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線在丁無敵手中崩散。
場景快速轉換。
然而正待開口的丁無敵，神色卻猛地一變。
因為這一刻，他清楚感知到，自己的秘術正在抽取自己的血氣！
猛地轉頭看向陸銘，便見陸銘神情專注正待後話。
“你們……”
陸銘反而一愣，不理解這丁無敵的反應為何如此之大。
倒是張海，由於林王血氣補充，隱隱意識到外邊發生了什麼，但他表情控製的好，故而丁無敵也看不出其他任何東西。
便見丁無敵與羅妙盯了陸銘和張海良久，複而對視一眼。
再轉頭看向新的場景。
那是涼馭龍初入武道，自悟刀法時的場景——刀法隻是區區六品刀，自然對眾人毫無意義。
於虛境之內，丁無敵緩緩平息心中疑慮，便聽陸銘聲音再響。
“所以，到底什麼是絕顛啊？”
“一個組織……”丁無敵沉默良久，嘴唇嗡動說出這四個字來。
此話，讓陸銘與張海對視一眼，並不稀奇。
……
之前陸銘猜測丁無敵目的有異之時，便將其與絕顛這兩個字聯係到了一起。
對於絕顛是什麼，陸銘，周興林，張海皆各有猜測。
可能是一個人——極強的，遠超一品境界的人。
死活未知，但其下落無疑動人心弦。
也可能單純是一份傳承——一份淩駕於正常一品境之上的傳承。
也可能，是一個組織，或是隱世宗門。
人少，實力強，沒有具體山門，卻傳承不絕等待有緣人——就如同涼馭龍這般的有緣人。
而此刻丁無敵開口，便點破了絕顛的神秘。
“很強麼？”
前方虛境中，涼馭龍演練刀法，陸銘上前一步，來到丁無敵身邊，與其並肩輕聲開口這般問道。
丁無敵虛著眼睛，一邊思考外麵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一邊回答陸銘問題。
“已經不是強不強的問題了……絕顛乃是所有上品武者向往的武道聖域。”
陸銘眉頭一挑：“這麼誇張？”
丁無敵深吸口氣，轉頭看向了陸銘。
話鋒一轉。
“你們在外邊做了什麼？”
陸銘神秘一笑。
他也不知道周興林做了什麼，不過事情顯然對自己有利。
複而繼續問道：“咱們還是繼續絕顛這個話題吧。”
這一次丁無敵不說話了。
隻是目視場景緩緩崩散，神色凝重卻無不安——他似乎還有彆的後手。
即便天塌了，也能保全其自身，達成其目的的後手。
然而丁無敵有此準備，不代表那羅妙有所準備！
這個一直很高傲的女人這一刻有些慌了。
“大人……外麵……”
丁無敵平靜點頭：“哦，外麵出事了。”
羅妙一咬嘴唇：“那咱們……”
丁無敵冷冷看了羅妙一眼：“繼續。”
羅妙臉色一僵，看了眼仍舊雲淡風輕的陸銘和張海，又感知了一下自己消耗了近十分之一的血氣。
此刻，秘法出了問題，血氣消耗分擔到了所有人頭上。
那東元奇已經被抽死了，但本來理論上最弱的陸銘，卻仍舊表現得無事發生那般。
繼續拚消耗，羅妙不能保證，下一個被抽乾的會不會是自己。
而此刻秘術效果生效，唯有丁無敵能自由出入虛境。
但看丁無敵此刻的樣子，卻顯然沒有去外邊看上一眼的意思。
念頭千回百轉，便聽丁無敵輕聲開口：“放心，隻要咱們得到了絕顛消息，我有把握帶著你安全離開。”
丁無敵，走嘴很行……
一番話讓羅妙稍稍心安了下來。
然而羅妙卻忽略了，丁無敵故意不談一個關鍵的問題——要是直到羅妙血氣耗儘之時，他們仍沒找到絕顛相關的虛境，那羅妙又該如何？
……
這邊廂，眼看著這丁無敵跟羅妙聊上了，絲毫沒有繼續絕顛這一話題的打算，陸銘輕輕搖頭，卻是主動伸出了手。
一條絲線微微彈動，很快被陸銘所牽引，落入陸銘手中。
這讓陸銘了然。
牽引絲線查看虛境之能力，並非丁無敵獨有，而是每一個人都可做到的事情。
“既然你不想繼續聊絕顛的話題，那我就自己看了。”
這般說著，絲線崩碎化光而散，眼前景象變幻，新的場景落入眾人眼中。
那是一片鳥語花香之地。
……
虛境之中，涼馭龍背負雙手，緩慢前行。
陸銘四人跟隨在涼馭龍身後。
隨著視野逐漸開闊，很快，一所林中小屋出現在了眾人眼中。
