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麵具下方蕩出聲音。
“我也不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皇家奴婢,還是陸銘的影子,還是張海。
他糾結著,也無法在短時間內做出選擇。
那便走出去。
多走走,多看看。
正這般想著,陸銘的傳音忽地響於耳邊。
“祝你美夢成真。”
麵具下張海的臉淺淺一笑:“謝謝。”
……
金鼓聲聲聽馬蹄。
暄水城外,九騎一車共十人,奔赴大涼山。
微風拂過煞氣撲麵而來,仿佛前方的大涼山,乃是那傳說中的九幽黃泉。
此情此景,似乎有一些壯烈之感。
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因為趕向大涼山的人,很多……
很多很多。
人一多,自然也就壯烈不起來了。
確實有慷慨赴國難者,而且為數不少。
但大部分,都是去爭搶機緣的……
是何機緣?
那煞氣,便是下品武者最大的機緣!
看著前方嗚嗚泱泱的人群,陸銘不由倒吸口涼氣。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自己編撰的血煞星決,到底傳播得多廣。
耳邊傳來沙貢的聲音。
“大部分都是涼民,小部分是同林省的周民,還有一部分乃是從外省趕來的。”
涼民入周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在周朝廷的安排下,涼人暫居在暄水城附近的幾大難民營中。
周興武一早定策,以血煞星決刷聲望,搶龍氣歸屬,故而這血煞星決傳播的那叫一個飛快。
然後問題來了……
煞氣不夠用了。
在暄水城附近修煉新血煞星決,煞氣得搶得爭,因為同時修煉的人,實在太多了。
此際大涼山黑城寨下的地煞生劫陣爆了,對於陸銘周興武等人來說,可能是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但對於修煉了血煞星決的下品武者來講,這事兒來的正好。
正覺得煞氣不夠用,大涼山內的煞氣便爆了……
這不趕緊衝它丫的?
人多,馬匹的速度甚至不得不放緩。
直到來到了大涼山腳下,成片成片的帳篷映入眼簾。
陸銘轉頭看向沙貢——沙貢似乎對這邊的事情知之甚詳。
便見沙貢咧嘴一笑。
“暄水城附近煞氣不夠用,武銅王提議,在這大涼山附近再建設一個難民營。”
大涼山本就處於涼國交界地帶,涼國現在還成了那樣,故而大涼山內,也成了一個極佳的修煉寶地。
正想著,山中忽有喊殺聲傳來,卻又很快平息,不多時,幾位六品武者提著鬼頭從山中走出,興高采烈的找西廠辦事處領賞去了。
從他們身上的血氣波動看,皆是六品武者,且所修的同樣也是血煞星決。
七品巔峰,雙丹不缺,但缺真功。
這種人也不少。
血煞星決的六品功陸銘不禁止外傳,如此便也創造出了一大批修煉血煞星決的六品武者。
看著這人山人海的熱鬨景象,陸銘忽地倒吸口涼氣。
“人民的戰爭。”
他喃呢著這五個字,引得其他人不明所以。
這說法,對這世界的人而言稍微有些超前了。
陸銘笑著改口:“我說,乾得漂亮。”
其他人齊齊拱手:“還要多謝陸幫主傳功之恩。”
奇川再笑道:“有些武者都給陸幫主立碑供上了呢……”
這話說完,哪怕以陸銘的修為都禁不住臉一紅。
供上了可還行?
卻還有一事令陸銘有些不解。
“為何沒疏散平民?”
人民戰爭什麼的隻是陸銘有感而發……這世界打仗平民用處不大,還得看強者數量和高端戰力。
三品戰一起,再多中下品武者也摻合不進去。
對此,奇川眉頭一挑。
他剛想說些什麼,陸銘卻陡然看向了山中方向。
那邊,忽然泛起的金色萬字符如同烈日,巨大手掌從天而降,威勢滔天。
三品之力,如來神掌。
天榜第六,迦葉金剛,了空。
無需任何人做解,陸銘已經恍然。
國家有難,八方來援。
來援的,不單單隻有趙子恒了源等地榜高手,還有天榜高人。
就是不知到底來了多少。
……
穿過這人山人海的大涼山邊界,正式走入了大涼山中。
煞氣濃度不斷提高,在此修煉的武者修為也在不斷拔高。
從不入品,到九品,到八品,最後再到七品。
也就在深入山中大概二十公裡左右,煞氣濃度便已經攀升到了一個下品血煞星決能消化的極限值。
往來者皆是中品武者,時而亦有鬼孽出沒。
人與鬼的分界,於此模糊。
人獵鬼、鬼殺人之事,每時每刻都在上演。
陸銘的臉色慢慢冷了下來。
他忽地開口問道:“之前大涼山中,還剩多少涼民。”
沙貢沉默良久,還是路遲給出了一個數字。
“三百萬以上。”
從此地開始再往前,煞氣環境便濃鬱到普通人承受不住的地步了。
那地煞生劫陣的引爆來得突然,煞氣濃度的改變亦是讓人猝不及防。
