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了抿嘴唇,看著斜對麵的枯樹枝,放空大腦說:“最初大院的小孩兒裡就我沒媽媽,沈二哥和三哥都很寵我,把我當小公主看待。他們有好玩的好吃的,總會給我留一份兒。”
“可是每次提到我媽媽,他們總會避而不談,直到許默來到大院,我看到文姨穿著一身漂亮的旗袍,老是坐在院子裡等他回家,笑著接過他的書包問一句今天很累嗎?我私下偷偷問許默,你媽媽一直這麼溫柔嗎。許默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他媽媽已經去世了,文琴是他的親小姨。”
“最初我跟三哥他們一樣,也很討厭許默。因為他在大院裡像怪類,不肯跟我們一起玩,也不跟三哥他們打架。每天做的事兒就是看書寫作業,周末去上各種興趣班。我感覺他像程序化的機器人,不會累不會鬨,也沒有感情。”
“直到我有次放學路上碰到小混混欺負。我又驚又怕,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回到大院跟二哥告狀,他說明天找人堵回去。”
“結果第二天我又碰到了小混混,可最先趕到的人是許默。我那時候看他過來,兩眼一黑,都想死了,畢竟他不會打架啊。”
“可是我沒想到,他居然是打架的好手。他一對三,不但把小混混揍得鼻青臉腫,走之前還折斷了對方一根手指頭。”
“不過他也沒占到便宜,被打出鼻血,蹭得滿身都是。他那樣潔癖的人,忍到那個份兒,真的很少見。”
“平時我不小心碰到他的衣服,他都恨不得脫了扔進洗衣機。可那天,他身上全是灰、血,卻很從容地牽著我走完那條又窄又深的胡同。”
“後來我才知
道,他那天回家被文姨罰了兩個小時的麵壁思過,還抄了一百遍的文家祖訓。”
講到這,夏竹停頓兩秒,似在回憶正確的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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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許默的事兒很清楚,可真要算她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還真說不明白。
丁舒桐看她這樣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夏竹像是突然有了傾訴欲,挽著丁舒桐的手臂,下巴靠在她肩膀,輕聲講:“小姨,我喜歡他太久了,久到我都說不清具體時間。”
“你們可能覺得是我一直單相思,可是……他其實是有回應的。”
“大院裡的哥哥們都寵我,可隻有許默知道我挑食不吃芹菜、不吃薑、不吃雞蛋,知道我喜歡看言情,知道我每周三都會吃一串糖葫蘆,知道我怕黑怕鬼,知道我喜歡聽周傑倫,知道我的夢想是寫出一部很有影響力的作品……”
“我上學數學很差勁,高考前幾個月我拿著打滿叉的卷子天天哭。許默那時候在美國留學,我倆隔著十幾個小時的時差,他天天開視頻給我補課,給我抓重點,高考前一天還特意飛回來給我加油打氣。”
“老夏其實很縱容我,但是常年忙工作,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我每次回家,家裡都冷冷清清的。許默平時總會抽空給我送飯送零食,周末陪我去補習班,節假日帶我出去玩。”
“有年我發高燒,阿姨請假不在家。我躺在床上想喝水,結果痛得起不來。我費力搖了搖媽媽做的風鈴,想要喊許默。”
“結果嗓子太疼太啞,沒喊出來。本來以為我完了,沒想到等我醒來,人已經在醫院了。睜開眼的瞬間就看見許默坐在病床邊,手裡拿著一根紅筆,低頭在抽空批改我的月考試卷。看我醒了,他伸手觸碰我的額頭,跟我說我發燒了,問我想吃什麼,他去買。”
“……”
“小姨,他的存在填補了我童年很多缺失。”
丁舒桐聽著夏竹娓娓道來的敘述,好似親眼瞧見了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那些堆積起來的細節足以搭建起一個巨大的佛塔,裡頭全是功德。
這一生,有什麼比雪中送炭來得珍貴?
日積月累積累起來的愛意,誰又能敵?