值此刻，涼馭龍停下了腳步。
他翻手，一枚方方正正的玉佩便被其拿出，雙手端呈恭敬看向木屋門口，涼馭龍朗聲開口。
“武者涼馭龍，得絕顛機緣尋到此地，恭聽尊者言。”
陸銘目光一亮，轉頭看向丁無敵，笑道。
“喏，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似乎都出現了。”
丁無敵一句話不說，隻是目不轉睛的看向屋中。
很快，屋門洞開。
一身麻衣麵容古樸背負長刀的身影緩緩從木屋中走出。
他氣勢普通尋常，仿佛隻是個不通武道的凡人般。
看向涼馭龍手中的玉佩，此人樸拙宛如農夫般的麵容憨厚一笑。
“既得信物，便是有緣。”
說著讓開房門，輕聲道：“老夫乃絕巔內，刀之絕巔，你喚我莫老便可，請入內細聊。”
涼馭龍卻無動作，隻是再開口：“入內之前，在下還有許多疑問。”
“請講。”
“何為絕巔？”
此際，涼馭龍大約三品修為，風華正茂膽大敢拚。
得絕顛信物，乃是機緣巧合，雖然循著指示找到了此地，卻隻知這絕顛似乎來頭頗大，不知其細致根底。
聽到這句話，莫老笑道。
“也對，既成三品，便少不得警惕戒備之心，你既然有此一問，老夫便稍稍解釋一番。”
他如同老農般盤膝坐在木屋門口，輕聲開口。
“絕顛，乃武者抱團取暖之組織。”
“內有一群看不到前路的尋道者。”
涼馭龍聽罷微微沉吟，學著莫老席地而坐，開口道：“我是不是可以這麼理解：絕顛乃是一群一品武者組成的秘密組織？”
莫老輕輕點頭：“可以這麼理解。”
涼馭龍不由倒吸口涼氣。
一品天元，武之極限。
一位便可橫壓一域威震數國。
而這種角色，絕顛中有一群。
可能是看出涼馭龍心中所想，莫老輕笑道：“其實也沒你想象的那麼誇張，絕顛中一品境確實不少，但正如我所講，絕顛隻是一個一品武者抱團取暖，共同研習武道，共探前路的鬆散組織。”
“身為一品，名聲顯赫，除了我和其他幾個孤家寡人一心向武之外，大部分成員在外麵都有顯赫身份，甚至不乏有成員乃生死仇敵，故而說是秘密組織這個沒錯，但若是你覺得我們很強，足矣淩駕於一切之上，這個可就大錯特錯了。”
莫老的話，讓涼馭龍久久不語。
反而是陸銘聽得認真。
他仔細咀嚼著“尋道者”“共同研習武道”這幾個名詞，對絕顛這個組織的存在意義，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武道九品，一品為極限。
世界上從來都沒有超品武者的說法——也許是陸銘孤陋寡聞，亦或者是，這個世界真的沒有超品武者這個概念。
還是一旁，丁無敵輕歎一聲。
“超品武者，並不存在。”
“武者之路，有儘頭，非大道。”
一品為極，對標元嬰。
但元嬰之上有化神，化神之上有返虛，返虛之上有合體，合體之上有大乘，大乘之上還有仙……
而武者最高隻有一品。
仙武兩條路，在初期並無太大區彆，但上限差距很大。
兼且修仙者延年益壽，直到與天地同壽，武者的壽命極限，卻不過二百！
孰優孰劣似乎一目了然。
一旁，丁無敵再開口：“於是，有人奪仙基，從武者轉向仙道。”
“有人認了命，瀟灑活一世，不問前世不問來生，亦不求長生隻求此生無憾。”
“但也有人，不求仙隻求己，不轉仙道隻尋武道奧秘。”
陸銘也不由沉默。
絕顛毫無疑問便是最後一種。
一群不求仙隻求武，尋自身道路，為後人開路的尋道者，組成的鬆散組織。
鬆散，是事實。
大量一品以理念為本聚集在一起，然而一品也是人，因果反而比正常人更多，難免組織內部有人互相有生死大仇，絕顛卻是來者不拒——這樣的組織能有凝聚力就有鬼了。
但武道聖域，也是事實……
也許絕顛中的人，不全是純粹的武者——絕顛並不禁止仙武雙修。
但他們對武道的追求，絕對是不摻假的。
也唯有這等組織，才能走在一品路的最前沿——外界沒有超品這個概念，但絕顛內部有沒有，這群大佬究竟研沒研究出一品之後的道路，這個除了絕顛內部的人，誰也不知道。
“不過我對他們很有信心。”