便可得出結論:這三百萬以上的平民,幾乎沒有生還之機……
沙貢咬著牙吐出幾字。
“比狠,沒人比得過六欲天魔道這群魔崽子……”
若是說武者還有許多人性,那麼修士的人性,便淡薄了太多。
仙凡隔絕。
修仙者食靈氣,厭濁氣,稍有些上進心的修仙者便不會跟凡人混在一起。
久而久之,心態就變了。
再加上力量懸殊近乎不是同一物種,差異自然誕生。
所謂的正道仙門,不在乎凡間之事。
而魔道宗門更是壞事做絕,隻把凡人當作隨意屠宰的牲畜和法寶原材料。
六欲天魔道在這西北域也並非沒有敵手,正相反,他們仇人很多。
但即便六欲天魔道如此禍亂涼國,也不見有所謂的正道修士插手,便可看出一些修仙界的底色。
“仙道貴生貴私,長生的生,自私的私。”
奇川這般嘟囔,後看向眾人,輕聲道:“是林王說的。”
眾人輕輕點頭,不再多談此話題。
打頭的陸銘忽地抬手,無形劍氣呼嘯而出,沒入林中。
鬼哭狼嚎飛快響起,皮開肉綻的切割聲隨之一同掀開。
很快,陸銘放下了手,輕聲道。
“此地鬼物很多,好多都是新轉化而成。”
新鬼不強,隻有六品,一道無形劍氣都扛不住——二星的無形劍氣殺傷力雖弱,但也不至於連六品鬼孽都殺不了。
想了想,陸銘再做補充。
“有人在大涼山中大批量煉鬼。”
身邊幾人臉色難看,卻也有所預估。
六欲天魔道,就喜歡玩兒這手……
再次釋放劍氣,清空周圍鬼孽,陸銘策馬向前,謹慎緩行。
目標卻也明確——正是黑城寨的方向。
那邊,是地煞生劫陣的源頭,也是淩縹緲與顧花花兩位築基後期修士的交手之地。
不僅如此,林堂與冷邪的戰場也在朝黑城寨的方向轉移,時而亮起的金色佛光,也正奔赴向那邊。
這一刻,陸銘心如止水,思緒清晰。
若有機會,陸銘自是得去黑城寨中找找米濤的蹤影。
但此際,那邊吸引了太多的築基和三品,悶頭前衝莽撞行事與取死無異。
雖然有藏蘊一劍和張海在,陸銘也許能掂量掂量三品的神威……
“唔,最好還是彆了。”
腦海中念頭回轉,陸銘打消了行險的想法,耳邊卻忽地響起張海的傳音入密。
“煉氣成絲,以絲禦針……”
陸銘眉頭一挑。
“這是……”
“是咱家……不,是我的掠月飛針術。”
“此功,與陸幫主的無形劍氣有些相似,或許能觸類旁通。”
他話沒說完,便看到陸銘神色一晃,似乎有所感,有所悟。
誠如張海所言,掠月飛針術與無形劍氣確實有一些共通之處。
觸類旁通下,再加上那高不成低不就的通明武體,陸銘隱隱抓住了一絲無形劍域升星的契機。
“卻是還有一事得叫陸幫主知道。”
“何事?”
“那王通財可能的蹤跡。”
提起這個,陸銘頓時來了精神。
“哪兒?”
張海傳音入密:“大涼山,風煞崗。”
“也是我完成任務之後,第二個目標地。”
陸銘立刻擰緊了眉頭。
“你們去那作甚?”
大涼山,風煞崗,淩縹緲的老巢。
此刻淩縹緲已經被那六欲天魔道的築基魔修牽製住了……該說不說,現在確實是個去抄淩縹緲老巢的好機會。
但陸銘不覺得抄了淩縹緲的老巢,又能有何意義。
對此,張海隻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
他隻是個打手,而非是主事之人,聽話,辦事,僅此而已。
一些隱秘內情,張海無需知道,也不配知道。
念頭回轉之間,陸銘已有決定。
“觀察情況,救人要緊。”
還是得先去黑城寨看看情況。
那王通財小醜一個,晚些殺也不遲。
……
黑城寨成立到現在,已有十六年。
相應的,那地煞生劫陣也憋了十六年。
此陣,每一日每一刻都會牽引煞氣——不單單是大涼山中的煞氣,也會汲取地下深處的煞氣。
前者為輔,後者為主,隱蔽性強故而不被山神淩縹緲所察覺。
儲存,積累。
當大陣啟動之時,煞氣頃刻間噴發。
多年積累一朝爆發,便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而這煞氣,對六欲天魔道,尤其是惡鬼道與厄難道的魔修而言,乃是天大的好東西。
惡鬼道需要以煞煉鬼。
厄難道更需要煞氣布陣施術。
此際,籠罩在整個黑城寨外的迷蹤大陣,便是厄難道築基初期魔修,羅衣,以煞布成。
他正在地下主持地煞生劫陣與迷蹤大陣。
而地表,黑城寨內,原本米濤的院子中,還有另一皮膚皸裂狀若鬼物的築基修士。
淮楠,惡鬼道魔修,同樣也是築基初期。
大涼山內六欲天魔道的高手,不單單隻有顧花花冷邪這對道子組合,還有另一對築基初期雙人組。
四尊築基大修,一人牽製淩縹緲,一人牽製林堂,一人主持陣法,一人煉鬼並操控鬼物。
陣容強大,布置多年。
本應萬無一失之局,卻慢慢脫離了六欲天魔道的掌控。
“怎麼這麼多三品?”
地下,羅衣眉頭一皺如此嘟囔,還算英俊的臉上泛起一絲冷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