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 / 2)

在宴不知是記憶裡,事情的發展是這副模樣嗎?

他被關在囚籠之中,隨那些堪比人牙子的修士一同輾轉,經曆折磨傷重昏沉時,被晏家以找到親生子的理由接回玄赤宗。

於他而言,是晏家救了他,是他們救錯了人,放那親生的孩子繼續顛沛流離讓他得到喘息的機會。

因此,在晏家轉變態度,對他施以極刑時,宴不知雖不想交出性命,卻又不知該如何贖罪。

他不知道宴嬌嬌和宴尋是特地來尋他,他不知道冥冥之中有人早早盯上了他,他不知道所有人皆把他當做物品,就連名字,也是在閒談中隨意丟給他的。

殷晴樂的指尖纏上深色魔氣,激烈的情緒在心內起伏,她仿佛變成了宴不知本人,像個茫然的孩子,無措地不知該如何是好。殷晴樂對他說的那些話,更加重他內心的迷茫。

殷晴樂閉上眼,雙手抬起,摟住雙肩,也算間接抱了抱那個可憐的孩子。

宴嬌嬌的勸誘仍在繼續,殷晴樂霍然睜眼,揚手打翻酒杯。她被修士按在地上,昂頭瞪著宴嬌嬌,質問道:“是誰讓你們過來的?”

“是誰給你們的畫冊,讓你們來找他的?”她掙脫小少年軀殼的束縛,頂著漫天雜音碎語,一步步往前走,抓向宴嬌嬌的衣襟。

探手如水中撈月般,甫一觸及宴嬌嬌,眼前的少女人像登時破碎,化為光點散去。

殷晴樂一步踏出,腳剛落地,幻境震動幾下,從她的腳底開始裂開、崩落,她

的身邊再度化為黑漆漆一片烏有。

殷晴樂茫然地四處摸索,陡然被無形的力量拉住神識,強行把她拽離宴不知的識海。

此次和先前不同,離開識海後,殷晴樂沒有感到被束縛的眩暈,清新的空氣刺激她的五感,令她恢複神智。

眼前是婆娑水汽,她維持俯臥的姿勢,半天緩不下情緒。

耳畔響起清冽的男聲:“好些了嗎?”

殷晴樂迷迷糊糊“嗯”了一聲,猛然回神,察覺到自己並不是躺在地上,或是枕著雪堆。

她趴在男子的胸膛之上,迷迷糊糊伸手一摸,掌中一片溫熱,儘是濕漉漉的晶瑩水珠。

法衣裡襯防水防塵,她的眼淚自然也沒滲透進去,儘數被阻隔在外。

“你自進入我紫府後,一直在哭,看到了什麼?”那聲音繼續道。

殷晴樂抬起臉,對上宴不知深邃的黑眸。她又想起了識海幻境內的小少年,三百年過後,他臉上的稚嫩儘數褪去,眉眼間愈發深沉,再無法看出內心的想法。

他右手平舉,祭出靈力擋住翩然落下的雪花。眼底眸光恢複沉靜,先前翻騰的魔氣消失無蹤,當是被他暫時壓製住。

烏黑的影子隨月光映下,一整個攏住殷晴樂,雖然宴不知恢複正常,但給人的壓迫感並非完全消停。

“我看到你了。”殷晴樂吸了吸鼻子,紅著眼睛看向宴不知,一個沒忍住,又想哭。

宴不知輕輕抿唇:“我想也是。”

殷晴樂進入識海時,他亦一同陷入昏迷。宴不知重新夢見了少時的日子,夢到那段被晏家從囚籠中救出,帶回玄赤宗的日子,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他明白,這是殷晴樂在他的識海中,翻出那段壓在深處的記憶。

“被你看到了啊……”他的目光飄向遠方。

想起先前少女的言語,想起殷晴樂口口聲聲為他辯護,身上的熱血,一寸寸冰冷下去。

“既如此,你當如何想我。”他垂下睫羽,和殷晴樂對視,“一個來路不明,承蒙晏家搭救之人,也配恩將仇報,對他們要債麼?”

她不了解他,他不過是個借天雷躲過死劫,苟且偷生的小人。

紫府崩潰的程度稍稍緩解,殺意和惡念亦慢慢淡去,在漫天大雪中,心頭苦悶和體內的寒毒一起,像幾百把雪亮匕首,瘋狂地攪動宴不知的五臟六腑。

殷晴樂眼角帶淚,從宴不知的腰間起身,低頭看著地麵。聽到宴不知的話,當即抬頭,用力搖頭,察覺自己的意思有誤,又點點頭。

心裡很多話想說,但全都堵在喉嚨裡,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宴不知和她不一樣,他什麼都不知道,如今他們所處穹痕淵,也沒機會與宴不知慢慢說清。

她聽見宴不知低、發出聲如風破碎的歎息:“殷姑娘……”

殷晴樂擦去眼淚,直起身板,抬頭看他。

宴不知又道:“你且寬心,從位死去,縛心咒的主位不會受影響。更何況,有和光跟著你,前路會輕鬆許多。”

他將和光推給殷晴樂,本意便是保護她,沒想到殷晴樂另辟蹊徑,和仙劍一同追來。

殷晴樂沒有回應,宴不知無聲苦笑,他收起為殷晴樂擋雪的手,用力按住小腹,意圖消解寒毒帶來的疼痛。

剛準備繼續說話,身上猛地被施加重力,宴不知猝不及防,好容易撐起來的身子一歪,又摔回雪堆裡。

“殷姑娘?”他尾音發顫。

殷晴樂依然沒理他。

少女縮在他懷裡,牙關緊咬,俏臉發紅。被揉皺的外袍胡亂癱在身上,她摟著宴不知的脖子,打雷下雨一起來,當場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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