丁無敵開口這般說道：“畢竟，上古時期，四品到三品之路，便是絕顛研究出來的！”
陸銘登時一愣。
當時天極曾言，上古年代的武者隻追求天象規模，根本沒有身納天地，成就金身，成就內天地的概念！
乃是有前人開路，生生開出了三品到一品之路！
陸銘卻沒想到，此事竟是絕顛所為。
這又引申出了一個問題。
“絕顛到底存在了多久？”
丁無敵給出答案：“很久，久的超乎想象。”
……
傳承悠久，實力極強，內部一品大佬眾多。
雖然鬆散……但如果說能加入絕顛，能得到的好處和幫助簡直難以想象！
——最簡單一點，抱住了內裡某位一品的大腿，這對於三品乃至二品而言，便是一份滔天機緣！
人脈這種東西更不用提！
哪怕是與某位一品混個臉熟有過照麵，某些時候也能產生意想不到的妙用。
更何況……
隨著莫老與涼馭龍對話繼續，陸銘很快便對絕顛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絕顛招人，挺彆具一格的……
首先是主動吸納成員——隻要是一品武者，不管是純武者還是仙武雙修，皆會被絕顛主動接觸，主動邀請。
加入，可以，也沒什麼門檻。
不加入，也行。
而這類人，乃是絕顛內的主力成員，也可稱之為正式成員。
正式成員在絕顛內有一些義務，但是不多，有一些權力，但是也不大——因為本質上講，絕顛就是一個研究機構，組織框架並不嚴密，以共同的理想為紐帶。
下屬勢力什麼的，都是各算各的。
頂多是派一個或是幾個正式成員坐鎮據點，接納新人——這也是正式成員的部分義務。
涼馭龍那年的輪換，便輪換到了刀之絕顛。
涼馭龍這種，也是絕顛的第二種吸納成員的方式。
以信物為引，得信物者自行找來，便是有緣。
不論實力，隻看緣分。
一品也行，凡人亦可！
任何人隻要持信物，便能入絕顛，得一品指點，得武道秘傳，有教無類。
——無需置疑，絕顛的武道秘傳，必然遠比當世任何一個武林宗門更強更好！
哪怕他們不是常規意義上的宗門，隻是個鬆散組織……
而這類，被稱為預備成員。
至於最後一種加入絕顛的方式，就是正式成員引薦，通過相關考核，便能成為絕顛的預備成員。
能通過這類方式加入絕顛者，基本可以確定乃是未來的一品苗子，自然值得重視。
至此，丁無敵的心思便也好理解了。
通過第二種方式，也即是涼馭龍的方式接觸並加入絕巔。
他不見得有為武道開路的心思和氣魄，但不說這個，隻是加入絕巔這件事情本身，便足夠讓丁無敵散儘家財，乃至舍生忘死去求這一線機緣！
恍惚間，陸銘又想到了涼馭龍傳承中的那句話。
“得吾之五寶，可見絕顛。”
涼馭龍死了幾百年了，卻留下了聯係絕顛的方式，手頭亦可能有絕顛的信物。
丁無敵做這一切的目的已然了然。
他要那個信物，也隻要那個信物。
但可惜……
虛境緩緩崩散。
這一次的虛境，隻是涼馭龍與絕顛的初次接觸，自然沒有那信物的線索。
“但總是個好的開始。”
丁無敵這般嘟囔，神色愈堅。
……
混沌重現，丁無敵主動牽引絲線，開啟下一個虛境。
於是光影變幻。
但可惜，此虛境乃涼馭龍報殺父之仇的場景，毫無意義。
下一虛境再次開啟。
場景再次改變。
但仍舊無用。
下一虛境再啟……
仍舊無用……
一連六次。
羅妙的臉色開始發白了。
她已經消耗了一半以上的血氣，然而殘存的絲線至少還有二十。
若是不能在五次之內，找到信物下落，等待羅妙的結局隻有一個——身死道消！
但事已至此，丁無敵又豈會收手？
“快了……”
“就快了！”
這般說著，丁無敵再次牽引絲線，場景再變。
而這一次，虛境定格在了絕巔的草廬之內。
……
草廬中涼馭龍盤膝而坐，似在打坐。
莫老同樣坐在涼馭龍身邊，專心致誌地用手中刻刀，雕刻著一尊木雕。
木雕接近成型，看上去似是一頭五爪金龍，很快，莫老放下木雕，涼馭龍結束修煉。
徹底成型的木雕從莫老手中飛出，精準落在了涼馭龍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