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此物……”
拿起木雕，涼馭龍目露不解。
“此物是……”
“功法，老夫這陣所創，一套老夫自認為還蠻適合你的功法。”
說完，話鋒一轉。
“你在此地隨我修煉三月有餘，依老夫所見，你之天賦並不算差，但若是想成就二品真武，機會不大。”
涼馭龍微微一歎，複而灑脫一笑：“人力有極限，這三月在下已經所得甚多，心滿意足了。”
莫老老農般的臉上再次蕩漾起笑容：“知足才能常樂，你這性子倒也好……”
“不過武道貴爭，你若是誌止於此，這木雕便拿著把玩，也可當作是絕顛信物，留待有緣人。”
丁無敵目光驟亮，看著那龍型木雕便挪不開眼了。
陸銘卻聽莫老繼續道。
“而你若是心有不甘，想以武道奪天機，改天定之命……”
說到這兒，莫老話音一頓，鄭重看向涼馭龍。
“你想走哪條路？”
看似詢問，實則涼馭龍毫無思考的必要。
“在下定然是想看一看武道更高層次的風景。”
回應不出預料，莫老卻又遞來了一張紙。
“那你先看看這個……”
……
彼時，涼國還不叫涼國，其中一半名曰齊國，另一半乃是蠻荒之域。
涼馭龍便是齊國人。
而信紙上所記載的，便是這樣一條消息：齊國大亂，龍氣衰退，民不聊生。
涼馭龍也並非是憂國憂民之人。
此刻的他算是純粹的武者，一心武道，兼且對齊國並無太多歸屬感，看著信上的消息也無多少觸動。
也並不理解莫老給他看這個消息的意義。
直到莫老開了口。
“絕顛的創立宗旨，乃是開武道之路，突破一品，成就更高。”
“而開路，難度太大，唯有集眾人智慧，取百家所長，乃至去研究各種各樣的偏門方法。”
莫老身為刀之絕顛，即便在一品境內也是強人。
他琢磨了一輩子，對開超品路這件事情自然有幾分心得。
“絕顛內的小部分人，各有所長，對超品之路也各有見解。”
“老夫所長，便是龍氣之道。”
“挽天傾，聚民心，凝龍氣，龍氣助力試破天門。”
是試，嘗試的試。
而不是誓，發誓的誓。
這也意味著莫老對於此路能否走得通，也處於嘗試階段，而非確定無疑。
但這是對超品的嘗試。
區區二品……
“以龍氣破二品毫無難度，隻要功法對路，二品輕易可破——前提是你真的能聚民心，凝聚出龍氣，成功開國。”
“甚至於一品天元，你用好了我這法子，也未嘗沒有一絲可能。”
有人為了權力去追求力量。
也有人為了力量而去追求權力。
涼馭龍正是後者。
眼看涼馭龍點頭，莫老大手一揮，木雕驟然放光，周圍景象驟變。
“以龍氣鑄武道，需要先了解，何為龍氣。”
“以及，何為武道。”
陸銘張海丁無敵乃至羅妙，都不約而同的提起了精神，認真觀看仔細聆聽。
刀之絕顛，一品無疑。
此刻刀絕闡道，高屋建瓴，即便隻是昔年舊景，也必然讓陸銘等人受用無窮！
宏大聲音轟然響起。
莫老血氣噴湧之間，虛境中的天地霎那間變了顏色。
草木褪去世界變得荒蕪。
荒蕪的土地又逐漸發黑，很快便有濃鬱煞氣從大地深處噴湧而出，蔓延凡世間。
一切顯然都是假象。
但至少，在那時的涼馭龍眼中，在此刻的陸銘等人眼中，一切都真實不虛如同身臨其境。
莫老聲音悠悠揚揚。
“遠古時期，此方世界荒蕪混沌，這裡的主角非是人類，而是鬼孽。”
李為安曾對陸銘講過，仙道中人傳言，煞氣乃是九幽黃泉之息，屬於此世界天道法則的一部分。
這個世界的主角，本應是鬼孽，而非是人類！
“但在某一日，有仙人降界，深感此界人道艱難，故以大神通大法力改變天地法則。”
莫老手指輕彈，便有血氣凝聚成一道模糊身影。
“此仙人法力強橫遠超吾等想象，奈何一界規則何其強大？此人所做不多，隻是塑造靈脈，留下仙道傳承……於是，這世界便有了靈脈，有了靈氣，也就有了修仙者。”
“而修仙者的問題在於，他們需要靈根。”
“沒有靈根者，無法感應靈氣，自然無法修仙……這是仙道鐵律。”
