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程陳坐火車回來奔波得累, 再又說了幾句話以後,陳嫂子便跟他說:“路上是不是折騰得挺累的,累的話就回去歇會, 等會做好了飯叫你。”
程陳也沒客氣, 嗯一聲說:“確實有點累,那我先回去睡會。”
四個人一起看著程陳出院門, 收回目光, 阿雯又笑著說:“嫂子,你家程陳是真不錯, 要模樣有模樣,要出息有出息, 不知道哪家姑娘以後有這福氣喲。”
聽人家誇自己的兒子很難不高興。
陳嫂子也笑著說:“我也不指望他能當多大的官,差不多就得了,娶個媳婦生個孩子, 踏踏實實和和美美過日子, 就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了。”
這話大家都認同的。
珍珍、阿雯和李爽都點頭, “是這麼回事。”
四個人在院子裡聊著天說著話,太陽慢慢西落。
等侍淮銘、柳誌和何碩下班回來了,大家陸續起身,叫上自家的老公拿上自己的東西,回家做飯去。孩子們還要再玩上一會, 等叫吃飯了才回去。
煙火起, 太陽落。
燈火點綴人間,日子平淡而知足。
***
要過年了,最近的天氣都是晴好天。
天氣晴朗的午後,陽光暖烘烘地灑下來,米米、丹彤和小麥在胡同裡踢毽子玩。
米米毽子踢得比較好, 丹彤和小麥在旁邊幫她數數。
因為踢得多,越數數字越大,兩個女孩子的聲音也就不自覺抬得越高。
正數到六十六的時候,忽聽到一聲吊兒郎當的口哨聲。
米米和丹彤小麥一起走了下神,落下來的毽子沒能接到,數字斷在了六十六上。
三個小姑娘轉頭往胡同口看過去,隻見有個年輕小夥子進了胡同。
小夥子的氣質外貌比他的口哨還要吊兒郎當,身上穿著又灰又舊的破棉襖,拎著個同樣又灰又舊的行李包,整個人看起來灰頭土臉的。
看著年輕小夥子往胡同裡走,三個小姑娘都沒說話。
米米彎腰撿起毽子,直起腰以後,和丹彤小麥一起又看向那個小夥子。
等小夥子走到了麵前,丹彤先開口問了句:“你是誰呀?在軍區大院裡耍流氓。”
小夥子看著丹彤笑了一下。
他思考了片刻說:“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是侍家的那對龍鳳胎裡的女娃娃,你叫侍丹彤,你長得挺像你爸的。”
丹彤打小就聰明,腦子轉得比較快。
她看著小夥子眨眨眼,揣測著說:“你是……何子然……大哥?”
當年何家出事被封的時候,她們年齡都還很小,何家搬走以後就沒怎麼見過何子然,之後何子然又下鄉插隊,這麼多年下來,她們當然不認識何子然。
但是,丹彤猜想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的小夥子就是了。
小夥子果然回答:“猜得不錯。”
聽到這話以後,小麥立馬轉身跑去了珍珍家院門上。
她沒進去,直接趴在院門上喊:“李姨,你家的何子然大哥回來啦!”
她聲音落下沒多一會,院子裡的人一下子全部都出來了。
珍珍、李爽、阿雯、陳嫂子,還有程陳,五個人出了院門排成一排,都看向了丹彤和米米這邊,目光也很快就落在了何子然身上。
還沒等有人出聲,丹穗豆豆和何子言興禹又從院門裡出來了。
還是何子言先出聲,笑著叫了一句:“哥!”
看著何子言跑到麵前,何子然抬手摸了摸他的頭,吊兒郎當道:“想哥了吧?”
何子言眼睛刷一下就濕了,直白應聲:“嗯!”
和何子言說完了話,何子然又看向李爽。
他不煽情,稍收了收身上的流氣,出聲道:“媽,我回來了。”
李爽眼眶也是濕的,但她也沒煽情,輕輕吸一下鼻子看著何子然說:“趕緊回家把行李放下,先去理個發,再洗個澡換身衣服,看你現在這什麼樣子,好像逃荒逃過來的。”
和李爽說完話,何子然又和珍珍她們都打了聲招呼。
輪到程陳的時候,程陳直接過來和他抱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寒暄完了,何子然回家拿衣服去理發洗澡。
程陳也回去拿了衣服和澡票,跟他一起往理發店和澡堂子去。
雖然有四年沒見了,但兩人之間的感情沒變,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就熟絡起來了。
兩人先去理發店,何子然花了幾毛錢把自己那亂糟糟的頭發給剃了。
剃完去澡堂,渾身放鬆泡在熱水裡。
何子然仰著頭慢聲說:“我以為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呢。”
他都已經差不多做好在鄉下過一輩子的準備了。
程陳看著他接話:“我聽嬸子說你之前不想回來。”
何子然還是仰著頭,“誰願意呆在那種地方一輩子不回來,有點麻煩事而已。”
程陳不繞彎子,直接又問:“談對象了?”
何子然轉頭看向程陳,用眼神給了答案,嘴上沒有回答。
他把話題轉移到程陳身上,問程陳:“你現在都是排級軍官了,沒對象啊?”
程陳說:“部隊裡那麼忙,每天訓練到半夜,哪有時間去搞對象。”
何子然誇張地歎口氣,“你都當上軍官了,老子過完年才去當個新兵蛋子。”
程陳說他:“以你的頭腦和資質,提乾不是輕輕鬆鬆的事?”
何子然說:“老子不適合當兵,不愛被人管,部隊裡規矩忒多忒嚴。”
說完又感歎,“可這年頭不去當兵,也沒其他的出路。”
在鄉下是自由,但一輩子吃糠咽菜沒出息。
程陳拍上他的肩,“收收心,進了部隊好好混。”
何子然:“也隻能這樣了。”
***
洗完澡回到胡同裡,正趕上吃晚飯的時候。
進院子看到何碩,何子然臉上生出些乖氣來,笑著說:“爸,我回來了。”
何碩仔細端詳他一會說:“長高了,也變瘦了。”
八年了,一家四口終於又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過去的所有心酸和苦楚都沒人再提,但講著那些有意思又好笑的事,也會笑著笑著就笑出眼淚來。所有好笑事情的背後,最深的滋味還是苦。
這一晚,他們一家四口睡一張床,也幾乎是一夜都沒有睡。
到淩晨的時候實在扛不住了,何子然和何子言雙雙睡著了過去。
睡醒已是日上三竿,正好又趕上吃午飯。
下午何子然沒再在家裡呆著,帶上何子言叫上程陳,出去溜了一圈。
雖然好久沒回來了,但熙城的變化並不大,還是從前那個樣子。
要說有什麼變化,那就是有人在變老,有人,在長大。
***
除夕是真正大團圓的日子。
這一天大人孩子們都起得非常早,也都沒有出去玩。
每個人都穿上年前新做的衣服,在這一天貼春聯並大掃除。
因為鐘敏芬是今年去世的,所以珍珍家裡並不貼春聯。
丹穗丹彤和興禹便沒在家多忙活,而是跑到隔壁,幫彆人家貼春聯。
丹彤去了阿雯家,和米米小麥一起。
興禹去了何子言家,跟在何子言屁股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