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像是早就預料到了她的回答,扯了扯嘴角,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打開門,許默主動退後半步,虔誠邀請夏竹進去,夏竹看著那道狹窄的木門,忽然意識到有點唐突,有種闖入彆人私人領域的不適感。
許默瞧出夏竹的不情願,故意激她:“不敢進?”
夏竹咬牙:“想多了。我是在猶豫會不會踩臟地板。”
許默意有所指:“我這兒沒彆人來過,你是第一個。我的拖鞋要穿嗎?”
“不想穿就直接進去。”
夏竹在玄關處猶豫兩秒,見鞋櫃裡確實沒有女士鞋,她立馬歇了換鞋的想法。
公寓麵積不大,充其量六十平,卻五臟六腑俱全,有廚房洗手間,還有兩間小臥室。
許默將另一間小臥室改成了書房,另一間是他的臥室,整體裝修很簡單,擺設也格外精簡,夏竹本來準備想在沙發上將就睡睡,沒曾想許默直接將她帶進臥室。
打開臥室門,許默輕描淡寫介紹:“我偶爾在這兒睡一晚,床品剛換過。你先睡,我去書房處理事情。”
說完不等夏竹反應,許默轉身進了另一間房,走之前還不忘替她闔上門。
夏竹站在房間,有種侵占了許默私人空間的錯覺。
許默有潔癖,成套的灰色棉質床品整理得乾淨、沒有一絲褶皺,視線所及沒有任何東西是隨意擺放的,都各有各的位置。
他從小就喜歡擺譜,私人東西從來不讓人碰,有次周肆去他臥室睡了個午覺,人一走,許默把床品全換了。
夏竹知道這事兒,還罵他矯情、裝怪。
這話不知道怎麼傳到了許默耳朵,兩人碰麵,許默不鹹不淡瞥她一眼,涼嗖嗖開腔:“你當誰都跟你一樣?”
莫名其妙。
夏竹困得不行,粗略瞄了幾眼便脫掉鞋襪躺上床補覺。
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冷調茶香,夏竹躺在柔軟的床鋪,眼皮沉重、黏合,很快進入夢鄉。
—
這一覺睡到下午六點。
夏竹迷迷糊糊醒來,入目皆是陌生景象,她眨眨眼皮,緩了許久才想起她睡在許默公寓。
爬起床穿上鞋襪,夏竹小心翼翼走出臥室,本來準備不告而彆,沒曾想書房門半敞著。
屋裡的許默脫掉西裝外套,扯了領帶,鬆開襯衫領口的幾顆紐扣,人正襟危坐在椅子,側身對著電腦講視頻會議。
對方是外資企業,對接客戶是外國人,他全程用英語溝通。
夏竹聽著他說一口流利的倫敦腔,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站在書房門口聽他開會。
他開會時神情認真嚴肅,手裡捏著一支鋼筆時不時在A4紙上記點筆記,估計是在家裡,他換了一雙舒適的拖鞋,攝像頭隻能拍到他上半身,他下半身藏在書桌下,這會兒翹著二郎腿,偶爾晃一下拖鞋,襯衫領
口解開露出小截冷白膚色,衣袖挽到小臂,線條感十足。
聽人說話時他偶爾點點頭算是認同或者聽懂對方的表述,隻是碰到他不同意的點,他又會微皺眉頭,好似在想該怎麼跟對方提這個點。
聊了大概十幾分鐘許默結束會議,他關掉電腦,習慣性地拿過旁邊擱置的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灌了兩口潤喉。
喝完許默才發現夏竹杵在門口,直勾勾盯著他。
睡了一覺,夏竹紮的丸子頭早散了,她索性拆下來,任到腰的頭發全散在肩頭。
許默看著夏竹,握礦泉水瓶的動作一滯,意識到她可能站了有一會兒,許默將礦泉水丟在桌上,起身邊走邊問:“什麼時候醒的?”
夏竹看著漸漸逼近的男人,忽然有了點實感,她吸了口氣,試圖分清眼前這個看著溫柔好說話實則寸步不讓的男人。
窺探不出半點不對勁,夏竹果斷認輸:“有一陣兒了,看你在開會沒好打擾。”
許默雙手插兜,垮著肩膀,低頭問她:“餓了嗎?想吃什麼,我請你。”
夏竹剛睡醒沒胃口,想也沒想,開口回絕:“我得去趟醫院,就不勞煩你了。你不是還有事嗎?下次吧。”
許默垂低眼瞼,了然問:“不放心老太太?”
夏竹聳聳肩,低低嗯了聲:“我送點日常用品過去,順便看看小姨。”
“我送你?”
“不用,我有車,甭麻煩您。”
許默見她把話說死,也沒再提什麼要求。
沉思片刻,許默換了句說法:“我送你到樓下總行?”
話都說到這份兒了,夏竹也沒理由再拒絕。
許默換回皮鞋,拿上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跟夏竹一塊兒下樓,夏竹見他這樣,沒話找話:“你晚上不住這兒?”
許默邊走邊穿外套,動作說不出的從容,扣完最後一顆紐扣,許默慢條斯理解釋:“回趟大院。我媽有事兒跟我說。”
夏竹輕抬眼皮,忍不住腹誹,文姨能有什麼事兒找他?
不是說文姨最近忙著排一出話劇,天天睡在劇院?
老實說,夏竹對文琴的觀感並不好。
她總覺得文琴像古代戲文裡的大家長,不知變通不說,還過度壓榨子女,隻想望子成龍,從不肯考慮子女是否樂意接受。
夏竹之前仗著年紀小,天不怕地不怕地指責過文琴,說她對許默太苛刻了。
文琴當時笑得格外溫柔,說出的話卻格外殘酷:“許默跟你們不一樣,他必須得優秀,否則在這座吃人不吐骨頭的北京城裡活不下去。”
夏竹很難理解,北京城怎麼就成吃人不吐骨頭了。
後來夏竹才明白,許默要走的路,遠比她曲折得多。
換句話說是——供他選擇的機會並不多。他擁有的,絕大多數都需要他自己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