“隻此一點，便注定修仙者的數量對比常人，乃是極少部分。”
更多的血氣被莫老打出，凝聚成小人。
小人有人在上，高坐雲端，有人在下，如牛似馬。
天生的資質區彆，帶來了人生區彆。
縱然修仙者擔負抵抗鬼孽，守護人族之重任，但壓迫卻始終存在。
“一切為了延續，故而也沒法指責那時的修仙者們。”
付出的多，所得便也多。
若是這些人族的守護者，與凡人一個待遇，那才叫亂套與不公。
但不可否認的一點在於。
肯定會有凡人因無靈根遭到壓迫。
也肯定會有凡人，雖無靈根，但渴望得到保護自己的力量。
“武道，於此誕生。”
……
“都言武者逆天而行，與天爭力。”
“此話因何而來？便是因當時的時代環境而來。”
武道帶來力量，力量保護自身。
縱然需要吞毒，需要折壽，但這無非也就是個早死與晚死的區彆，怎麼選簡直一目了然。
血氣化作小人，小人再次跳動。
一幕幕小人演武、小人與鬼孽搏殺之場景，便豁然躍於眾人眼前。
莫老聲音再響：“武道初期隻有下三品，也即是服毒鍛體這一階段，當然那時候不這麼叫，不過姑且按照現在的說法叫著。”
“而很快的，武者們就發現，人體是有極限的……鍛體至極限，人類體魄便再無寸進……而這等力量麵對鬼孽，仍舊不足。”
七品巔峰，也很難是最弱鬼孽的對手，雖然七品可以用命生生堆死六品，但服毒入體舍生忘死，卻隻有這種幾近炮灰的效果，性價比實在是低得令人笑掉大牙。
“從那日起，絕顛便誕生了……”
“從一開始，絕顛的宗旨便是確定的。”
“為武道開路，為萬民開路！”
“前輩們花費了不知道多少人命，做了多少次非死即殘的實驗，終於找到了血氣修煉之法。”
於是六品路開。
但新的問題又出現了。
人體的經脈強度乃是天生的，縱然天賦再高之人，經脈能容納超多的血氣，麵對稍強一些的鬼孽仍舊力有未逮。
於是五品路開。
以內三十六竅容納更多血氣——但經過無數次驗證之後得出結論。
人類體內竅穴有限，最多隻能開啟三十六個內竅……
到此，武道便卡住了。
因為對人體的開發，幾乎走到了儘頭。
“鍛體階段，血氣階段，竅穴階段……”
“能用的方式都用了，能想的辦法也都想了。”
莫老這般開口，麵前血氣小人再動。
十數個血氣小人圍坐在圓桌旁，似乎正在議論紛紛，但最後卻紛紛搖頭。
“沒有辦法了……”
“哪怕有血氣，人類的身體亦有極限。”
“甚至當時……不，不僅僅是當時，即便現在也有武者在走邪路。”
“比如說，嘗試練習仙道的體修功法……但這本質上不還是修仙麼？”
“再比如說，嘗試由人化鬼孽，打破人類肉身極限……但人不人鬼不鬼的，實在是太邪性，危險性也太大。”
“幸運的是，這個階段並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便有人找到了突破方法。”
陸銘等人聽得入神，包括當時的涼馭龍亦是如此。
刀絕話音落，所有人登時開口：“意！”
“是的，意。”
“但當時那不叫意，那叫情緒……”
“一位五品內竅期圓滿的武人，被鬼孽殺了全家……於是當場突破開啟了外竅。”
雖然單以這件事情本身來看，此乃巨大悲劇。
但這對於此方世界的武道而言，卻意義重大！
“當時的說法便是，以劇烈的情緒起伏為餌，可開啟外竅，連接自身與此方天地。”
“換成現在的說法，便是以意為引。”
情緒和意是兩個概念。
情緒易走極端……故而當時這法子出現之後，會發生什麼無需多言，各種慘案也不足一一道來。
且聽刀絕繼續道。
“而意這個字慢慢被確定之後，武道的發展終於迎來了高峰期。”
五品外竅階段，以意為引洞開外竅。
三十六外竅全開之後，武者意若強，則四品順理成章。
渡過四品內壯階段之後，便可意引天象，得天地之力加持。
——到了此境界，武者之力便已經相當可觀了。