隻是多少高樓坍塌,都是因為年久失修或者長久風吹雨打,經不起折騰而毀於一旦的。
丁舒桐握緊夏竹的手,低聲說:“你有沒有想過,愛如果太過深沉,對自己,對彆人也是負擔。”
“你得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才能去堂堂正正愛彆人。在愛情裡一定要勢均力敵,天平往任何一方傾斜,這段感情都不會長久。”
“我說這話不是懷疑你跟他的愛不真誠,而是你倆愛的程度不一樣。如果再這麼下去,你會受苦。”
“趁這次機會,咱們看看他心裡你占幾分吧。”
夏竹迷茫地眨動眼皮,不知道丁舒桐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丁舒桐卻不肯往下說,隻看著她,低聲囑咐:“等著看吧,他要真愛你,這些阻礙都不是事兒。”
夏竹還想問,一道刺耳的喇叭聲打斷兩人的談話。
她下意識回頭,結果對上許默平靜如水的眼眸,他坐在車裡,打著雙閃,溫和地看著她。
丁舒桐見狀,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先上車。
夏竹繞過車頭,在副駕駛和後排之間猶豫不決,最後在後車的喇叭聲中,她最終選擇拉開後排的車門。
許默透過後視鏡默默瞥了眼鑽進後排的人,態度尊重道:“桐姨,您回哪兒?”
丁舒桐餘光落在夏竹的身上,毫不客氣地把許默當司機使喚:“萬柳書院。”
“到前麵一個路口停一下,我下去買點東西。”
許默低聲說好,全程表現得無怨無恨。
到達下個路口,許默將車穩穩停在馬路邊,丁舒桐下車去買糕點。
車廂隻剩夏竹兩人,許默端坐在副駕駛,降下車窗,手肘撐在窗沿,回頭瞥向後排的人,開腔:“坐前麵來。”
夏竹啊了聲,糾結地望向丁舒桐的背影,見她已經進了糕點店,她眨眨眼皮,為難道:“不太好吧?”
許默撿起煙盒,抽了根煙塞進嘴裡,卻沒著急點燃,而是抬眸瞧向後視鏡裡的夏竹,漫不經心地問:“桐姨跟你說什麼了?”
夏竹眨眨眼,不肯說:“……沒聊什麼。”
許默捏著打火機,摩挲兩下機身,若有所思試探:“讓你離我遠點?”
夏竹下意識搖頭,否認:“沒有。”
許默輕嘖一聲,似笑非笑問她:“把我當司機使?”
夏竹皺眉,小聲嘀咕:“……我總不能不管小姨吧,萬一她生氣怎麼辦。”
許默挑眉,“怕她生氣,不怕我生氣?”
夏竹趴向副駕駛的椅背,轉過腦袋一言不發盯了幾秒許默,心虛地試探:“……小姨說我玩不過你,讓我離你遠點。”
“你說我要不要答應她?”
許默威脅的眼神落在她臉上,語調淡淡道:“你可以試試。”
夏竹:“……”
許默瞥了眼蛋糕店,見丁舒桐還在跟店員商量,他伸手扯了扯夏竹的衣袖,放低姿態道:“你坐前麵來。”
“咱倆今晚注定要分開,彆讓我難過行嗎?”
“就這一段路還不肯答應我?”
夏竹雖然被許默說動,可還是有些糾結:“小姨——”
許默輕笑,繼續蠱惑:“這點小事她不會跟你計較,可你要不坐前麵,我可能——”
夏竹歎氣,認命道:“好吧,我坐副駕駛還不行嗎。”
丁舒桐回到車裡,瞧見本該在後排的姑娘結果跑到副駕駛了,她將新買的蛋糕擱在一旁,視線落在嘴角上揚的許默身上,又瞥瞥滿臉無辜、忐忑的夏竹,恨鐵不成鋼地說了句:“你這腦子,鬥得過這小子?”
“我看你彆折騰了,回家洗洗睡。等著他把你拆骨吞進肚子得了。”
夏竹:“……”
不至於吧?
一旁的罪魁禍首無聲笑了笑,握拳抵住嘴唇,一本正經解釋:“桐姨,沒這麼嚴重。”
“她暈車,坐前麵好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