設到晚上。
結束了一天的衝刺學習從教室裡出來,豆豆整個腦子都是昏的。
她和何子言背著書包一起回家,走在路上哀歎道:“算了,我肯定考不上。”
他們這一代人,是十年革命的產物,從上小學開始學校就不重視學習了。
荒廢了這麼多年到高中畢業,突然說要高考,能考出個鬼啊?
老三屆好歹有基礎,他們連基礎都沒有。
但何子言跟豆豆又不一樣。
雖然大環境不重學習,但總也有本身就喜歡學習,或者因為其他一些原因,隻能在學習中找成就感的學生,他們的文化課是基本沒落下的。
何子言就比較淡定,接著豆豆的話說:“試試嘛,不行明年再考。”
豆豆轉頭看向何子言,“你平時學習那麼認真,是不是早就知道高考會恢複啊?”
何子言搖搖頭,“我怎麼會知道啊?”
豆豆又低下頭輕聲說:“你肯定能考上很好的學校,以後就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了。穗穗現在也已經是歌舞團的台柱子了,隻有我,什麼都不行。”
何子言說:“你彆這麼想,你也很優秀的。”
豆豆又看向他,“我哪裡優秀啊?”
何子言想了一會,半天沒說出話來。
豆豆更傷心了,握緊書包帶子轉身便跑了。
何子言在後麵追她,“我幫你補習,一定可以的。”
***
侍淮銘來院門上鎖門,正好聽到豆豆和何子言放學回來的聲音。
他鎖好院門回去房間裡,珍珍也剛好放下了手裡的鋼筆。
侍淮銘在床邊坐下來,出聲道:“寫好了?”
珍珍把自己寫好的文章送到他手裡,笑著說:“嗯,給你看看。”
現在侍淮銘不僅是珍珍的忠實觀眾,也是她的忠實讀者。
自從去年十年動蕩結束以後,珍珍就又拿起筆開始寫東西了。
憋了整整十年,腦子裡可寫的東西可太多了,所以她現在一動筆就停不下來。
當然心裡還是不太踏實的,所以她現在隻是寫,並不投稿。
侍淮銘從珍珍手裡接下稿子慢慢地看。
看完後看著珍珍說:“嗯,比以前寫的更有深度了,也更接地氣了。”
珍珍從他手裡拿回稿子,“那時候剛學寫東西,炫的都是文筆和文采,用詞多追求華麗。現在十年過去了,經曆了那麼多的事,心境和以前都不一樣了。”
時間不早了,說上幾句話,珍珍把稿子收起來,和侍淮銘一起上床睡覺。
侍淮銘剛好伸手拉燈,珍珍忽搭上他的胳膊,跟他說:“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侍淮銘收回剛要伸出去拉燈的手。
珍珍看著他笑一下,片刻說:“我想辭職,行嗎?”
“行啊。”侍淮銘毫不猶豫地答應,“你要是不喜歡那就辭了。”
珍珍眼底的笑意更濃了些,“那你得養我啊。”
侍淮銘軟著聲音,“養,能養你這麼個大作家和大演奏家,是我的榮幸。”
珍珍臉上的笑意有點繃不住,“是不是很幸福?”
侍淮銘:“嗯,非常幸福……”
說完這話關了燈。
兩人拉一下被子挨著躺下來。
把頭往侍淮銘懷裡靠一靠,珍珍又說:“之前不知道這世道會怎麼發展,但現在看著,應該是會越來越好的,你覺得呢?”
恢複高考是一個很好的信號。
侍淮銘也這麼覺得,輕輕應聲道:“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