而事實上，古武者壯大天象之法，雖不是質變，但也是量變——眾所周知，量變也是能引起質變的。
故而古武頂級強者的實力，也不見得比三品差多少。
“但路不通……此刻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再回看，便會發現古武之道的極限，隻在二品之巔。”
涼馭龍目露疑惑。
“這又是為何？按理說，壯大天象之法，應該是無限的才對。”
“是無限的，但天道不乾……”莫老咧嘴一笑，有些憨厚，也有些小狡猾。
他歎息著說道：“天道這玩意兒啊，就像是個守財奴，摳門的很。”
“古武者借助天象之力，便是借助天道之力，能借多少全看老天爺賞臉。”
對此陸銘倒是有個更通俗易懂的解釋。
類比上一世的商業貸款……
能貸多少，看你資質。
但總不會給你無窮額度，能讓你貸款把銀行本身給買下來……
而古武者的待遇其實比陸銘的這個比喻更加糟糕。
因為天道真的很摳。
任憑天賦再出眾，二品之巔這個戰力界限被卡的死死的，從未有古武者突破這一戰力界限——按照修仙者的體係對比，便是古武者的武道路被卡在了結丹大圓滿。
“於是，武者們不乾了。”
莫老血氣湧動，麵前小人再變。
血氣小人仰天怒吼，鯨吞天象納入己身！
你不舍得借對吧？
那我就搶！
如果在此之前說，武者與天爭力，爭的是在這個世界的生存權利。
那麼三品路開後再談武者與天爭力，爭得便是實實在在的力。
力量的力，天地之力，乃至天道之力！
“三品鑄金身，成就內天地。”
“這就需要武者搶走一部分天道之力。對比整個天地而言很弱很小很不值一提，但這不是借的，而是搶的，搶來之後就完全屬於自己了。”
這是質的改變！
“二品凝武印，以武印為根基，加固內天地，自身便是一界，而凝武印的養分，同樣來源於此方天地。”
換句話說，搶的更多了。
“一品天元境更不用提，天元境內天地、武印與血肉相融，甚至為天道所不容。”
因為武至一品天元境……哪怕武者死了，天道想要回收被天元境搶走的力量都很不容易——這也是天元屍體難腐的根本原因。
話至此，莫老對涼馭龍微微一笑。
“那麼，超品呢？”
涼馭龍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個問題超綱了……彼時的他，隻是三品罷了。
便見莫老收斂了血氣，周圍景色重新變回了草廬。
他慢慢起身，神色鄭重抬手指天。
“何為武道？”
無人應聲，隻聽刀絕一字一頓道。
“武道，即天道！”
“武者，以武代天！”
“這既是超品之路，也是我們武者的超脫之路！”
這一刻刀絕豪氣雲天，一改老農模樣，如同頂天立地的巨人。
但很快，這份帥氣便萎了……
他苦笑一聲。
“這可太難了。”
“關鍵還在這個意字上。”
意之一字，貫穿武道始終。
成就四品需要意，成就三品也需要意，往後還需要意。
在以武奪天這條打劫的路上，意，就是“劫匪”們的體格和武器。
意越強，你搶的就越多，上限自然也就越高。
但想要成就超品，以人身代替天道……
這需要的意有多強？
不知道。
也沒人知道。
“隻知道差得遠。”
“甚至遠到，正常的路不可能走得通。”
“故而有了取巧的辦法……這也是我剛才言，絕顛內的部分人各有所長，而老夫則長於龍氣之道的原因。”
龍氣之道，便是通往超品的取巧辦法之一——當然，這辦法好不好使，能不能用，刀絕也給不出答案。
他覺得行，但數次驗證發現好像還差了點兒意思。
不過有一點乃是明確的。
龍氣，確實能助力武道。
而且刀絕很懂龍氣。
甚至可能這世界上，沒人比他更懂龍氣。
“提起這個，就不得不提龍氣的本質了。”
“我直接說結論。”
“龍氣，乃意之凝聚！”
“是一種集體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